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我的脸颊微烫，不知道是不是红了，于是不敢看他。

    喜欢这件事，已经坚持这么久了吗。

    他抬起手，用食指刮了刮我的脸，靠在我的肩头，轻快地说，“说完了。”

    “不，你还没说完呢。”

    “嗯?”

    “你已经确定表白了，后面怎么不说了。”

    “后来”林漠沉默了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在我们脚下的草呼吸的微末之间，他抬眼望着我，慢慢地说，“你知道吗，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我，一直在错过你。”

    “直到初中毕业的最后一天，我得到要去市高中读书的消息，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在这之前，我想好好坦白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普云叔却突然病了，是急性阑尾炎，林漠再一次放下了所有，搁置了一切。

    忙完后已经是暑期中旬，初中毕业的那个假期，我随父母南下深圳，当做中考之后好好游玩的一周。

    这些事情我竟全部知道，可是林漠心中的惊涛骇浪，我全不知情。

    他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开心——当知道我要转学来附中时。

    他说，就算又不是同班同学，没有关系。

    他说，当他站在校门口等我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穿着陌生校服的自己，我会不会喜欢。

    面对着他期待的表情，我偏头一笑，抬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表白没有如期而至，而这正是青春的意义。

    还好我们没有彼此错过。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坐车——这是经由我深思熟虑后特别的安排。

    走到城郊一处低矮的居民区，我牵着林漠，马路弯弯绕绕，将我们带到一条臭水沟前停下。

    林漠拧着鼻子，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但什么也没有说。

    我取下书包，他立刻伸手托住它，我从夹层掏出首饰盒，亮相的那一刻，林漠的表情闪过一丝茫然。

    ……不是要求婚啊喂，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果然，在我打开首饰盒，拿出那袋淡蓝色粉末时，林漠的表情瞬间放松了——装作无事发生。

    而我说道，“这就是实验的成品。”

    林漠瞬间来了兴致，“哦?”然而下一秒觉察到所有不对劲，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臭水沟，指的那袋粉末说，“你不会是想……”

    当着这条臭水沟的面吃下去看看效果吧?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能开玩笑地想林漠这句没说完的话后面会怎么说。

    “在这里把它吃了，太难受了又吐出来?我看还是交给我吧，我去认识的机构做个检测。”

    ……这种心灵感应最好不要再有了，我在无语中腾出一只手打林漠伸下药袋的那只手。

    “什么啊，我要把它倒了。”

    我把那药袋撕开，粉末倾倒而下，铺满了在沟里的水面上。

    “我不想做这种实验了，也不想做这种药了，我只愿意保持最开始的样子，这药我倒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林漠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过了很久他才说，“是因为我给你说的童年故事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抬头看了看天，伸手勾住他的手臂。

    “嗯。”

    是亦不是。或许说，因为你，我更坚定了自己放弃改变的念头。

    辞职信端端正正地摆在上司桌上，除了我以外，全公司上下还没有知道那个刚转正的新人工作狂就要辞职了。

    我飞快地跑出公司，林漠早已在门外等候，辞职如此高兴地的事情，我飞跑过去给了对方一个熊抱。

    林漠笑得张扬，这午间时刻的闲适和宁静都被他这一笑搞得缱绻迷人了。

    “可是你以后打算干啥?”他笑了一会儿，又收敛了笑容，自然地为我忧虑起来。

    我想了一下，开玩笑地说:“啃老吧。”

    他哈哈一笑，“别啃老，啃我吧。”像有备而来一样，话接得这么自然。

    我低头去摆弄鞋带，林漠在摆弄手机上的打车app，隔壁服装店的音乐声嘈杂，我留意到脚下的砖缝间一棵草顶破了土，而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与它见面的人。

    我有如命运召唤一般扭头，音乐声的源头仍在那客源稀少的服装店里，然而店附近一家公益广告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一步一步上前，那海报上的大字一步一步清晰。

    “支教——帮助更多可以帮助的人”

    配图是非洲大草原上，斑马迁徙的群像。

    近10万年前，第一个非洲人终于走出这座生机勃勃之地，文明与蛮荒的拉锯落下锤音。

    如今，无数人又将去往那片土地，以文明的眼光，仰望自然的怜爱。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林漠正好从手机上抬头，他看着我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他总是那么相信我的决定。

    的士如约而至，巧合得就像不是去几个区之外的大学城，而是去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