黑狼与白鸟,魔法世界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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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加百列在一片炉火的暖和中苏醒过来,胸口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他能明显感觉得到它正开始愈合,伸手一摸才发现伤口已经被包扎。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处木屋当中。

    “你醒了。”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在加百列的身边响起。

    一个老人蹲坐在炉火旁,手里编织着什么东西。

    加百列仍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否在做梦。拖着带伤的身体向老人望去,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动物皮革,一些捕猎用的器具零星散落在各处,俨然是一处猎户的住所。

    加百列渐渐完全清醒过来,也开始回想起自以为是梦境的一些记忆。

    “那位年轻女孩在哪?”加百列问道。

    “阿尔蒂西亚去拿柴火了,已经下了两天雨了,还没有要停的样子。”

    他回想起自己昏迷后被一个年轻女孩给救起,起初他被他为了些水,后又想背起他,但似乎对方的力气无法撑起加百列的体重索性将他放在了原地。他在此期间一直模模糊糊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在同约瑟尼遭遇劫匪之后他被姗姗来迟的帕拉瓦纳·卡拉迪亚给救起。约瑟尼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而后命令约瑟尼将加百列载到马背上一路牵着回去,但加百列却不肯,他不明白自己一个下贱的仆人怎能让家里的少爷牵马前行,因而一再托辞。切不曾想卡拉瓦纳一把将他背起,准备一路背着他送回去。尽管旁边的约瑟尼也深感不解,但因为知道自己闯了祸,所以不敢多问。或许是卡拉瓦纳赏识加百列的胆量,又或许是想让约瑟尼难堪,在如此受宠若惊当中加百列只得答应坐上马背上的要求。一路,卡拉瓦纳带着自己的几个侍从在大路上忽快忽慢,让跟在后面牵着马的约瑟尼苦不堪言。

    “为什么要救我?”加百列向老人问道。

    “不是我要救你,是我孙女执意要救你的,如果你想感谢什么人,就该感谢他。你们这些溃兵,最好安分点。”

    对面的老人显然对自己没有好意,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敌意的样子。

    “这里是哪里?”

    “斯特迪亚黑石森林的边缘地。联军败了,败的很彻底,国王也战死了。”

    加百列已经对时事不感兴趣了,这一路他见证了太多的失败和背叛,对于再为斯特迪亚王国征战已经失去了信心和热心。

    他神情迷惘地打量了下自己,身体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

    “她在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醒了。”

    加百列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审批灰色防雨斗篷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将手中的柴火扔到了炉火旁边后就走到了加百列的身旁,在对方满脸的不解中用手抚摸起他的伤口,好似自己就是加百列的妻子或者熟人般。

    “你叫什么名字?”阿尔蒂西亚问道。

    “加百列。”

    “这是神圣战士的名字,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会取这样的名字。”

    “我不知道,但我从有记忆起我就只知道自己叫加百列,而且没有姓氏。”

    阿尔蒂西亚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就走去拿起湿毛巾又回来擦拭起加百列的脸。

    “现在是清晨,昏迷的人在清晨苏醒是个好兆头,证明你的伤开始痊愈了。”

    “为什么,”加百列一把抓住了阿尔蒂西亚的手,此举引起了一旁老人的警觉,“为什么会救我?”

    阿尔蒂西亚轻蔑地瞥了一眼加百列,随后挣开自己的手又开始擦拭起加百列的脸颊来。

    “你一直都是这么不知好歹的吗,还是说你天性多疑?你一个人昏迷在森林的外围,我们是从拉斯韦瓦返程时候发现你的,尽管我们尽力绕开了战斗发生的地方,但你仍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可能是命运的安排。”

    “总之,”加百列喟然长叹,“谢谢你,阿尔蒂西亚。”

    “看伤口,应该是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之后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没有保住叶尼亚,没保抱住隆兰,更没有守住我们最后的防线。”

    加百列似乎很自责的样子低下了头。

    “哼,一个普通士兵竟然觉得自己要为战局的失利负责,真的是太可笑了,王国被那些侏儒给统治着,从国王到各个领主面对外地入侵就如同蝼蚁般脆弱,你有什么好自责,你即使有救世的理想那又怎样,轻如鸿毛啊,你的生命脆弱的跟那云朵一样,风一吹就没了。”老人忽然语气强烈地插话进来。

    “够了,萨拉曼夫。”阿尔蒂西亚呵斥了对方一声。

    “叫我祖父,丫头。”

    “抱歉祖父,是我失礼了。”

    “您好,萨拉曼夫先生。抱歉才知道您的名字。”

    “不用道歉了孩子,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说话的。”

    他吃过一些炖好的豆子和兔子肉之后感到精力开始恢复,但仍然对萨拉曼夫和阿尔蒂西亚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在战争横行的年代,很少会有人像他们那样对其他人慷慨解囊,更别说将一个半死的士兵带到家中去。

    到中午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加百列拖着自己还没有痊愈的身体走了出去,阳光和煦地撒在这片林间的小空地上,经过雨水的洗礼草地愈加翠绿,几只蝴蝶从那花丛中飞过。云朵开始散去,太阳的光芒从那云层中穿过,在远处形成一根根巨大的光柱。他猛地呼吸了下新鲜空气,后缓缓地朝草地走去。阿尔蒂西亚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梦境当中。”

    “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眼阿尔蒂西亚,然后又往前走去,那草地中间有一块平滑的石头,他走过去坐了下来。茫然若失地看着通往森林伸出的小径,但身心却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已不记得自己上次如此轻松惬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里很安全,溃军和难民都找不到这里。”

    “这附近有溃军和难民吗?”

    “当然,但这里并不是谁都可以来的。”

    “我已经有几年没这么身心放松过了,”加百列说着看向一旁阿尔蒂西亚,“但是又多了些迷茫,迄今为止的人生我一直在抗争,到处奔波,面临一次又一次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各种生离死别,我不知道往后的人生会怎样,我想应该不会再重复过去那段时光。”

    “命运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现在到处都是死亡和疫病,只要你选择继续存活于世,你就必须得去面对那些。”

    阿尔蒂西亚说着似乎无奈地笑了笑,她脸上有股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淡淡的哀伤。

    “你父母呢?”

    “我从小是跟祖父一起长大的,对父母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蹒跚学步的时期,后来不知怎得,他们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想我懂你的感受。”

    他们在那里安静地待了许久,直到萨拉曼都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示意他们过来。

    “阿尔蒂西亚,你得跟着我去检查陷阱。”

    “那加百列怎么办?”

    “他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总得有个人陪着他吧。”

    “我没事的,我一个人没事的。”加百列说道。

    “那我们就去了,不会过去太久的,如果下雨了就记得帮忙收一下外面晾晒的兽皮,饿了就自己煮点肉干吃。”阿尔蒂西亚说着就要跟着萨拉曼夫出去。

    “等等,”加百列叫住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怀疑我,为什么你们可以如此安心的把我一个人留在你们自己的屋子当中?”

    听到对方的问题,阿尔蒂西亚只是朝加百列意味深长地微笑一下就走了出去。这更令加百列感到困惑。尽管他有了些许困意,但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睡着的,他很清楚一旦有难民和亡命之徒发现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何况他得时刻留意天空的动向。到这时候他才有空好好地去观察这个屋子,屋子不大,除开烧炉火的客厅,还有两个小的房间,他推开其中一间,发现在如此简陋的房间里还放着一个还算精致的梳妆台,那这自然是阿尔蒂西亚的房间。或许是感到自己正在做窥探别人隐私的事情,他刚想出去,就被梳妆台上的一枚戒指给吸引住。他缓缓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枚精致无比的银戒指。戒指上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和其他精致的花纹。这不由得引起他的怀疑,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仍在沉睡当中,因为这等精致的戒指即便他在卡拉迪亚家族当仆人时都没有见过。他伸手拿起那枚戒指,仔细打量起来,尽管有一瞬间他想将其带走,再一跑了之,但在强烈的良心驱使下他还是放下了那枚戒指。随后缓缓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他从那屋子里走了出去,想着应该为萨拉曼夫和阿尔蒂西亚做些什么,就拿起斧头,开始劈起柴火来。这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早年的艰苦生活使得他早就习惯于这些工作,又因为几年的行军生活更是磨练了他的毅力。他总觉得要不是身体还没能完全痊愈,如果有源源不断地木材,他能够这样劈上一天一夜。天空又起了云,遮住了太阳,起了风,吹拂着草地中雨后盛开的花朵,又刚好吹干他身上汗。过了许久,雨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收好了兽皮,将柴火放到窝棚下,又拿了些早已晒干的木柴回到了屋内。但还没等他点起火,萨拉曼夫和阿尔蒂西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们回来了。

    “幸亏赶过来了。”

    “只抓到两只兔子。”

    “加百列,那些木材呢?”

    “我全劈掉了。”

    “什么?”阿尔蒂西亚似乎很惊讶地走了过来,使得加百列都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了?”

    “你的身体,你还有伤呢。”

    “我是有伤,但身体总得动一动,我感觉自己再过几天就完全恢复了。”

    “但请你不要再做那么烦劳的工作了,就算想活动筋骨,那也等到自己痊愈了再说。”阿尔蒂西亚说着就开始检查加百列的伤口,竟然意外地发现,伤口远比清晨时的好得多,她先是惊讶,又是恍然大悟般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又跑了出来,看着一脸茫然的加百列又说道,“伤口恢复的很快,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样。”

    “那太好了,等痊愈了,我就得走了。”

    “去什么地方?”阿尔蒂西亚问道。

    “去阿尔茨瓦。”

    “但战事还不明朗,冒然前行很可能碰到诸多意外。”

    “我知道,”加百列说着低下了头,“但我必须得去,一些人和事情我始终放心不下。”

    “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说完阿尔蒂西亚和萨拉曼夫很有默契地看了看彼此。

    “是的,她叫海伦,是我的妻子。”

    “我想她应该是个美丽动人且非常温柔的人。”

    “对我而言的确如此,”加百列说着缓缓低下了头,像是很无奈的样子,“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如何。”

    “那你可以等自己痊愈了在去动身。”

    “我想也是。”

    “阿尔蒂西亚,该煮些东西吃了。”萨拉曼夫说道,在从进屋起他就一直处理着捉来的兔子。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