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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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轻舟怒波峰渡3

    奕日晨时,富春山,芸香溪谷,陶然亭。六个人围聚亭中,四坐两立,居中乃是一个石桌,此桌奇特之处在于乃是一块天然青石盘,底部平整被三块柱状青石牢牢撑住,桌面却凹凸不平东宽西窄南尖北圆仿似一张云图,定睛再细瞧,盘面上粗细不一的黛青色纹理纵横回旋,但大势却是自西向东流淌,也不知此石在河道中被流水冲刷了几亿万年。更为奇葩之处在于,在盘面上有七个黑色的天然小坑,乍一看无甚特别,再仔细端详,居然是按着天罡北斗的方位排列,直让人惊叹老天爷造物之鬼斧神工。此刻北斗七星居中的天权星位插了一支线香,另外天玑、天璇、天枢、开阳四个星位各摆了一盏黑陶杯,与之相对各坐了一人,玉衡、摇光两星位却空置无物,幽幽泛着莹光。

    坐在石凳上品茗的四人,两老两少,天玑位乃是一位黑发长髯的长者,年近花甲,一袭青衫袍䄂翩翩,皱纹不多面貌温润,双目微闭,开阖间却精光四射;天璇位端坐一位须眉尽白的老者,亦是一身青衣,两腮无肉面相清癯,双手拢在袖中,眼睛凝视远方;玉衡位正襟直坐一位青年,青衫布鞋,布巾包头,面貌温和嘴角微抿,正是楚天阔;摇光位绿衫襕袍神情洒脱自然是苏州萧枕石。天玑星位长者身后站着嫣儿,萧洛身后立着小武。

    青山拢翠,白云漂浮,两只鹞鹰在天际滑翔追逐,不时发出“啾啁~”鸣叫。山脚下溪谷中涓涓碧水奔流不歇,冲击着块块白石砾岩,发出“隆隆~”响声。树木随风摇曳,竹林婆娑起舞,整个芸香溪谷静谧之至,清爽之极。

    白眉老者眼望长天,右手二指轻捋长髯,开口言道:“白云苍狗,飞龙在天,瞬息幻化。师兄,你如何看这世事无常?”“无常即是常态,倘若世间万物凝泄不变,岂非怪哉。”青衫长者答道。“俯瞰溪谷,巨石横亘,河水亦为之改道,可见意志坚定,大势亦可趋。”白眉接言。“我自此望下,目之所及却更多的是那满河道的石块沙砾,巨石虽阻,然终将被河水磨去棱角,由大变小、从方成圆,洗涤成沙砾,最终和光同尘不知所以。故,一时之变终难改大势所趋。”青衫复答。“师兄,世间何物之力最巨?”白眉再问。“师弟,世间万物各有所长,水至柔可穿石,绳虽软可断木,要讲力量最巨?吾想,乃是时光吧…”青衫长者讲完这一句,闭上双眼,倏然已是入定。二人一问一答之间,禅锋机辩,寓含哲理。四位年轻人有人懵懂,有人茫然,有人顿悟,有人畅思……

    懵懵懂懂的嫣儿一噘小嘴,伸手拽住青衫长者衣袖,轻轻晃动,“爷爷,倷同仲爷爷讲得好玄奥呀~嫣儿听得是云山雾里…不明所以!”莫看青衫长者气峙如渊,对这小妮子却甚是喜欢,见她撒娇,微笑应答:“倷这丫头,听不懂就对了,倷若懂了,我们就痴活经年喽!哈哈哈!”

    原来这位青衫长者姓林名甫字半山,白眉老者姓南名征字山远,他们还有一位师弟姓丁名川字聆泉,俱是当代不世出的奇人隐士,三人年轻时共同拜庐山五老峰硕学大家宗渊老人为师,饱读诗书、习武修文,参演星宿、占卜八卦,六韬三略、步兵排阵,杂陈百家、养性修身,游历天下,广记博闻。宗氏门阀讲究入门次序,林甫十九岁求学,南征二十二岁拜师,是以南征虽较林甫年长三岁但入门晚了一年只能排行老二,那林半山却是大师兄,丁川较林甫又小三岁乃是名正言顺的小师弟,三人均乃天资聪颖、秉赋极高之人,深受宗渊老人喜爱,倾囊相授,只不过所学非儒、非道、非释,乃是杂家王学。嫣儿姓林名梓嫣,今年芳龄十五,乃是林半山的孙女,掌上明珠、宠爱无比。楚天阔却是南山远的爱徒,六岁那年家族遭遇巨变,危难之际,机缘巧合被南征所救,虽逃得性命但已是成了孤儿,自此二人相依为命隐居江西龙虎山伴月岭摘星崖,天阔将师傅一身本领技艺习学在身,他悟性极强毅力卓绝,无论读书还是练武,绝不拘泥形式、因循守旧,均能举一反三、推陈出新,是以十八岁起,南征便深感无物可教,遂携他下山入世,遍访名山广寻能人,游历天下增长见识。六月十六扬州府广陵郡芙蓉宴,便是他独自一人拿了师傅的请阑前去历练,不期与萧洛相遇结下因缘。芙蓉宴后,他乘舟南下,在杭州府余杭郡与师傅会合,结伴来至富春山芸香溪谷拜谒大师伯林甫林半山。师兄弟二人经年不见,俱是感慨万千。林甫隐居修炼参悟渐深,满头乌丝眸子清亮,仙风臻骨俨然入境。南征行走江湖餐风饮雨,华发积头白眉飞扬,钢筋铁骨阅达超脱。此刻,陶然亭中寥寥几句对答,却将双方的修为志向隐隐显露。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萧洛眸子中精光一闪,站起身来,一整衣冠,叉手成礼,向着两位长者深深一掬,挺胸言道:“二位老前辈,小子心中有些许疑惑不解,想请两位用大智慧为我解忧?”

    “汝且道来!”青衫长者说道。

    “而今世道呈平已久,朝廷官家一派繁荣景象,然民间疾苦芸芸累累,百姓所负积重难堪,何解?”

    “师弟,汝以为?”见林甫让自己先讲,南远山并不推让,开口言道:“天阙朝开国至今已历五帝百余年国运,历朝历代凡开国之初,帝王都能励精图治,体恤百姓;政治清明,税赋较轻,官吏廉洁,百业俱兴。待国势稳定,仓廪渐丰,贸易繁荣,货通天下;遂歌舞升平,奢靡纵欲,卖官鬻爵,贪腐滋生。一时尚能支撑,日久必然颓烂。及至府库空虚,横征暴敛,百姓贩房卖田,流离失所,困苦不堪,于是官逼民反、刀兵相见,赤野千里、尸横遍地。倘若再有异族侵犯,则改朝换代亦未可预知。唉,风水流年,大抵如此…”话语至此,已是不胜唏嘘感慨。

    林半山眼望远方微微点头,“师弟所言不差,吾朝开国百余年来,赫赫煌煌,天威远播,四海咸服。然大兴之后必懈怠,此时已隐隐有木朽堂危之感,虽远未至坍塌之时,但洞察先机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不失为良策!只不过吾辈已老疲,且在野隐居,有心无力,只能靠汝等奋力了。”

    楚天阔闻言挺身站起,深深一躬,恭敬说道:“师伯,师傅,当今圣上文治武功恩泽天下,朝堂宰相用功,边疆武备整肃,即使有奸佞小人祸乱亦如飞蛾扑火,不足为虑。弟子自幼受恩师薰陶,如国有难,必当挺身而出,决不苟且偷生。”

    萧洛见归鸿执礼恭敬,亦敛容正色,接话续道:“前辈在上,小子虽身居江南,远离天阙,然耳闻目睹却是朝廷岁赋苛重,钱粮丝铁均从江南诸郡征集,丰年尚能应对。然君上自五年前在西域辽东同时用兵,岁贡陡紧,又逢蝗灾,江淮粮米大减,官府却并不体恤民情,只知一眛横征暴敛,民间已是苦不堪言!”

    归鸿见师傅、师伯听得甚是认真,便也借机发言:“萧公子所言不虚,弟子六月奉师命赴广陵郡守芙蓉宴,真是大开眼界,仅此一宴,耗资当以百万金计,穷奢极欲,花钱如流水。达官显贵神色泰若,悠然享乐,显是习以为常。试想仅此一地已然如此,吾朝三十六道六百余郡,处处宴饮、郡郡歌舞,朝廷府库总有一日将被这些蠹虫掏空!”

    枕石见他诉说深入,便续上话头,“晚辈与归鸿兄所见相同,数年来朝廷内大兴土木、修筑宫殿,采买花石、粉饰苑廷;外挑起边衅、炫耀武力,强征兵役、修筑长城。朔北江南辽东西域供奉天阙,纵有金山银海,静待耗尽吃空!”

    南征见两位年轻人说的激奋,站起身来,踱至山边,眼望远方,伸出右手二指轻捋长髯,口诵一诀:“万里江山,峰峦如注,繁华表里征夫路。望江南,醉歌舞。苍凉朔北戈壁处,金戈铁马血化土。盛,百姓苦;衰,百姓苦。”。

    此时此刻,白云漂浮,山气氤氲,南山远诗句在山谷中回响,峥峥铁音,不胜悲惶,不胜苍凉。

    林甫闻声亦悄然起身,来至南征身边,双手拢在袖里,反手背后,眺望青山碧水,口中轻声言道:“致虚极,余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变,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声音宛如仙乐,清清渺渺,沁人心脾,丝丝缕缕,直入云端,众人一时皆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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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洛在芸香溪谷盘桓休整了几日,期间林甫派出数路人马前去打探谢小年的下落,均无有消息,想来是凶多吉少,萧洛和方小武不胜感伤,尤其是小武更是背着大家抹了不少鼻子。

    萧洛和楚天阔可谓是一见如故,萧洛敬佩归鸿正直纯朴,天阔喜欢枕石率真无邪,私下相谈甚欢。萧洛心中有很多疑惑不解,急于向归鸿一探究竟,他刚刚启齿询问,一旁的小姑娘林嫣儿便如黄雀儿一般叽叽喳喳道出原委,声音清脆婉转动听,令萧、方二人暗道原来如此。

    那一日楚天阔奉师命下山去富阳县城采办些物品,林嫣儿在山中住的久了,早想着下山去游玩一番,又遇着楚天阔这个温和投缘的大哥哥,便紧紧缠着不放了。他们二人在城中游游逛逛走走停停,小姑娘家家见着什么都是新鲜,捏捏糖人、点点胭脂,尝尝蜜粽、摸摸丝巾,欢天喜地的不得了。归鸿亦爱她天真烂漫,跟随身旁付账埋单。中午在城中陈家老铺品尝完当地的各色小吃,午后时分俩人来至城中央的魁星楼上,凭栏举目,远眺富春江景。正悠哉乐哉,心旷神怡之际,闻听楼下一片聒噪之声,扭头一瞅,便看见了众泼皮围堵萧洛、小武一幕,起初并不知晓事从何起,及至萧方二人夺路狂奔,众泼皮将他们扑倒塞入筐中,才感觉事出蹊跷。他们身居高处,虽离的甚远,但光天化日,瞅的是清清楚楚。林嫣儿一拉楚天阔衣䄂,“楚大哥,这些坏人怎么大白天绑人呀?咱们帮帮他们呀?”归鸿自幼练功吐纳调息,目力极佳,早已认出萧枕石,眼瞅他如此狼狈不堪,被人陷害,心中已是打定主意。他冲着嫣儿微微一笑,“你不怕这些坏人伤害你吗?”“有大哥哥在身边,嫣儿才不怕呢?”归鸿见她面庞虽是稚嫩,但眸子晶亮,神情果决,心中暗暗称赞。俩人下得楼来,寻着朱三等人方向一路追了下来。

    楚天阔内息深厚、步伐快捷,原本担心林嫣儿跟随不上,却未料到她自幼在芸香溪谷随祖父修行,提纵腾跃之术甚是了得,奔跑之际身轻如燕,丝毫不逊于己,心中对她又是一番另眼相看。俩人远远跟着一众泼皮,眼瞅着他们向江边山脚下密林方向奔去,归鸿向嫣儿一示意,斜刺里插入林中,脚下加快迎着他们方向兜了过去,闻听得他们远远的聒噪之声,归鸿一托嫣儿腰身瞅准一棵参天大树纵身跃了上去,将她稳稳的放在枝杈之上,自己纵身跃到旁边不远处另外一颗树上,俩人居高临下,详观了朱三等人折磨活埋萧洛、小武二人的经过。紧急之时,嫣儿发声喝斥,青松果击贼,才引得楚天阔神威凛凛出手救人。

    萧、方二人明了自己被救经过,心中均暗道一声“侥幸!”不免又是一番施礼拜谢。萧楚二人攀谈之际,亦曾猜测这番事故背后究竟是何人主使,但朦朦胧胧又都不得实证,最后还是萧洛洒脱,口中吟道:“既无踪迹,且随他去,长风细水,如此而已!”此事就此撂过不提。

    楚天阔性格沉稳,无意打听他们主仆三人为何不在姑苏而来至这桐庐富春,到是嫣儿好奇心极强,围着萧洛蜜蜂儿也似飞来绕去嗡嗡嗡嗡问个不休。萧枕石潇洒之人,并不隐瞒,委委道来。

    原来那一日,六月十六芙蓉宴上,酒至三巡,月上中天,徐郡守佳婿靳昌以一首《咏荷寄怀》原本摘得桂冠,抱走碧玉芙蓉。不料萧洛挺身而出,十步得诗,回环成韵,佳句天赋,千古绝唱!场内百零八人俱是江南大家文人墨客,虽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明显萧洛这临场之作强于靳昌诗篇乃是今夜最佳!再无第二人能与之匹敌!徐群守虽不情愿,但势已至此亦不好再复多言,倒是靳昌落落大方双手将碧玉芙蓉送至萧洛手中,诚心诚意的说了一声:“萧兄大才,佩服!”至此芙蓉宴达至高潮,众人是尽情酣饮芙蓉酿,一众乐师鼓乐齐鸣,歌女舞妓翩翩献艺,圆月当空,湖湾亦醉。

    第二日,众嘉宾互道珍重四散离去,萧洛与欧阳沣、渺然僧以及新结识的慧明和尚却是经久不见难舍难分,四人相携在这广陵郡中又游览了三日,瞻拜大明寺,把酒花间巷,晨登凌云阁,暮坐烟雨楼,说不尽的风流逸事,道不完的棋茶诗画。天下自古无不散的宴席,虽难舍难分,但终有一别,六月二十日辰时,四人在扬州府广陵郡罗城东门外挥手道别,各分东西,渺然双手合十执礼,僧袍一甩飘飘南去;欧阳沣叉手成拳,大䄂荡荡悠然北上;慧明因尘缘未了,深深一掬回归广陵郡守府;独剩下萧枕石怅然若失,直到三人背影不见,方才翻身上马,信马由缰依稀向着姑苏方向走去。行了约小半个时辰,怔愣了一下,在马背上清醒过来,收敛心神四下张望,却是到了清水红菱湾皎月湖边上,眼望无边碧水绿荷,他心头恍惚之间突地一跳,“自己为何不归家乡,却又南辕北辙来至此处?好友分离虽是难舍,但亦不至于心神游离至此,却是为何?”正独自品咂之时,一叶扁舟从眼前划过,一抹靓影倏然从心底泛起。“哦,原来自己如此魂不守舍,都是为了再见那日泛舟唱歌的女子!”一念至厮,那一袭藕粉色的娇倩身影蓦然跃上心头,几乎是霎那间,一缕丝丝柔柔的曲谣在耳畔回荡,“君居姑苏边,小桥亭台醉半山;妹在广陵湾,红菱青荷烟雨漫;一曲江南好,莺歌燕谣水云间;六月十六日,皎月湖畔应有缘。”这歌声字字沁入心间,萧洛精神为之一振,转瞬之间已是打定了主意,“既是有缘在皎月湖畔相见,必当访得佳人,对面一见,也算是不虚此行啦。”他放开缰绳,拍马向着湖湾人烟稠密处奔去。萧洛原以为轻而易举便会觅得佳人踪迹,谁承想大半天打探下来却是毫无线索。他不甘心,兜转马头沿着清水红菱湾一路走去,遇到农人渔夫便攀问可曾知晓一红一绿两个十五六岁釆菱的姑娘,却均是一问三不知。这一日堪堪过去,萧洛寻客栈住下,一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天蒙蒙亮,他翻身起来略用了些汤饼裹腹,继续打马寻人。如此这般,倏忽间又是三天。只因那日湖上匆匆一面,又相距甚远,面貌特征并未瞧的十分清晰,再加上这广陵郡的妙龄少女不下万千,当日游湖采菱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如何打探得清楚。萧枕石性情执着,打定主意之事轻易不肯放弃,但如此这般数日碰璧下来也不免丧气灰心。到得第四日上,他退掉客房,收拾行囊,翻身上马已是打定主意,今日再走一遭,如再无消息便侧马南归回姑苏。一路行来,边走边问仍是毫无影踪,谁料想江南天气一日三变,方才烈日炎炎,一朵雨云飘过,忽然下起阵雨来,萧洛无处藏身转瞬已是淋湿,他鞭抽马儿快速奔驰,想寻觅一处所在避避雨势。正恓惶间,忽瞅得前方一片柳林下座落着一处宅院,于是策马前行,奔至门前下马避雨。这宅院约有十来亩地,规模甚是宏大,白墙青瓦房屋错落,正中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门篇,上书两个大字“燕府”。他一看大门紧闭,于是“啪啪,啪啪!”敲打了几下,过了一小会儿,只听见“吱吱嘎嘎”几声响,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位看家护院的老管家走了出来。萧洛一见连忙叉手施礼,“老人家,我打此经过路遇大雨,想借宝地稍避片刻,顺便讨口水喝。”老头一见他彬彬有礼,言语甚是周到,便将他让进院内门厅落座,奉上热汤水。萧洛从马背上皮囊内取出一套干净的湖绿襕袍在侧室换上,出来喝下一碗热汤,浑身干爽,精神焕发。此刻窗外雨大,萧洛与老人家攀谈闲聊起来,“老人家,如何这偌大庭院便您一人守护,主人家何在啊?”“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姓燕,名矗,字承宗,乃是本朝侍郎,祖籍广陵,只因三年前老太君仙逝,大人至孝之人,秉明圣上,携家眷回乡守孝,为母丁忧。一个月前,圣眷宠渥,颁下旨意调燕大人回京担任礼部侍郎,大人全家于三日前已经起身赴京上任去了,留下我老柏头带着三五个仆从在此看家护院。”“哦,原来如此啊!燕大人此番奉旨进京,必是平步青云哪!”萧洛一向不甚喜欢官场作派,但此刻借人宝地避雨,不免嘴上客气奉承两句。“唉,主人自是欢天喜地,夫人少爷回归京城也是打心底高兴的,只可怜我家小姐可真是对这广陵郡依依不舍啊,又是吟诗赋词,又是带着香秀下湖湾采菱摘荷的,前日走时,放声哭了几场呢。惹的我们这些管家婆子老人家家的都跟着掉了好几把眼泪。”他絮絮叨叨只当是落个家长里短的话,听在萧洛耳中却不亚于一记重锤“呯”的击中他的心房,一时间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他咽下去口唾沫,平静了一下心神,他起身整肃衣襟,叉手施礼,恭恭敬敬地言道:“柏老管家,小子愚昧,敢问你家小姐芳名?还请您告知!”“我看你着实诚恳,言语恭敬,便告诉你吧,我家小姐姓燕名谣字雨漫。”一瞬间,萧洛仿佛醍醐灌顶,霎时神清智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眼瞅雨已停歇,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塞入柏总管手中,再次深深一掬,告辞出门。此刻纵马飞奔已不象来时那般郁闷寡欢,脑海中浮现的尽是燕雨漫那一曲歌谣,“君居姑苏边,小桥亭台醉半山;妹在广陵湾,红菱青荷烟雨漫;一曲江南好,莺歌燕谣水云间;六月十六日,皎月湖畔应有缘。”此时此刻,萧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赶赴天阙城!”

    于是,萧洛快马加鞭先行回到苏州,跪拜了父母双亲,禀报了赴宴详情,其间自己月湖偶遇燕谣、酒杯怒击南宫、回环诗会靳昌等环节自是隐去不提,末了长叩首秉告二老意欲前往天阙城,增长见识历炼人生。萧家乃是姑苏阀门世家,传至萧洛一代只此一根独苗,父母是宠爱之至,他不爱科举功名也不逼他致仕,富豪之家亦不须他经营操持,凡他所爱尽皆由之,此时见他生了进京朝圣之心自是欢喜不尽,精心准备,让俩个伴当方小武、谢小年陪同公子爷远游。三个年轻人择良辰吉日出门,悠哉乐哉北上京畿。乘船沿着运河走了一段,萧洛眼瞅青山碧水心情大好,思想起人道桐庐富春江号称小三峡,风景秀丽江山如画,便一声令下北船南划来游览这桐庐美景,不料风云诡谲险恶从生差点丢掉性命。

    萧洛原本口才极佳,一番介绍声情并茂绘生绘色,其间将私访燕谣一段自是删减不提,仍将林嫣儿听得是沉醉不已,末了问道:“萧大哥,那经历此番变故,你意回转姑苏呢还是继续北上天阙呀?”“当然是天阙城!大丈夫目标既定绝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