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万仞山比较烦。

    特动组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方文泊疑点重重，却又不能调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去方文泊的公司诈一诈他，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线索，却被告知对方不在公司，回老家探亲去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

    万仞山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挫折。没有线索，也不能动手，现在人都见不到。

    ******

    人的生活就像平静的湖面。当你认为一切都归于平淡时，却总有一个顽童往水里投一颗石子，打破这个平静。

    打破这个平静的，是万仞山接到的一个电话。

    这种电话很多人都接到过。

    有些人听到后很兴奋，恨不得马上去；有些人则无感，甚至有些厌恶，实在提不起兴趣。

    同学聚会的电话。

    万仞山则既不兴奋也不讨厌，他认为这只是个寻常的应酬而已。如果是平时，他工作忙一些的话，可能就不去了。不过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那就去一下吧。

    更何况这次聚会有一个平时难得一见的同学要来，他想见一见。

    杨国语。

    ******

    周末的晚上，聚会在一个饭店的包间里。

    大家觥筹交错，跟其他无数的同学会一样，最受大家关注的，往往都是被认为成功的人士。

    在学生时代，这些人可能成绩不好，不受关注，无人关心。但现在事业有成，则一步登天，举世瞩目。

    夹杂着旧时的感情和现在的功利——同学会。

    万仞山作为一个普通警察，没有官职，在局里连个组长都不是，自然不算什么成功人士，所以坐在一个角落里，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

    他这次想要见的人，杨国语，也坐在角落里。

    杨国语，人不如其名，不是搞国学的，而是搞物理学的。万仞山之所以和他关系密切，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既是高中同学又是大学同学，而且还在于他们有共同的爱好：物理学。

    万仞山只是有兴趣却并不擅长，是个半吊子，后来做了警察。

    杨国语则不同，一直从事基础物理学研究，后来上了博士，留学海外，现在在国外一所大学做助教。

    ******

    吃过饭后，大家上了二楼休息，这里有棋牌室、咖啡厅、茶室，还有台球室。大家三三两两地玩了起来。

    万仞山和杨国语坐在了棋牌室的一个靠窗偏角的位置，倒了杯茶，一边下棋一边聊了起来。

    “世事无常啊，想当年你的物理那可是很有起色的，怎么后来当了警察了？”杨国语不解地问道。

    “嗨，这个就别提了。性格使然，我这个人静不下心来。再说我爸你也知道，算是子承父业了。”

    杨国语点点头，品了口茶。

    “你就比我强多了，我听说你现在在美国一所大学当助教，前途无量啊。”

    “前途不敢说。毕竟搞理论物理，可能很多年都不出成果的。跟钱是没什么缘分了，不过也算不错，毕竟我就喜欢搞这一行。”

    “嗯，能够做自己最喜欢的事，那比很多人都强了。”

    “你说的对。我的导师就说过，什么是成功？不是赚了多少钱，不是掌握了多少权力，而是能否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真实意愿去生活。”

    万仞山伸出了大拇指：“精辟！果然文化层次不一样！对了，你的导师应该也是搞理论物理的吧，”

    “对，一直是理论物理。在他的圈子里，基本上都是一些科学界的大牛。”

    “搞这些太前沿的研究的人，大都默默无闻，除非做出了成绩，你的导师是谁？不知道我有没有听说过？”

    “如果要论名气的话，他倒是有一些，你听说过劳伦·摩加勒吗？”

    万仞山楞了一下，很快便想起来了：“原来是这位啊！”

    “你听说过？”

    “对，在新闻上。他发表了一篇什么关于空间、物质等一些东西。”

    “你也看到了那篇报道？”杨国语听到这些，显得有些兴奋。

    “是啊。你别看我是个警察，但平时对这些一直很感兴趣的。那天，这条报道可是在头条新闻中，引起了很多人关注。不过……，你的导师的这些观点，怎么说呢？当然，我们是老同学了，我不是有意说你的导师……”

    “哦，不必在意，有话直说。”杨国语摆了摆手，表示毫不介意。

    “嗯，是这样的。我觉得他的那些说法，太过于异想天开了，感觉就像是随口瞎编的。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杨国语呵呵笑了一声：“没什么，你不是唯一这样评价我导师的人。如果有很多人能够轻易认同他的观点，那倒是奇事了。”

    万仞山耸了耸肩：“对于我这样的俗人来说，自然只能从普通人的眼光去看了。但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些东西的？你是他的助理，想必应该有些不同于我的看法吧？”

    杨国语看了看万仞山，脸上是一副无法形容的表情，带着一点无奈，又带着一点希望。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赞同他的观点。”

    “那后来呢？你也认同了？”

    “对！”杨国语默然地点点头，“我越是怀疑，就越是被这个理论所迷。想要推翻它，却发现无可奈何。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搞理论物理就像搞艺术一样，有时候，唯物到极致，却像极了唯心。”

    “像你这样层次的人都迷惑不解的话，我就更搞不懂了。还好，我的工作是抓罪犯，不用头疼这些。”万仞山倒了杯茶，自饮起来。

    “对了，你最近忙些什么？”

    “唉，一个案子，一直没头绪。”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两个人又各自喝了一杯茶。

    “对了，你能说说你的看法吗？我想听一听。”万仞山打破沉默。

    “你有兴趣听？”

    “你忘了，我对这方面可是感兴趣的。反正今晚也没事，听你这个专业人士讲解最前沿的科学，应该挺有意思的。”

    杨国语看了看他的这个老同学一脸的认真，不由地笑了起来：“我说嘛，你真是选错了职业。要不然，说不定还这能有所建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不过今天就算了，改天吧。整天做实验想这些，头都大了，我们聊点轻松的吧，说说别的吧。”

    ******

    凌晨，万仞山回到了家里。

    躺在床上，想起了方文泊在场的那些监控录像，翻来覆去睡不着。

    录像……

    方文泊……

    为什么他总是在场……

    ……

    猛然间，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对自己的对手和未来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万仞山立刻跳下床，正准备出去，才发现此刻是半夜。

    “妈的！我还得等几个小时！”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此时的人们都已经入睡，安享着劳累一天后的香甜睡眠。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随时很可能悄然改变。

    后来，万仞山提到那天凌晨，认为那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几个小时。

    真正的，黎明前的黑暗！

    ******

    天还没有亮透，万仞山就爬了起来，冲出门去。

    ******

    特动组会议。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权对这个人进行调查。”叶章峰强调。

    “可是他有重大嫌疑！”万仞山力争道，“两次现场都有他，难道只是巧合？”

    “可是，动机呢？如果说杀死阿金是为他哥哥报仇，那杀死大K又是为了什么？”叶章峰不动声色地质问。

    “应该是灭口！请大家想一想，监狱的阿明为什么要逃走？是否也是因为他害怕被灭口？大K呢？我们正在暗中调查他，结果就突然死了。如果真的是灭口，那多半是NET组织的动作。所以我怀疑，这个方文泊，表面上是逸文集团的老板，暗地里是NET组织的成员。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不充分，你说他是NET组织成员，证据呢？”

    “我调查过，方文泊之前曾经失踪了五年时间，不知去向。”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就算他的经历有可疑，那杀人手法呢？在整个过程中，你说的这个嫌疑人都一直坐着看杂志，连椅子都没离开，他怎么杀的人？”

    “是啊，杀人手法这一块儿是关键，必须要有证据才行，我们不能凭空猜测。”另一名警官说道，“更何况，方先生无任何嫌疑，你对他的怀疑毫无依据，我们很难理解。”

    “我知道，现在没有证据。我即使说了，大家也不会相信。”万仞山无奈地说道，“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现在情况很特殊，很难取证。而且，我估计，即便这个方文泊不是NET组织成员，也跟组织有莫大的关系，这样的话，随时有被灭口的可能。如果等到人死了，那就没有任何线索了。”

    叶章峰看了看万仞山，摇了摇头：“我们破案要有实证，不是靠第六感。况且我们人手有限，还需要侦查其他的方向，我看这一块儿仞山你也别再浪费时间了。”

    随后，叶章峰安排了一下任务分配，便宣布散会。

    万仞山无力地站起来，走出门外。快出去时，他又回过头来：“相信我！我们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屋内其余的人都抱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万仞山。万仞山知道他们不可能相信自己，只好叹道：“那好吧，看来我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方先生逃过一劫了。既然大家不相信我，那这样吧，我大胆预测一下，方文泊将来会被杀，如果他幸免于难的话，应该会出现另外一个阿金或大K，莫名其妙地死在方先生所在的现场。”

    一名警员笑道：“这不是演电影。前两次他在现场那只是巧合，怎么可能还会再出现一次？”

    “你们看着吧。”万仞山说，“一定会有的。”

    万仞山说完，走出了会议室。屋子里的人都晒笑着摇着头。也有人看着叶章峰，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要选这个异想天开的年轻人进特动组。

    叶章峰无言地看着万仞山离开，他对这个年轻人渐渐地有些看不懂了。

    ******

    “仞山。”李局长跟了出来，“我知道你很有想法，但如果找不到证据，我们是不能随便公开调查别人的。这不仅仅是防止公共权力滥用，更重要的是，如果当事人真的有问题，可能会打草惊蛇，你明白吗？”

    万仞山看着李局长饱经沧桑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神，不只是能洞穿罪犯的内心，也能够理解自己战友的想法。

    “我当然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万仞山笑了笑，向李局长打了手势，上车走了。

    ******

    回家后，万仞山冷静地想了一下，思索着有什么办法。

    这时，孟菲凌来找他。

    两个人有段时间没见了。孟菲凌甚至有些责怪万仞山了。万仞山知道他这个女朋友，轻易不生气，但一旦真生气了，也不好哄过来，于是答应陪她一起出去上街。

    购物，似乎是年轻女孩子的天性，孟菲凌也不例外。尽管她已经有了一堆的衣服、化妆品，但还是乐此不疲。不过今天，她主要是给万仞山买一件衣服。

    “这件怎么样？”孟菲凌说着，拿了一件递给万仞山。“样式挺好的。”

    “样式倒无所谓，不过这个纽扣也太小了。”万仞山说道，“我的手太大，都几乎抓不住。”

    “不是小，是精致。这种款式的衣服，都这样，我之前挑的一件，比这还小，而且和衣服同色，穿在身上都几乎看不见有扣子。”

    “看不见？太小的话就看不见？”万仞山突然打了个激灵，疑惑地看着孟菲凌。

    “你怎么了？傻了？”孟菲凌用手在万仞山眼前比划了一下。

    “有了！”万仞山兴奋地问道，“有个东西我想要你核实一下，很重要的。”

    “什么事啊？”

    “你们公司有没有一种动态的，可以自由控制运动的监控电子眼？”

    “监控电子眼？”孟菲凌说道，“干什么用？不会是你工作的事吧？”

    “是的，现在有个关键难题，需要这种东西，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孟菲凌笑着说道，“你我还提什么帮不帮忙，当然可以了，一会儿回去就帮你看看。”

    “那太好了！”

    “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万仞山急忙问道。

    “嗯……，帮我到隔壁店里看件衬衣吧。”孟菲凌调皮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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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两个人直接去了孟菲凌的公司。

    孟菲凌直接找到了一个公司的负责人，姓张。

    “张工是我们这一块儿的负责人，你可以把你的要求给他说一遍。”孟菲凌直截了当地说道，随即转过头去，对张工说道，“你这里应该没问题吧。”

    张工笑着说道：“孟小姐的男朋友，我怎么能不赏脸呢？再说了，警察办案，我们市民也应该配合啊。”

    “那太好了，我这里先谢谢了。是这样的，张先生。”万仞山坐下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需要一种远程控制的监控电子眼，能监控视频，如果带声音那就更好了。”

    “需要多大呢？”张工问道。

    “越小越好，最好是能跟随在目标身边，让对方察觉不到。”

    “这个没有问题。”

    “这种产品现在有吗？”孟菲凌问道。

    “有的。”张工回答道，“我们公司和军方装备采购有过合作，他们曾经采购过一些军用设备。之前就有一批这样的监控，我们称之为‘电子蚊’，就跟一只蚊子大小差不多。可以远程控制飞行，跟踪目标，拍摄视频，监听声音，通过太阳能充电。”

    “噪音如何，会不会被察觉？”万仞山问道。

    “有一点声音，但很轻，很难察觉。即使被人听见，也会误以为是蚊虫。并且，这种电子蚊还可以附着在目标的衣服上，这时就没有声音了，并且还能节电。”

    万仞山听完，点了点头。

    “怎么样？这样的可以吗？”孟菲凌在一旁问道。

    “不过，如果你急着要的话，可能会有点问题。”张工说道。

    “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给军方生产的专业设备，由于保密要求，我们这边无法保留。我现在是用公司类似的设备制作。工艺上会差一些，重量上也会超重。我担心电力续航会有问题。”

    “那可真是个问题，续航不行的话，追踪就容易跟丢的。”万仞山挠着头说道。

    孟菲凌想了一想，突然灵机一动，“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我们可以裁减掉一部分重量。”

    “裁减哪里？”

    “只有视频和音频部分，可以裁掉音频。”

    “这样，电子蚊就不能窃听了，对你的使用没有影响吗？”张工问道。

    万仞山说道：“没办法，只能舍弃这一块了。”

    张工点了点头：“好的，我这里重新制作可能需要几天时间，完了之后给你吧。”

    万仞山同意，表示了感谢，便和孟菲凌离开了公司。

    ******

    走在外边的路边，孟菲凌有些不安地问道：“听你今天所说的，似乎不是你们上级安排的任务，是你自己擅自行动的吗？”

    万仞山沉默不语。

    “如果出了问题，到时候责任你能承担吗？”

    万仞山望了望黑乎乎的天空。

    “不知道。我现在没别的办法。如果时间再拖下去，后面就更没有可能了。我只能先动手了。只要能破案，担责任我也认了。”

    孟菲凌看了看万仞山坚定的眼神，伸手楼住了他，把头埋在对方的怀里。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