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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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曲池杏林流觞2

    曲江池南乃是整个水泊最狭窄之处,修建了一个码头,名为“芳芸汀”。几百艘大大小小的游船、画舫、扁舟从此处驶向湖心,远远望去蓝天白云碧波帆影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从码头向北沿着湖岸筑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游廊,行约一里后逐渐向东,最后竟是直插入湖心,尽头修建了一座六角挑檐歇山亭,名曰“沁馨亭”。一众新科进士簇拥着范崇文、文思敏等人向着沁馨亭迤逦而来,亭子里面早有仆从伺候着果馔席面,众人进入亭中还未落座,忽见一艘描金抹翠的八人画舫从湖中向着亭子划来,及至近前,珠帘一挑,一位身着黄衣头戴纱帽的宦官走上船头甲板,尖着嗓子喊道:“亭中可是今科进士在此聚会啊?”旁人不识他的服饰品秩,那范崇文在朝为官多年,眼疾心明,连忙叉手抱拳施礼,高声回应:“在下考功员外郎范崇文,与今科五十六名新取进士在此,敢问内官有何指教?”那宦官眼眉高挑神情倨傲,似乎并未把范郎官放在眼里,手中拂尘一挥说道:“咱家奉主人之命来传唤今科状元及两位探花郎登画舫献诗!”众人闻听皆是不知所以面呈错愕之色。范崇文却是一改先前杏园中主考官的气度威严,倍加恭谨回话道:“请问内官,你家主人高姓大名,尊驾现在何处啊?”“范郎官呀,主人的高姓大名凭你是不配问的,你且将那三位请出来,速速与我登船,莫让主人等的心慌!”文思敏一看范祟文尴尬,上前一步施礼说道:“内官在上,在下乃本科状元文思敏,吾等同年与恩师正行关宴,敢问贵主人仙踪何处,略透一下名姓,也好让我等心生仰慕!”“呦!不愧是当朝状元郎,这几句话答对甚是得体,咱瞅你的面子便告诉你等知晓,你们往那儿瞧,对喽!就是湖中泊着的那九艘画舫,咱家主人乃是当朝一品宋国夫人,你们三个小哥莫再耽搁,快快随咱上船拜见主人!”听到这个名字,沁馨亭内外瞬间跟炸了锅一样,知晓名号的无不用艳羡、嫉妒的眼光看向文思敏三人,不知晓的交头结耳嗡嗡打听。范崇文此刻一下子没了先前座师主考的矜持拿捏之势,对着三人连声说道:“快去!快去!替老夫向国夫人请安!”文思敏、罗青溪、齐皓月自是久闻宋国夫人的大名,连忙整理衣裳,从亭口登踏板上船。此时,那刘子固淡金的脸庞已成赭金之色,紧赶两步叉手成礼向那宦官深深一掬,声音颤抖说道:“内官在上,小人乃是今科进士第二名刘子固,久仰宋国夫人盛名,吾等适才杏林春宴已成诗若干,小子不才亦愿拜见国夫人面呈诗作,烦劳内官引荐如何?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那宦官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啧说道:“你这进士是想着见主人好鲤鱼跃龙门哪!可惜呀!姿容不够俊俏!咱没主人吩咐不敢擅作主张,你还是乖乖的呆在这里和同年饮酒作乐吧!”说话间他高声命令画舫上的小杂役道:“你们俩个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的去把那些鲜花异草都搬到船上来,主人还等着赏花呢!”范崇文、刘子固一众人等毕恭毕敬的眼瞅着他们将采摘来的花朵抱至船舱之中,艄公摇橹水手撑篙,那画舫轻轻的向湖中深处滑去。

    亭外游廊里欣赏湖景山色的李澈等三人远远的目睹了这一场景,小仙女崔莹玉眼见鲜花被抢走不禁是气不打一处来,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粗声说道:“这宋国夫人实在是蛮横霸道不讲理,光天化日之下抢了人不说连那些漂亮花儿都要夺走,简直是无法无天哪!气死本小姐了!”黄老鸹在旁边帮腔道:“那宦官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骄横跋扈的很,连堂堂的朝廷考官都不给好脸色,那些新科进士们杏园吟诗之际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怎的听到宋国夫人名号都吓得成了温顺的小猫,任人摆布!”李澈眼望着水泊东北方向聚拢在湖面上的九艘画舫,似是若有所思,轻声说道:“你们今天上午已经见到了二位国夫人的风采,她们杜氏姐妹现如今是天阙城炙手可热的权贵名门,别说抢几朵鲜花就是她们看上的宅院,不管主人家是否同意,直接拆房卸瓦强行入住;一些油滑龌龊之徒想尽办法攀附她们,一夜之间便是平步青云官位等身;你们没看这些个新科进士们的嘴脸,谄媚逢迎之态毫无遮掩,只因他们现在虽是进士及弟但并未获官职,而那俩位国夫人只要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等着他们的可就是荣华富贵喽!”“呸呸呸!见利忘义,斯文扫地!”“呸呸呸呸!趋炎附势,奸佞小人!”“咦!臭老鸹,你学我说话吧,怎么还比我多了一个呸?今日嚣张的紧哪,我呸呸呸呸呸!”“小仙女呀,咱老仙最看不惯的就是拍马溜须阿谀奉承之人,今日居然一下子见到五六十个一大窝,这些文人骨头真是轻呀!我呸呸呸呸呸呸!”“哼哼哼!你今天是诚心和我打擂台,我呸呸呸呸呸呸呸……”李澈听着他二人斗嘴,心有戚戚眉头微锁,怔怔地望着远处发呆。忽然间,视线中驶入一条小船,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站立船头,远远望去她头戴黄玉道冠,及腰长发随风摇曳,身姿窈窕宛若仙子。李澈喃喃自语道:“她也来了!这般春意盎然的日子她怎能不来?”随即转身对黄崔二人说道:“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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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思敏三人随那接引宦官向曲江池东北方向划去,他们身在画舫之中,心内实是忐忑,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何命运。船儿愈行愈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摆成九宫八卦阵势的船坞,东方震位乃是一条船体碧绿的画舫,东南巽位画舫为湖蓝色,南方离位为绯红,西南坤位为杏黄,西方兑位为荼白,西北乾位为朱红,北方坎位为青黛,东北艮位为绛紫,而在这八条船的正中央头南尾北泊了一艘有三层阁楼雕梁画栋能容百人的五彩花色巨舫。四面八方的画舫大小一致,均能载四五十人,与巨舫之间架有跳板,各种服色不同的仆役侍女往来穿梭奔流不息,从八艘画舫上向中央大船呈献各种奇珍异果湖鲜海味。自那大船的二层阁楼之上传出阵阵悦耳动听的丝竹弦乐之声,伴随器乐曲调歌伎婉转动听的歌声随春风飘扬于曲江池上,令人闻听不禁是心旷神怡!

    三人所乘画舫甚是讲究进退有度,绕着九艘大船围成的船阵划到北方坎位,此乃休门属水利见贵人。那青黛色的画舫之上早有人等候迎接,二船并拢之时搀扶几人上船。文、罗、齐三人虽生于富贵人家,但何曾见识过如此气派,小心翼翼跟随那引领宦官一路来到那五彩巨舫船舱口,两个身穿绯色丝衣的侍女挑起珠帘,那接引宦官高声向内秉报,“今科状元文思敏,探花郎罗青溪、齐皓月奉命前来,请主人示下!”丝竹管弦声中,但听得一个宦官高声回应:“主人请三位晋见!”文思敏当先,罗、齐二人随后,跨步走进船舱,但觉得一阵熏风香气扑面而来,眼前嘉宾满座目不暇接,三人立定,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室内情景,对着正前方主位叉手作揖朗声唱喏道:“在下文思敏、在下罗青溪、在下齐皓月,拜见宋国夫人及各位嘉宾贵客!”

    三人弯腰行礼之际,依稀听到正前方右首传来两下轻轻的拍掌声,“啪啪!”室内音乐声戛然而止,喧嚣嘈杂的话语声随之静寂下来。文思敏抬起头来,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画舫内的光线,各种景象渐次清晰,只见宽敞无匹的船舱之内熙熙攘攘的坐了约有五六十人,一个个绫罗绸缎珠光宝气,正南主位方向摆了三张紫檀木榻,左右各坐卧有人,正中却空空如也。东西两厢窗棂之下宾客依次落座,座席间桌几上各式果馔珍酿金碟玉盏琳琅满目。他们正在观望之际,便听到主位右首那人开口说道,“三位才子请近前一步说话。”语调不高,但柔媚轻盈,令人闻之皮松骨酥。他们不敢怠慢,低首碎步前行,及至近前立定,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宴饮也算是机缘巧合,闻听汝等新科进士杏林春宴,在座佳宾皆是喜诗爱乐之人,便差人请三位登船一会,略显唐突,你们不要介怀哦!”她此番话语既正式又亲昵,声音越发妩媚,三人心间均是一荡,文思敏连忙回答,“国夫人言重,吾等三人承蒙召唤与各位贵宾相会于此,实乃三生有幸,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不尽之处望众位海涵!”他自认反应迅速应对得体,话音刚落便听到前方左首那人“噗嗤”一笑,“姐姐呀,圣人怎么选的状元如木偶一般,不好玩!你们三个不要拘束,抬起头来大大方方说话。”这声音却是轻脆无匹,悦耳动听,直由耳朵滑入人的心房。他们三人情不自禁抬起头来向上观瞧,但见左边紫檀木榻上一位三十岁年纪的夫人身着翠色常服头戴轻纱幞头,杏眼樱口粉腮玉颈,慵慵懒懒斜倚在长方紫绫软锻靠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三人上下打量;右边这位夫人却是彤服玉带,冠皂罗折上巾,年岁稍长一点,体态丰腴媚眼如丝,她一开口,那声音直是媚人心脾。此刻她眼见三人眼光迷离左右逡巡,也不禁是掩嘴嗤笑,“噢呦!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们三人尚不识我们谁是谁?”她这一颦一笑,柔媚至极,声音回荡在厅堂之中,不少宾客跟着轻笑起来。罗青溪此时胸膛一挺,叉手成礼朗声说道,“我三人闻宋国夫人相召,应邀出席,天阙无人不晓宋国夫人盛名,有幸面见者寥寥无几,此刻对面不相识,青溪还请明示!”那彤服夫人正要说话,忽然她下首一着紫衫襕袍的圆脸青年立起身来说道:“莫慌莫慌!我倒有个提议,让三位新科进士猜猜看谁才是真正的宋国夫人,猜中有奖,猜错受罚!”榻上两位夫人闻听猜迷,一下子来了精神,直起身子鼓掌叫好,那翠衫夫人说道,“九郎这个主意好,宴开半晌,乐舞也看得疲乏了,咱们做个游戏,让三位新人也好喝杯入席酒。”

    文思敏心下琢磨,“闻听杜丽妃两位姐姐均是国色天香,宋国夫人稍长,郑国夫人略小,此刻对面两位佳人,这雍容华贵的彤服女子当是宋国夫人,那俏丽美艳的翠衫女子必是郑国夫人,我今日有幸能蒙两位夫人垂青,必当掏尽胸中才华,讨得她们欢心,明日她们只须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我必能封官拜印光耀门楣!文思敏呀文思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他打定主意,赶紧上前一步,作揖大声说道:“承蒙两位夫人厚爱,让我等竞猜,那我先来猜!”

    众人目光注视之中,他团团一揖,左边认真看了看,右边仔细瞧了瞧,朗声诵道:“曲江池畔柳叶黄,慈恩寺内钟声扬。借得上巳半日闲,遥望终南云水长。”诗句吟毕,来至彤服女子面前深深一掬,款款说道:“如果思敏没有猜错的话,宋国夫人在上,请受我一拜!”那女子咯咯一笑,未置可否,掩嘴冲着罗齐二人媚声说道,“该你们俩猜了!”

    那白衫胜雪潇洒风流的齐皓月向前轻轻迈步,环视四周,星眸所到之处,厅内女宾连一众侍女无不心悸神摇血流加速,眼光一刻也不离他的身影。齐皓月长身玉立,恰有春风自湖面吹进船舱,拂动他的黑发,那一刻,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他的淡淡一笑!他一言不发,来至翠衫女子面前,伸手从发髻间摘下那朵粉色芍药花,拈花微笑,口占一绝,“春去春来春如水,花飞花落花满天。芍药不与春争艳,唯愿佳人佩发间。”吟唱之际,将这朵娇艳绽放的芍药花上前呈献。那翠衫女子粉腮飞晕,伸手接过花朵,插在鬓间,不发一言,一双妙目只是热热的盯着齐皓月的双眼。

    此时那彤服女子,轻击双掌笑道,“花美、诗美、人美!妙妙妙!”扭转脸庞对着罗青溪娇滴滴的说道:“探花郎,就剩你啦!”言下之意,到要看看你怎么猜?

    罗青溪一展蓝衫,昂首阔步,一步一句,声震船舱,“青风送我来,碧水荡宝船。丝竹鸣仙乐,嘉宾庆余年。宝剑佩侠士,鲜花赠美人。座上空余香,牡丹盼仙颜。我选这一位!”话音甫落,右手一指正中间那张空置的紫檀宝榻。

    他这么一指,船舱内众多宾客不禁是交头结耳窃窃私语,那两位夫人对视一眼,目中之意万千。此刻旁人没有说话,那被唤作九郎的紫袍青年哈哈笑道:“两位主人今日宴客,这主位嘉宾却是千呼万唤不见,青溪赋诗一首,我等亦盼仙颜,贵客贵客何时身现?”恰在此时,一阵雅乐响起,香风四溢,从木榻背后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人。

    众人定睛观瞧,但见这一位女子年约四十,风姿绰约,戴玄灵飞凤冠,罩五色云霞帔,执卷云玉如意,青裳、朱履、白纱裙,宛若仙人下凡。她居中一站,环视厅堂,船舱中所有坐着的人全部都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向她注目行礼。这女真人盈盈一笑,唇角漾出两个笑涡,冲着那圆脸青年笑道:“这不是来了麽!看把九郎你急的!”话虽是对着他说,眼睛却是似看非看的飘向罗青溪的身上。

    此时那彤服和翠衫两位夫人双双站起身来,向那道装女子施礼,她将手中黄玉如意向着两边各摆了一下算是还礼,然后转身走到紫檀木榻前,上榻盘腿而坐,开口问道:“你们这是玩的什么游戏?”紫衫青年笑答:“金琼真人仙踪显现,宋国夫人这画舫一下子是蓬荜生辉呀!我刚刚还纳闷,主位空悬,这倒是哪位神仙人物哪?没承想是真人你呀!最近修行必是精进,神采奕奕,气度不凡!”旁边彤服女子逮着话缝,满面春风笑道:“我们姐妹半个月前就请真人移驾来这曲池赏春,今日仙踪大驾光临,不胜容幸!刚刚是今科三位进士赋诗猜谜,不承想把金琼真人的法驾给请出来了!大喜大妙!来人呐,奏乐上酒!”金琼真人玉如意一指罗青溪问道:“他既是选我,那当赏还是当罚呀?”那翠衫女子咯咯笑道:“他呀,又该赏又该罚!”紫袍青年奇道:“这却是为何?”翠衫女子脆声脆语答道,“猜错了夫人自然当罚!请出了真人自该当赏!探花郎你说是不是?”罗青溪洒然一笑,摘下鬓角的牡丹花,朗声说道:“金琼真人在上,此花乃是今日杏林春宴选出的花魁,牡丹盼仙颜,此花献予真人!”道装女子伸手接过牡丹花,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国色天香真牡丹,春风一醉展欢颜!宋国夫人,你的露华浓何在?就罚他金樽斗酒,今日且一醉方休!”

    彤服女子抚掌大笑,“主客落座,春宴开席!你们俩个探花郎今日须得对酒当歌,唱响曲江。来人呐,奏乐上酒!”随着她的话音,船舱内鼓乐齐鸣,船顶竟然缓缓打开,一阵桃花花瓣纷纷洒洒飘下,落英缤纷中,从上面垂落下三根手臂粗细的鹿皮管,每根皮管尽头系坠着一支纯金的鲤鱼,六个彩衣仕女走上前去,三个托举银盘三个拧动鱼尾,从金鱼口流淌出三种不同颜色的酒浆,仕女用酒壶接满倒入酒杯,分别给主客呈至面前。

    此时此刻,状元文思敏心中可谓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自己算准了彤服女子乃是宋国夫人,抢得先机提前竞猜,自以为拔得头筹必受恩宠,谁料想齐皓月献花给了郑国夫人,这当妹妹的似乎比姐姐更要尊贵一些,谈笑间对这齐皓月不停地眉目传情!更可气的是那罗青溪,实在是狡滑的紧,认输受罚便是,却目光如炬的盯着主座,他怎知会是女子?为何不是男人?而且居然是大名响彻天阙的金琼真人,她可是当今皇上嫡亲的妹子,先皇在世时身为金琼公主便宠爱有加,如今权倾朝野却偏偏厌烦政事爱自由,入教做了女冠,圣人专为她在天阙城东修建了一座镶金嵌玉的金琼道观,公主整日与达官显贵文人雅士欢聚宴饮,出入宫掖如走寻常街巷,在圣人面前更是逢奏必准有求必应,可谓是恩宠备至,经她举荐的官员无不高升重用!文思敏呀文思敏,你今个儿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这三个活神仙伺候好攀扯紧,人生登天在此一举!

    拿定主意,他随手端起一杯酒,高声说道:“今科状元文思敏携进士齐皓月、罗青溪敬金琼真人、宋国夫人、郑国夫人,恭祝三位夫人青春不老福寿绵长!”说完敬酒词,他向前一步双手举杯做势要喝,却发现齐、罗二人并未随他一齐敬酒,面色不悦,问道:“你们怎不随我向主人敬酒?”齐罗尚未开口,旁边那紫袍圆脸青年说道:“你这状元一杯酒敬三位主人怕是失礼了吧,来人呐!取玉斗一方,我给文状元满上!”旁边仕女脚步轻盈端上一盏晶莹剔透的方形玉斗来,那紫袍青年笑嘻嘻的拿起一支酒壶将玉斗斟满,仕女捧至文思敏面前,文思敏不知他是何方神圣,见他越俎代庖安排自己喝酒,心里甚是不快,但当着三位尊贵的夫人之面又不能发作,满厅的贵客眼光都注视着自己,心想“不就是一斗酒吗?绝不能失了礼仪让人轻视”,于是双手捧着玉斗向主人一揖,仰脖张口喝下,一瞬间,但觉得一条火线顺着喉咙直达肺腑,轰的一下在胃里燃烧起来,头袋后面像是被谁猛击了一下,身子一晃,玉斗脱手掉落。幸好船舱脚下铺着厚厚的羊毛锦花地毯,玉斗并未摔碎,但不少宾客已是掩嘴笑出声来。

    文思敏眼前金星乱冒,胃里翻江倒海,强忍住怒火瞪着那紫袍青年喝道:“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酒?怎的如此辛辣!”那青年笑嘻嘻的应道:“我给你斟的酒是你自己选的酒,这小小一斗也就是刚好三杯,谁能想到你这堂堂状元郎竟是如此不胜酒力,居然连宋国夫人的琥珀玉斗都扔了,如此作派怎得登堂入室?”文思敏两眼快要迸出火来,想要发作又怕惹脑了三位夫人,一口恶气憋在胸中,气得是胸膛起伏不定。这时候,宋国夫人一袭红装飘然而至,呵呵笑道:“九郎呀九郎,你这堂堂吴王走到哪里都爱戏弄旁人。文状元莫脑,我这金鲤流浆共是三种美酒,那清澈芳香的乃是宫廷御酿“露华浓”,那紫红吐芬的乃是西域美酒“眼儿媚”,你选的这杯甘冽透亮的乃是塞外佳品“六粮醇”,乃是西平郡王进贡朝廷的河套名酒,又有个别名叫“西风烈”,肠胃柔弱之人一般承受不住它的刚烈威猛!”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文思敏。文思敏闻言心中又是一阵苦涩,“谁能料到她这曲池船宴真真是卧虎藏龙,满船都是皇亲贵胄,自己一不小心又把这天阙城赫赫有名的吴王李桓得罪了,罢了!罢了!慎言慎语,再不出头露面多说一字了。”他叉手施礼,向四位皇亲团团一揖,闪身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