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故友重逢
“哟你个鬼啊!”
普尔特拉抬手便在“何铭瞬”头顶拍了一下,但表情却和她嘴上的嗔怪配合得不算太好,原本就水灵的双眸此刻又覆盖上了一层轻薄的水帘,但好在这水帘只是浅浅地挂在眼前,并没有化作瀑布飞流直下。
“嘿嘿,太久没见了嘛。”
“何铭瞬”露出一个与原本气质格格不入的俏皮笑容,迈开步子就要往宅子里走。
“你……这次能呆多久?”
“天知道,毕竟这是自从圣战之后我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回来嘛,原本只是想给阿瞬留个保险,没想到被用到这种地方,我是不是对阿瞬了解得还不太够呢……”
“唉……顶着瞬的脸用这种腔调说话……我虽然多少做了点心理建设,但……”
普尔特拉揉了揉额角,原本她就因为黎明前照亮天际的白光而惊醒,现在还要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不由得有些头疼。
“阿瞬小时候可比大部分小女孩都漂亮呢,哪像现在,成天衬衫风衣往身上一套,也不知道打理自己……”说着,“何铭瞬”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不过好像现在的样子有点不雅?”
现在的何铭瞬还穿着此前经过洛赛恩火焰洗礼的破烂衣裳,甚至上半身仅剩的一些布条都不能被算作“衣服”,有和没有已经没多大区别了。
“你最好别让他知道小时候被骗着穿过女装还拍了照的事。”
“啊……你直接说出来的话,等我离开之后,他还是会知道的……毕竟我只是暂时借用他的身体嘛。”
“何铭瞬”露出了一脸坏笑,而普尔特拉则是更加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性格就像极了你,唉,我该怎么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好像对你们两个的关系来说也有些不对吧?”
“没关系的,毕竟我和阿瞬的事,可能并不会得到理解。”
“他可一直没放弃,”普尔特拉说这句话时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你真的要这样一直吊着他吗?明明你可以……”
“就让我站在这儿聊天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歹让我回忆一下我那个超高级沙发的感觉嘛。”
“何铭瞬”打断了普尔特拉,而普尔特拉先是一愣,但随后又露出了刚才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伸出手示意她进屋。
两人落座之后,“何铭瞬”正好看见了电视上的报道。
“哦!场面还真壮丽啊。”
“你如果有这个闲心感叹场面,还不如想想要不要放开对他的束缚。”
“我并没有给他任何束缚哦。”
“一百年了!”普尔特拉突然激动起来,“距离最后一个神明离开已经过去了一百年,所有人都知道,神明不会回来了!只有他,还跟个傻子一样在不断地寻找你,他被你困在过去了,你知道吗?!”
“何铭瞬”露出歉然的神色,却并没有点头认可普尔特拉的说辞。
“神明会回来的,这一点我无比确信。前几天,不是正好就有个好事之徒回来了吗?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如果能降临的话,早就该找上门来了,这个世界,在你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允许任何神明的出现了,我能感受到他正在看着我们,但他无法干涉,连现出形体都做不到。”
“那对小恶魔不是还被禁锢在门后嘛,等到某天门被打开,这个世界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神明重新降临的事实……”
“人类会再一次击败他们,不论多少次,他们的失败是注定的。”
“这是你作为神明的判断,还是你作为……一个人的判断?”
“何铭瞬”的语气也凝重了起来,普尔特拉也似乎被这一句话戳到了痛处,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虽然现在提醒你有点晚,但我刚刚才说过,你对这副驱壳说的话,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阿瞬的记忆里哦……”
“何铭瞬”见普尔特拉没反应,又拿出了那种颇有些吊儿郎当意味的语气。
“那就让他知道真相。”普尔特拉冷冷地说着,双眼直视着“何铭瞬”,透露出无比坚定的意志。
“唉……我说啊,如果你是阿瞬,被他知道这个世界可能再一次满足神明降临的条件的话,他会做什么?”
“……不,不,他不会做那种事。”
“我们两个可是这世上最清楚他驴脾气的存在了。”
“可是……这是原则问题,即便没有神之桎梏,他也不可能越过那一条线……”
“不是已经有一大堆人越过红线了吗?只要有混沌的力量的话。”
普尔特拉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象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未来。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他醒来之后立马就会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普尔特拉,世界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你或许不明白,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就是脆弱到会因为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崩坏的存在。”
“……我还有最后的一点权能,足够抹去这段时间他的记忆了。”普尔特拉继续冷冷地说着。
“打一开始你就想好要这么做了吧?”
“我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你不是个反战分子吗?”
“所以,一旦决定要打,就绝对不会输。”
“何铭瞬”无奈地摆了摆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而普尔特拉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算了算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毕竟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投影,早晚都要消散,不如物尽其用。但是,作为代价,你可千万别再提什么‘放开束缚’之类的话了。”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这是我和他的回答,从你花了一百年都没能说服他这件事来看,我相信,他也在坚守着和我的约定。”
“何铭瞬”说着,抬起了右手,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不管你在哪里,哪怕是时间的尽头,我都一定会找到你’……吗?你们两个可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阿瞬的手比那个时候粗糙了好多……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何铭瞬”并没回应普尔特拉,而是自言自语了起来。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变得皮肤光滑吧,毕竟他可是你的眷属。”
“不对哦……阿瞬严格来说并不是代行者,就算想让皮肤变得光滑,也只能靠平日的保养。”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把他收为眷属的时候我也在场啊。”
“……这样啊,你还没注意到……也难怪,毕竟只过了一百年……”
“何铭瞬”若有所思地说着,而普尔特拉则皱起眉头,依旧看着他。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准确说,是瞒着这个世界。而且,因为你现在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
“何铭瞬”的语气十分平静,却也十分坚定,略显低沉的男声中传达出一股不容商量的决绝。
“……连瞬也不能知道吗?”
“他是最不该知道的人……不过,是该说知识那小子做的太过火呢,还是该说人类对于所谓‘真理’的渴求远超预期呢?洛赛恩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一角,尽管这一角可能有些偏离航向,但至少足以成为人类开启‘门’的启蒙了,而对于阿瞬来说,意义则更为特殊……”
“洛赛恩的研究,有新的发现吗?”
“他已经隐隐约约注意到了,所谓‘恩赐’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个人情感上,我是不希望他们继续研究啦,但事已至此,既然无法干涉人类,不如抱着欣赏的态度,看看人类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也符合你的观点,对吧?”
普尔特拉颇为惊讶,而“何铭瞬”则露出了坏笑。
“被我这屋子束缚得太久,已经无力关注人类了?”
“……只是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么人类的发展速度未免也太过迅速了,百年之前,他们还是虔诚的信者,百年之后,竟然已经试图揭开神明的面纱了吗……”
“从圣战里活下来的代行者们,已经在逐渐迈向被时代抛弃的深渊,也说不定呢。”
“‘新时代有新时代的主宰’吗?我本以为,这只是双子的狂妄……”
“他们也是神明,别小瞧任何一个神明,”“何铭瞬”说着,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再多聊两句,我这投影的力量可能就不够消除他的记忆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能见一面故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普尔特拉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第二次了。
“说起来,瞬这个造型还挺好看的。”
“对吧对吧?我一直在跟他说,你底子这么好,可以多去试试各种搭配,他每次都说什么,原本的就挺好,看了这么长时间,我多少也会厌倦的嘛……”
“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他的。”
“我也没准备消除这句话的记忆。”
“何铭瞬”俏皮地笑了笑,随后又站起身,那披肩的白色长发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大宅的窗帘尚未开启,这轻薄的白光就像云雾一般笼罩着整个空间,恍若梦境。
“有缘的话,一定会再见的。”
“嗯。”
留下一个与何铭瞬给人印象格格不入的灿烂微笑,周围的光雾开始流转、升腾,一抹靓丽的紫色从“何铭瞬”的身体中流出,在光雾中转了几圈,又来到普尔特拉身边,从她的耳边滑过。
“原谅我,这也是为了瞬。”
精灵细语般的耳语过后,白光的亮度开始猛然增加,普尔特拉下意识地闭上眼,仅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大厅就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何铭瞬呆呆地站在沙发前,仰面朝天,熟悉的黑发黑瞳回到了这具身体,但似乎当事人的意识还因为召唤神明虚影的巨大消耗而沉睡着。
“真是的……又不肯说实话,又要我看着瞬,到底是有多喜欢使唤人啊……”
普尔特拉嘟囔着,嘴角却有意无意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来到何铭瞬身侧,将他的身体轻轻地重新安置在沙发上躺下,又从楼上抱出一床小被子盖了上去。
“神明的虚影……门……”
普尔特拉看向何铭瞬,微微眯起了眼睛,起了个大早的她现在也困意翻涌。
“罢了,人类的事,人类自然会解决,想多了也没用。”
自言自语着,普尔特拉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重新钻进了被窝。
——我可是一直坚信着你们的可能性,别让我失望呀,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