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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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曦景---四序错行阴生5

    慕容一白背遭偷袭,口吐鲜血扑倒在地之际,气宗掌门亦岌岌可危。皇甫金丹自从紫霞玄镔尺到手,运转周天催动内力,尺端剑气一吐两尺三寸,精神大振。两年前华岳之巅太液池畔师兄弟两人反目,剑尺搏杀后内力相拼,几乎双双毙命,幸亏萧洛奋不顾身舍命相救方得保全,师尊丁川令二徒互换法门潜心修炼,是以慕容易剑为尺聚气丹田,皇甫凝气入剑精修华阳,师兄弟二人均觉修为大增,但毕竟溯本追源,童子功修炼数十年,气宗掌门最最擅长的依然是气法道门,剑气双修之后对气宗理解更为深刻,是以今夜甫遇强敌之后,二人“尺剑混元”皇甫坤一紫霞玄镔尺入手,瞬间比两年前多出三寸寒芒,自觉修为大增,要以一己之力渡今夜之劫!

    那精瘦汉子双手握雁翅狼牙刀,舞动之际刀声霍霍,仿佛雁振狼嚎,对着皇甫坤一扑面而来。皇甫眼射寒光,玄镔尺照着他胸口膻中穴点了一下,那汉子双手执刀织成一道刀网水泼不进,但恰恰是最中心双臂之间留下了一丝缝隙,那缝隙的中心就是膻中穴。那人眼见皇甫坤一离着自己尚有五尺距离对空虚点,心下暗笑故弄玄虚,但一簇剑气赫然直戳胸口,他急忙扭身躲避,但避之晚矣,那无形剑气直接在他胸口戳了一个血洞,所幸偏了几寸未中主穴,但离神封穴甚近,只觉得血如泉涌心悸神凉,怪叫一声滑步后撤。

    文弱书生紫电判官笔及时补位,疾如星雨迅似闪电,对着皇甫上身屋翳穴、灵墟穴、天溪穴、乳中穴、食窦穴、步廊穴、鸠尾穴、中庭穴一路狂点。皇甫坤一手中玄镔尺抱残守缺,一个浑圆画出,紧接着又是一个,圈中套圈,将两枝判官笔敲的是东歪西斜,趁着对方身形散乱之际,他一个错步欺近,左手一记“华岳仙掌”重重拍在那人右肩之上。文弱书生肩骨碎裂,倒地之际用尽力气将左手判官笔向着皇甫坤一激射而出。

    由于距离太近,皇甫坤一无法侧身闪避,因此急提真气运气于尺端斜击在笔头之上,“嗤”的一声,竟然将纯钢打造的笔头削落。但由于真气汇聚胸口后背空虚,那敦实青年月牙鹿角钩从侧后方扫来,宿铁青龙戟同时扎向他的后心。皇甫坤一对敌之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听脑后金铁呼啸之声,他左手疾伸一把抄住那被削断掉落的笔杆,顺势一招“拂云袖”甩向身后那人,同时尺剑混元人剑合一,向着正前方迎面扑来的鬼头双刀冲去!

    那粗豪壮士双刀劈面砍下,皇甫坤一尺短器轻无法硬拼隔挡,身体旋转侧挪躲避刀锋,刀刃贴着鼻尖砍下,他玄镔尺削向对方脖颈,那大汉右手刀来隔,左手刀拦腰横扫。皇甫趁其门户打开,腰上一拧硬冲一步撞入他怀中,左手二指并拢凝劲指尖,一记“朝阳指”正戳在他胸口神封穴,此穴隶属足少阴肾经,那人顿时气血凝滞胸口麻痹,皇甫坤一此时已是杀红了眼,牙根一咬一尺砍在那人左腕之上,瞬间鲜血四溅,左手连同鬼头刀同时落地。那大汉忒地凶悍,举起断腕鲜血喷了皇甫一脸,趁皇甫坤一双眼模糊目不视物之机竟然环臂将他牢牢抱住,怒吼道:“崔干捅死他!”话音未落,那敦实青年鹿角钩和青龙戟同时扎入皇甫坤一背中。

    华岳剑气二宗掌门重伤倒地的同时,那头发花白的持杖首领挥舞竹杖向着歌舒雄武杀去。八名王府侍卫挥动横刀迎上,刀杖相交火星四射,八名侍卫的横刀全被砸飞崩裂,这竹杖居然是精钢所铸。他宛若凶神恶煞一般大开杀戒,竹杖挥动将侍卫们打的是骨断筋折心碎头裂,虽然侍卫们潮水一般奋不顾身的涌上,但无奈此人武功太高,侍卫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看被他杀开一条血路,离东平郡王等人已是近在咫尺。

    此刻一群皇亲显贵聚成一团瑟瑟发抖,只有代王李澈、东平郡王歌舒雄武、左武卫大将军邱神通三人手持佩剑横刀挺身站在前面,欲在最后关头做殊死一搏。

    面对如此人间炼狱修罗场,李澈已从初时的震惊错愕中逐渐恢复,他手按剑柄运转周天,感觉真气在体内顺经络游移,两年来修炼《黄庭注》和《青囊经》,自觉丹田盈满精气大长,虽于武技方面提升不多,但他修的是内功法门王者之气,较之常人已是高了数个境界,宝剑挥出隐隐有凤鸣龙吟之声。眼见己方高手护卫纷纷倒下,敌人迫在眉睫,李澈却并不慌乱,仗剑傲立逼视群敌。

    邱神通此刻额头的汗珠黄豆般噼里啪啦不停滚落,他不停用衣袖抹拭,汗水混杂烟灰已是将整个大脸捈抹的如花脸猫一般。紧握刀柄的双手不住冒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个劲的嘀咕,“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送婚的大喜日子碰上这么一群刺客,真真是要命!这救兵怎么他娘的还不来?”他身为三品大将军,一贯出征讨敌都是统兵带将前呼后拥,自己极少亲自迎敌,官居高位之后更是体躯渐隆,今夜遇到这一群悍匪,不由得他不冷汗狂流,只觉得凶多吉少倒霉透顶。

    人群中最镇定的倒是东平郡王,他手握横刀眼珠滴溜乱转,观察战场情势,看到匪首越杀越近,钢牙一咬心说:“这伙刺客冲我而来,看来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转瞬间那刺客首领击飞两名侍卫,抡杖砸来。东平郡王举刀隔架,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虎口震裂横刀撒手,居然连一招都没有挡住。那人钢杖带着啸声向歌舒雄武天灵盖击下,东平郡王心底一声哀叹,“不想老夫今夜稀里糊涂命丧于此!”双眼一闭,静候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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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日晨时三刻,平阳公主李玉薇从昏迷中幽幽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姑母金琼长公主关切的面容。“玉薇,你醒了,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姑母,我这是在哪里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孩子,你莫怕,咱们在我的金琼观,很安全,你安心休养,身子要紧。”“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驸马怎么样啊?我昏迷前依稀看到有个东西炸裂开来……”

    金琼长公主神色悽然,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驸马受伤了,被抬回王府救治去了,你莫担心。”玉薇闻听夫婿受伤,心中焦虑,挣扎着就要坐起,口中唤道:“金钗儿、玉坠儿,你们俩个臭丫头死哪里去了?”半晌未见回应,却见姑母脸上淌下两行泪来,哽咽道:“她们、她们为了保护你,中流矢、飞弹,去了……”玉薇一时未解,嗫嚅着问:“她、她俩去哪里了?”见姑母细泪长流的样子,她一下子明白了,扑入金琼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要啊!怎么会这样?她们刚刚还在和我说笑,怎么就会没了呢?呜呜呜……”

    金琼轻轻拭去脸颊泪水,镇定心神温言安慰道:“玉薇好孩子,睡吧,再睡会吧,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一切就都好了!”

    平阳公主难过伤心又倦又乏,啜泣了一会儿,在她的抚拍下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望着锦榻绣衾上李玉薇粉嫩娇艳的面庞,金琼长公主不禁是在心底暗叹了一声:“唉!苦命的孩子!生在帝王家,究竟是福还是祸啊!”困倦之际微闭眼帘,却没有丝毫睡意,几个时辰前那血腥的杀戮场面又在脑海中浮现。

    正当那花白头发的刺客首脑手中钢杖即将击中东平郡王的瞬间,场中惊呼声四起,那粗壮威猛的王府侍卫统领不知从哪里扑了出来,用庞大的身躯牢牢地护住了郡王,那一杖重重的砸在黑木昆的背脊之上,自己相距数丈之远都能听见那骨折筋断的爆裂之声,威猛如巨灵神一般的大汉抱着他的主公飞出两丈之远,口中鲜血如天雨一般飞溅,自己的石榴裙上亦沾满了他的贞贞赤血。

    刺客见他舍身护主一击未中,凌空飞起举杖刺下,危急关头邱神通和代王弟刀剑齐出,可是这人如鬼魅一般人在空中旋舞竹杖击在邱大将军刀头,自己看的真真切切,刀杖相碰的瞬间,邱神通横刀脱手飞出不知去向,他一声大叫双手抱头就地打滚逃命去了。那刺客似乎也无意取他性命,径直向倒卧在黑木昆身下的歌舒雄武刺去。

    代王弟手中宝剑刺向他胸口,那人举杖相隔,竟然是“咦!”了一声,手中竹杖抖动哗哗作响兜头砸下,自己已然是闭上了眼睛,怕看到幺弟受伤。不料十三郎宝剑翻飞竟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敌人小腹,那人与幺弟战了三合,口中惊呼道:“我看你服色乃是王族,怎会身负武功,且内力不弱?”代王弟并不理会,只是凝神专注攻守,那刺客显是颇为焦急,一声长啸怪叫道:“我只杀歌舒雄武,你快快躲开,否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十三郎这几年甚是神秘,也不知是从哪里修练的武道,沉静如水剑似闪电,只是不发一言。那刺客突然宛若疯魔一样,手中竹杖胡抡乱舞,但却招招要命,自己绣帕掩口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

    眼瞅着那刺客手中竹杖转动如伞盖一般,幺弟一不留神封挡不及,杖头的竹叶划过胳臂,竟然是血光飞射,原来那杖头的竹叶居然是钢铁铸造锋利无比,霎那间十三郎身体被划破数十道血痕,踉跄不支步步后退。那刺客得势不饶人,口中怪叫道:“堂皇官道你不走,地府无门汝自来!管你是皇亲还是国戚,纳命来!”一杖刺向代王弟胸口。

    当此危急时刻,凭空甩出一根软鞭正卷在杖端,同时三颗石子向着那人面门疾速飞去。那刺客武功卓绝反应神速,手中运劲扯住软鞭,身体蓦然向后躺平,远观仿佛从腰部折断了一般,三颗石子从面门掠过。他躲过了偷袭站直身体,才赫然发现代王弟身边站立了两个人,一个人白肤黄发碧眼高鼻,颔下髭髯编成一根小辫,右手拿软鞭,左手持一根九节铁鞭,正是那司仪官九尾煞索司徒;另一个细脖大头眯眼狮鼻,蓬松黄发卧蚕金眉,颔下两根小辫,腰插牛筋弹弓带挂皮囊,手持一根上端结着铁瘤的黄藤条,这人自己在云锦毬场远远见过,乃是代王弟的近身护卫,自称细脖大头金眉仙黄老鸹。

    此时此刻风雲变幻,场中形势已然发生变化,一名身着白蟒箭袖的青年人从黑木昆尸体下搀扶出了东平郡王,手持两把镔雪宝刀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事后打听到这帅小伙叫裴亮,外号飞刃煞,今夜奉命值守驸马府后院,闻听婚礼广场有变,迅速带五十名侍卫杀出,顺手将大哥索司徒的九节玄铁鞭和九尾风雷鞭抄起,关键时刻飞刀出手,在乱刃下救了索司徒,杀开一条血路向东平郡王身边聚拢。

    那个黄毛细脖大头鬼则是奉代王命在人群中潜伏保护,婚礼仪式举行前被龙武卫与人群一起远远的赶到了很远处,他喝多了米酒尿急又去找了个僻静处方便。爆炸响起后待往回赶却是被汹涌奔逃的百姓阻隔,好不容易冲杀近前,恰恰看到代王遇险,连忙是弹石相救,与索司徒并肩战斗。

    那刺客首领一见天阙援兵到来,吹响竹哨发动猛攻,剩下尚有战力的七八个贼人围攻上来,此刻大家也都是拼了,连宋内监都抄起横刀冲了上去。那黄老鸹的弹弓甚是厉害,弹无虚发,虽不致命却打的那几个贼人手忙脚乱,他手中那黄藤条看似废柴,实际坚逾钢铁,与那匪首竹杖相击火星四溅,他一边交战一边大呼小叫,什么“李忠你们还不来包巧果?”什么“小仙女快放蜂儿蜇死他们!”什么“砍一个脑袋赏金十万!”搅合的这帮刺客人心大乱。那索司徒不愧是戈壁滩上的老狐狸,一条软鞭远抽近打,九节铁鞭只守不攻,护住了东平郡王。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喊杀声震天,千军万马奔腾叫嚣而来,刺客首领一看大势已去,手中竹杖抡起暴风骤雨般急攻,侍卫们不顾生死扑上,残肢断臂漫天飞舞,他最后关头对准我们甩动竹杖,那杖端的竹叶突然破竿而出,像刀片一样飞向人群。黄老鸹抡圆藤条护住了自己和代王弟,使尽浑身解数还是中了两片。郡王、宋内监有人遮挡,亦未受伤,可怜了金钗、玉坠两个丫头,为了保护越王和玉薇,双双中刃身亡。唉!人生无常,婚宴变炼狱,转眼间魂逝人亡!

    就这样迷迷糊糊又过了快一个时辰,金琼长公主晕晕沉沉的以肘支头在玉薇床边小憩,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推门进来,她昨夜所受刺激太深,虽然疲惫不堪但神经仍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她蓦地身子一颤,两手攥紧双眼圆睁望向来人。只见是越王李桢悄然进来,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冲着金琼真人轻声道:“姑母辛苦了,玉薇妹妹怎么样啦?”金琼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麻的胳膊,低声回道:“玉薇并未收伤,身体无恙。但目睹血腥杀戮听闻丫头惨死,精神受到刺激,睡梦中不停呓语……”

    她看到越王魂不守舍的样子,止住话头转问道:“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历,查到线索了吗?”李桢回话道:“现场除匪首和三名刺客逃离外,其余非死即伤,活着的六人已被押在大理寺狱中,父皇震怒诏命大理寺卿尹无畏连夜提审,务必查明身份揪出幕后黑手!”金琼长公主微微点头,细语道:“只要有活口就好!不怕撬不开他们的嘴!另外他们从九槐卿中钻出,要急速派人顺藤摸瓜追查贼人巢穴。”李桢眉毛一皱道:“京兆尹吕三立派出九队不良人分别钻入树洞彻查源头,不料触发机关引燃炸药,炸了个天崩地裂,九十个不良人全部炸死,坑道塌陷,想要挖开追查线索需要时间!”金琼恨恨的击了一下掌,叱道:“这伙刺客忒过歹毒!掘地三尺也要查到贼穴!”李桢双手插拳恭敬道:“侄儿谨遵姑母长公主之命,上天入地也要抓住这几条漏网之鱼!”金琼说了这许多话,甚是耗费心血,于是对李桢说:“你也辛苦了一整夜,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赶紧回府休息吧。”李桢闻言却半天没吱声,钉子一样木然站立。金琼何等心思通透之人,便追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越王李桢深深看了一眼锦榻上躺着的平阳公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樱桃小嘴不时抖动一下,显然觉中生梦,忽然间朱唇微启叫了一声:“燕南,这蔷薇花怎么燃烧起来了?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越王李桢见此情景,眼圈一下子红了,沉默片刻鼓足勇气道:“一个时辰前驸马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