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之下，李山在东阳城最大的布匹坊，以十两银子买了一百匹粗布，五十文一匹，但买完之后的李山却懵了。

    因为他忘记留点钱将这些货物运到北阳或者南阳去了。

    总不能再回去找苏北寒要吧？

    打死李山也做不出这等事情，这会让苏老爷怎么想？

    便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因为在东阳码头搬运了两年多的货物，和那些船家基本上打成了一片，极为熟络，若是自己说说情，帮自己先运一趟货物，后面再垫，付应该可以的吧？

    说做就做，很快李山就联系到了一位实力中等的船家，刚好对方的商船还有不小的余量，正准备开往上游的北阳县。

    对方听到李山的要求后开口道：“本来你这一百匹布正常来说是要收二两运费的，但既然我们认识这么久那就先欠着吧！”

    于是在李山谢天谢地的感谢中，李山带着这一百匹粗布花了七天的时间来到了北阳县城，北阳县城刚好也是位于龙渊江附近，不似南阳县县城位于中部，距离龙渊江有这近两百里的路途。

    李山盘算了一下，一匹不五十文的成本，运费每匹十文的成本，这就是六十匹的成本，自己卖一百，不，卖九十文应该不贵吧？？

    最后，李山定下了八十文的一个良心价格，最开始李山还在忐忑自己会不会和卖胭脂水粉一样卖不出去，但很快李山就发现自己错了。

    并且错得离谱。

    因为李山刚刚说自己的粗布八十文一匹，便引来了大量人的围观，大家仿佛都不相信一般，直到第一个人真的以八十文一匹的价格买了两匹，大家才信了。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那剩下的九十八匹粗布就被抢购一空。

    李山事后一打探才得知原来北阳县不产布匹，因为山多的缘故，这儿盛产木材，所以基本上这里的每一匹步都是通过外界运进来的，最便宜的粗布都要卖到一百五十文一匹。

    而整个北阳县城人口过百万，这还仅仅只是城里的人口而已，边缘的村落人数更多，更加缺布，缺乏大量的粗布。

    感受到这北阳县的巨大市场，李长河兴奋了。

    付给了船家二两运费，搭着顺风船李山又花了五天回到了东阳码头，因为回时是顺流而下，因此比去时的七天快了两天。

    路上，李山是兴奋的，因为这短短十二天时间，自己除去成本就赚了四两白银，一个月两趟就是八两，一年岂不是九十六两了？

    李山东算西算总感觉哪里不对。

    然后三个月后，李山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

    因为他忘记算那些赚的钱其实也可以投入进去，结果仅仅是三个月后他就有点撑不住了。

    因为每次他要进的布匹已经达到了五百匹以上，靠他一个人已经很难支持了。

    想了想，他找到了以前那些和他一起搬货的同伴，说要带着他们一起发财，一连找了上百号人，只有十八人愿意相信他，相信他在做生意。

    而相信他愿意和他一起干的人只有三个人。

    四人一起成立了江山商行，其中李山占据七成的股份，余下三人每人一成。

    七年后，李山和当初跟着他一起干的三人已经成为了腰缠万贯的富豪，期间也遇到过几次贵人相助。

    让江山商行成功化险为夷，并且属于江山商行的商船已经达到了上百条，涉及的生意也不仅仅只是布匹。

    茶叶，瓷器，盐，木材等生意都有涉及，李山也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了东阳县第二富豪。

    这时，李山终于有底气拜见昔日的最大贵人了。

    身上带着万两银票，只身一人来到了苏家拜会苏北寒，见到李山的那一刻苏北寒很是意外，因为他这些年早已经不问苏家发展的事情了。

    商业上面的事情都交给了几个旁族掌事打理，平日里就是喝喝茶，散散心。

    偶而找那些极有名气炼丹大师傅来府中炼炼丹，希望能得道长生。

    因此倒是没有关注过李山这个后起之秀，说起来李山的江山商行和苏家的生意还是有所冲突的，不过一直以来苏家走的都是高端路线，做的是达官贵人的上层生意。

    而李山走的则是低端路线，又或者是平民路线，两者冲突尚不明显。

    不过若是哪天李山准备进军高端布匹市场，这个冲突就会加剧了。

    当然，李山不准备这样做，只因为当年苏北寒的十两指点之恩。

    听到李山这些年的遭遇，苏北寒一阵感慨道：“祖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呐！”

    “苏老爷当年在我绝望之际指引了我一条明路，并给予十两钱物，李山无以为报，只能于千倍还之。”

    说完李山便便将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的万两银票摆在苏北寒面前，谁知对方却摇摇头道：“当年我若是要你财物，便不会给你银两并指点你一二了。

    如今你却拿钱辱我，是我苏家缺钱了吗？”

    李山惭愧，不敢反驳，连忙收起桌子上的银票，准备改日再来拜访。

    但这时苏北寒却又叫住了李山道：“你若想要还我当年恩情，那便给予我十两白银，自当两清了。”

    但这句话却难住了李山，因为他全身面值最小的银票都有五十两。

    “五十息之内我要十两白银，不多不少。”

    威严的苏北寒面带微笑地开口道：

    李山听后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准备找人换取十两银子。

    尽管他知道哪怕是自己有这十两银子，真的给了苏北寒，也抵消不了那次恩情。

    而横冲直撞的李山却是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刚刚进入府邸大门的倩影。

    苏梦云，苏北寒的掌上明珠，苏北寒唯一的血脉，苏家的大小姐，未来苏家的家主。

    被撞后的苏梦云顿时脚一崴，却是扭伤了玉足。

    顿时苏北寒勃然大怒，罚李山照顾苏梦云脚好为止。

    这个惩罚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不是惩罚，毕竟大家都知道知道，谁娶了苏梦云，谁就是未来的苏家之主呀！

    但李山却是没想这么多，确实是他粗心大意撞伤了苏梦云。

    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李山来到了苏家，并在苏家深闺中照顾了苏梦云整整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苏梦云和李山暗生情愫，最终偷吃禁果，数月之后，苏梦云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李山大喜。

    连忙向苏家提亲，但苏北寒却不同意，一定要李山入赘苏家。

    李山不肯。

    然后的结果却出人意料，原来竟然是苏梦云一个人跑出苏家，干脆利落地入主了李家。

    苏北寒暗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这么主动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一气之下苏北寒宣布将苏梦云逐出了苏家，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但苏梦云也是性子刚烈的女子，不然也不会跑到李家去找李山了。

    于是苏李二家便开始了敌对。

    李山想过去给苏老爷赔不是，但苏梦云不肯，将他拦住。

    六个多月后苏梦云生了，母子平安，并且还是一对大胖小子。

    李山喜极而泣，随后和夫人商量之后，便决定大的叫李长江，小的叫李长河，这样一来江河便皆入他李家门槛了。

    每次看到长江长河李山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浑身充满了高兴之意。

    有了孩子后的李山也开始了第一次安落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每天忙上忙下的。

    而是将商行教给了另三个兄弟打理。

    但闲下来的李山却不知为何有种失落的感觉，仿佛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一般。

    想了半天没有想到。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看见了李府中一颗梧桐树上的叶子片片掉落，缓缓落在了树根之下。

    嗡地一声！

    李长河哭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心中总是缺了点什么了。

    落叶归根。

    他自从江村出来至今已有十年之久，却从未回去过江村一次，这些年赚了大钱，但却有些迷失了自我，没有想起过家乡，更别说寄些钱两回家乡了。

    满心惭愧的李山顿时羞愧万分，泪流不止。

    顿时下令备船，让家中奴仆准备好大量的丝绸，银两，坐上一艘大号的铁甲商船，便向着下游四五百里外的江村行去。

    但刚走不久，身后便有数艘商船追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几艘战船。

    一看原来是苏梦云带着两个仅仅四五个月大的孩子追了上来。

    一上来苏梦云便责怪李山为何不告诉他要去江村，还是她从奴仆口中得之此事的。

    她担心江村那段流域碰到妖怪，便匆匆忙忙找了东阳城水军统领，以苏家的名义借用了五艘战船和三百水兵前来护航。

    李山一听大为感动，抱着苏梦云感叹娶到对方是他这辈子的幸运。

    就这般在李山思乡心切的催促之下，近五百里的水路，仅仅用三天便赶到了。

    李山刚刚下船，踏入江村地界就发现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没有人，但宗祠方向却响起了阵阵唢呐之声。

    李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所有人别跟随，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就这般一个人静悄悄地踏入了江村地界。

    看着这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村落，李山更加惭愧了。

    因为江村中没有一间房子是新建的，到处都是破破烂烂，修修补补的痕迹，和他当年走的时候一样穷。

    不，比他当年走的时候还穷。

    略微颤抖着的双脚，缓缓走向宗祠。

    一刻钟后，李山接近了宗祠，此时宗祠里面密密麻麻地集满了人，还未进去，李山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两道略显幼稚声音在交流。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倾听。

    ………

    “阿玄哥，你说大牛叔是不是真的被妖怪吃了呀？”

    “那当然了，铁锤叔亲眼看见的呢。”

    “哦哦，那小牛哥一家真可怜。”

    “是呀，大牛叔的父母和那个离开江村的李山叔父母都被那最最最坏的九尾大妖怪吃掉了。

    现在大牛叔也被妖怪吃了。

    原本的一家六口就只剩下小牛哥和他娘他妹三了，但小牛哥他娘天生就是个痴呆的累赘，牛小妹又才五岁，都得他一个人照顾呢。

    要知道小牛哥才十三岁呀！

    压力一定很大。”

    “唉！

    那是肯定了。

    我听隔壁村从东阳县回来的书生说在那富足的东阳县有个大富商就叫李山呢，不知道是不是十年前从咱们江村走出去的那个李山叔呀！”

    “肯定不是了，我阿爹阿娘说当年李山叔长得高大威猛，不仅会帮村里的老人们跳水干活，还会缝衣服呢？

    又为父母守孝三年。

    乃是一个最最有孝心的人，当年李叔说要出去闯荡，要改变我们江村这贫穷危险的环境，大家都觉得李山叔有出息。

    虽然大家都没钱，可听到李山叔的想法后，大家伙儿还是挨家挨户都凑钱给李山叔呢。

    如果真的是李山叔成为了大富商肯定不可能会忘记咱们江村的。”

    “也是哦！”

    “你看看大牛叔人缘多好，全村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来给他送行，还凑钱请了隔壁村的唢呐队过来吹丧。”

    “唉！可惜大牛叔尸骨无存，这死了再风光有什么用啊！”

    ………

    李山听到后，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因为那大牛他认识，乃是他儿时最好的玩伴之一。

    没想到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如果～如果～如果他早些回来，改变村中的生存环境，那这种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

    这一刻，李山内心充满了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