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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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洪灾(4)

    次日将近午时,马大友手带镣铐,背插亡命牌,被押到了刑台中央。荥县百姓把法场围得水泄不通,皆洒泪号哭,如丧考妣。河南府的兵卒执戈警戒,又将市民们挡于场外。

    监斩官河南府知府许银堂随后亦到,坐于案前。其弟许银彪,因是告发之证人,竟也伺立在侧。

    群众见知府到来,群情汹涌,为马大友喊冤的声浪此起彼伏。

    许银彪附于许银堂耳边说道:“大哥,百姓心附马大友,此刻应快刀斩乱麻,迟则恐生变。”

    许银堂点点头,朗声道:“本府奉旨监斩违旨钦犯马大友,乃是依国法而行,再有鼓噪喧哗、惊扰法场者,本府定必一并拿下,从重治罪。”随后展开经略大人手谕,宣读马大友罪状。

    宣读完毕,一通行刑鼓过,许银堂取出行刑签扔出,喝令:“行刑!”

    刽子手得令,摘了马大友的亡命牌,喝一口烈酒,把酒喷在刑刀刀身,然后高高举起钢刀,便要斩落。

    此时一个蓝色身影从人群中越过警戒,直跃上刑台,一脚把刽子手手中正在下落的钢刀踢飞。此人迅雷不及掩耳,飞跃点踢停,一串动作连贯优美,台下围观百姓纷纷喝彩。

    上刑台这人,便是猫兄,他把剑一横,护在马大友身前,朗声道:“有我在此,今日谁也害他性命不得。”

    许银彪向许银堂耳语几句,许银堂一拍惊堂木,怒道:“你是何方神圣?胆敢劫法场。”

    猫兄说道:“你还不配问我姓名,且将马大友还押大牢,此事必有内情。”

    许银堂怒道:“笑话,本府奉诏办事,还得听你不成?来人啊!把此人给我拿下,一并正法。”

    马大友对猫兄说:“阁下何必赶这趟浑水?快快离去。”

    猫兄持剑胸前,说道:“在下并非只为马大人而来。”

    这时,士卒已将猫兄团团围住,许银堂一挥手,众兵卒一拥而上。长枪刺来,猫兄剑不出鞘,几下兔起鹘落,已踢倒数人,又在人群里展开轻功穿梭,那些士卒竟碰不到他衣衫分毫。一拨又一拨的官兵上前,被尽数踢翻在地,而猫兄却依然尚未使用双手。

    许银堂见此人武功如此了得,只好命弓手从四面八方把刑台围住,这下猫兄武功再高,也怕是插翅难飞。

    许银堂说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二人便被射成刺猬,倒不如你弃剑投降,我尚可以将你从轻发落。”

    话没说完,一面大鼓忽然从场外飞入,直冲弓手阵列,弓手们纷纷闪避,那阵列便乱成一团。又有一个身影趁乱从人堆中跃入刑台,更不停步,跳到许银堂身旁,捉住了许银堂的手腕。

    许银堂一惊,定睛看,捉住自己手腕的竟是一个少年,却不是柳迟是谁?

    柳迟说道:“许大人,请听!”说罢,往大街转角处一指。

    只听得敲锣声渐近,人群纷纷避让,从街角转出一列队伍,队伍中一人高声喊道:“开封府尹包大人到!”后头四人抬着一顶大轿,往这边走来。

    百姓中有人说道:“是开封府包大人到了!”

    又有人说道:“啊,是包青天啊!”“真的是包青天包大人!”“包大人来了,太好了!”

    柳迟松开许银堂,跃到猫兄身旁,猫兄对柳迟投来赞许一笑,又对马大友说道:“你的真正救星到了。”

    许银彪问道:“大哥,那包大人知开封府,你掌河南府,难道他还能管你不成?”

    许银堂眉头紧锁,说道:“你看他那面旗牌,写着代天巡狩,若他真是钦差,那可十分棘手。”

    直待那队伍来到法场之内,轿内走出一人,正是包拯。包拯走到猫兄面前,问道:“展护卫,什么回事?”

    此言一出,许氏兄弟、马大友尽皆愕然。许银彪说道:“原来他便是御猫展昭。”

    展昭向包拯行礼道:“包大人,说来话长,不妨问问那河南知府许大人。”

    包拯向许银堂行礼道:“开封府包拯,见过许大人。”

    许银堂也前来行礼,说道:“不敢,河南府许银堂见过包大人。”

    包拯作揖还礼,问道:“刑台之上待刑之人,可就是荥县县令马大友?”

    许银堂说道:“包大人消息真是灵通。”

    包拯说道:“方才进城之时,沿途百姓都替那马县令呼冤。”

    许银堂说道:“马大友违旨抗旨,擅开战备粮仓。本府奉有诏书,并有经略使孙大人的手谕,依法将他问斩,他何冤之有?”

    展昭此时说道:“大人,此事内情曲折,马大友违旨开仓,只因赈济灾民。”

    许银堂说道:“展昭,你身为圣上钦点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却还知法犯法,竟敢劫法场、乱法纪,本府亦要将你依法论罪。”

    包拯说道:“且慢!展护卫并非轻率莽撞之辈,更非违法乱纪之人,若无重大因由,绝不会知法犯法。”

    许银堂说道:“他是你的属下,你当然包庇于他。”

    包拯说道:“非也,本府大胆猜测,这其中确实别有内情,否则亦不会有如此多的百姓替他呼冤。”

    许银堂怒道:“此地乃河南府治,莫非包大人也要插手本府治下的案子?”

    包拯说道:“并非插手,而是非管不可。”

    许银堂闻言,脸色遽变,说道:“如此岂不是太过了。”

    包拯说道:“何过之有?本府奉了钦旨,代天巡狩,所过之处,犹如圣驾亲临。你要斩杀朝廷命官,而其中又有曲折之处,包拯焉得不管。”

    许银堂说道:“本府奉有先帝诏书。”

    包拯毫不退让,说道:“本府奉有圣旨,何况你那诏书乃是先帝多年以前所颁,如今黄河泛滥,灾黎遍野,那马大友开仓赈灾,乃是权宜之举,你岂可不分青红皂白,假诏书而衔天命,一斩了之。此案本府决定明日升堂重审,如许大人还是不服,莫非定要本府请出尚方宝剑,才肯干休?”

    此言一出,许银堂鼓着一肚子气,却无可奈何,包拯继续说道:“展护卫,将那马县令解缚,请他下来。”

    展昭领命,把马大友解绑,百姓掌声雷动,雀跃欢呼。许氏兄弟相顾无言,包拯说道:“许大人请放心,包拯一生,秉公依法,绝无偏颇。明日公堂之上,是非曲折一经查明,若是那马大友确有必死之咎,本府自当尊重许大人的斩令。”

    马大友来到包拯面前,作揖道:“下官马大友参见包大人。”

    包拯说道:“马大友,目前只是贷你一死,此案本府还要详加查察,重行审问,你若当真罪该一死,本府也救你不得;要是你真有冤屈,本府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马大友说道:“有包大人千金一诺,下官已无憾无恨。”

    包拯点头道:“本府和许大人今天暂住贵县驿馆,请马大人代为准备。”

    马大友说道:“下官遵命。”

    于是众人离了法场,前往驿馆,展昭亦拉了柳迟同往。马大友暂无性命之忧,且包拯愿意重审此案,百姓自然普大喜奔。

    展昭向包拯把他到达荥县所察之事,详细向包拯汇报后,便邀柳迟到街上吃酒,二人终于救下马大友,心情舒畅。

    柳迟问道:“展大哥,不曾想到你竟是圣上钦点御前带刀侍卫,那许银彪还叫你作‘御猫’,这其实是什么名堂?听着真是威风。”

    展昭说道:“我本常州府人士,年少时爱抱打不平,数次偶遇包大人,逢其遇险,便出手相救。后经包大人举荐,被圣上封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封号‘御猫’,在开封府供职。入仕虽不是我本愿,但是包大人为官清正廉明,刚直不阿,遇到有冤者必为其讨回公道,与我平生之志相合。所谓热血卖与识人,士为知己者死,于是我便决定一生追随包大人。”

    柳迟敬了展昭一杯,说道:“展大哥侠骨义胆,潇洒倜傥,柳迟自幼便倾慕你这样的英雄,我敬你一杯。”

    展昭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拍了拍柳迟肩膀,说道:“柳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却有不俗的武学造诣,而且为人古道热肠,展某亦十分欢喜交你这个朋友。”

    柳迟笑道:“我本为寻亲而来,却有幸识到展兄这样的好哥哥,也算柳迟有福分了。”

    展昭说道:“柳兄弟言重了,对了,你是何时与你亲人失散的呢?”

    柳迟心想展昭和包拯皆是正直不阿的人,便把事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连自己越狱之事也毫不隐瞒。

    展昭听罢,说道:“柳兄弟待人推心置腹,明知展某乃是朝廷公差,就连越狱这些事亦愿和我坦白,真是让我佩服。”

    柳迟说道:“我自问心无愧,且圣上曾颁大赦,无论如何,我和柳庄一干人等也应无罪才对。都怪那庞满挟私诬陷、骆春助纣为虐,迫不得已我才越狱杀人。”

    展昭握着拳头,愤然说道:“包大人与那庞吉叔侄同朝为官,也多次受其诬陷,奈何他恃宠弄权,朝中党羽众多,许多坏事都做得密不透风,不曾有证据留下,包大人也暂时奈何他不得。”

    柳迟怅然道:“庞氏叔侄当真如此只手遮天?那我柳庄的冤屈,岂不无处可伸?”

    展昭说道:“柳兄弟也不必灰心,我带你将此案呈禀包大人。听你说来,此事牵连重大,或涉及多名朝廷命官,包大人必然详加查察、刨根问底,还你公道。”

    说到此处,酒楼外传来呼救之声,展柳二人皆外出观望,只见街尾数个人影追逐而过。展昭说道:“咱们跟去看看。”

    二人追至一所破庙,庙内一名老妇伏在血泊之中,腹部血流不止,展昭探她鼻息,已然断气。沿路出到城郊,有两条岔路,展柳分头追去。

    柳迟这边走得不远,便在竹林边遇到一老伯卧倒在地,老伯受了轻伤,对柳迟说道:“救命!在林子里头。”

    柳迟扶老伯坐起,摸入竹林之内,便听到一男人声音:“臭叫花,把东西交出来。”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伙凶徒,杀了何大妈,我死也不会给你们的。”

    柳迟不知道对方何方来历,从话中听来,行凶者不止一人,于是从地下捡起数颗石子,循声而来。

    原来竹林里有六个男子,其中五人都手持短刀,正胁迫一名男子交出些什么东西,那被胁迫之人正是玲珑。

    为首的男子甲上前一拳击向玲珑,玲珑低头一闪,伸腿踢向男子甲,男子甲用手一挡,玲珑便摔倒在地。众人一拥而上,男子甲探手便往玲珑身上摸索,玲珑伸手阻拦,惊慌求救,却哪里反抗得了。

    柳迟扬手一挥,几颗石子射出,惨叫声连珠响起,众人回头来看,却不见一人。

    柳迟又对着男子甲膝盖射出一颗石子,男子甲只觉膝盖一疼,便跪到在地。趁众人慌乱之际,柳迟倏地跳出,朝人堆拍出数掌,掌风到处,当者皆倒。

    男子甲举刀指着柳迟说:“小子,你管闲事前且打听打听,我们是替河南知府许大人办正事,你担待不起。”

    柳迟说道:“我只看到你们在抢劫,要么你们赶紧滚,要么跟我去见官。”

    男子甲说道:“哼,好啊,我这就带你去见官。”说罢,一挥手,几人从左右扑上。

    柳迟护在玲珑身前,使出小擒拿手,先夺了两人兵器,再用“分星拨两”手法射出,两人应声而倒。柳迟知道此事事关河南知府,势必闹大,所以手下留情,只寻对手非要害处发射。剩下三人见来者身手不凡,气已泄了大半。

    男子甲说道:“拿不到东西,回去无法交代,也是死路一条,我们一起上。”三人便不要命般挺刀来刺。柳迟运气于掌心,划个半圆,扎稳马步,一掌推出,把三人一齐震飞。男子甲知道毫无胜算,扶起同伴仓皇而逃。

    玲珑说道:“喂!你就让他们这样跑了啊,他们是杀人凶手,他们杀了何大妈,伤了我爷爷。”

    柳迟扶起玲珑,说道:“我认得他们,都是许银彪的家丁,你和我去见展大哥,他带你到包大人面前说清楚,包大人定会为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