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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你的好,我都记得呢

    到了下午,罗德曼睡醒午觉,便拿了达摩为他准备的资料,去找驸马摊牌了。

    驸马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两个婢女一个捶肩、一个捶腿,黄公公在旁陪着逗笑解闷,两个人东拉西扯絮叨了一阵家常。

    忽见罗德曼神色庄严的走了进来,两人都不约而同住了嘴,互相对望一眼,黄公公率先笑着起身迎上去与他寒暄道:

    “哎哟哟,我的小罗大人!今天可是什么风把您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我就说怎么一大早那喜鹊就在屋上头啾渣啾渣叫个不停,敢情是今天要有贵人来到!”

    他招牌式的笑容永远不变,罗德曼只好笑着与他打招呼道:

    “黄公公可别再说这样的话。我本来好好的快活日子,被你一顿好骗给诓了过来,既受苦不说,还招惹了多少人的嫉恨?如今好了,驸马爷一心想要筹办公主的及笄大典,可府库里却连银子都拿不出来。大家伙又都来逼我,我就只好来逼驸马了。”

    说罢唉声叹气在靠近驸马的石墩上坐了。

    驸马还是照旧的龙钟老态,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吹得灰飞烟灭。

    此时他目视着罗德曼走了过来,双手紧紧握着安乐椅的把手用力坐起,喉咙里似有口痰堵在了嗓子眼,发出轰隆隆的杂音。

    “呵呵,是德曼来了呀。来,快到我身边坐。”

    他眯起眼睛,拍拍身边的石墩子,看上去似乎精神还不错,喘了口气道:

    “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你来这府上是既受苦、又招人嫉恨,这点我是同意的。毕竟这府上里里外外什么德行,只有我最清楚。站干岸儿,推到油瓶不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论做事百无一能,若论挑理,那可就都是全挂子的武艺了,哼!”

    驸马不以为然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都是群小人,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他说到气愤处,手指用力握住了罗德曼的胳膊。罗德曼奇怪他这么样的身体,怎么指头上的力气这么大,就像两根铁条似的紧紧箍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可又能怎么样呢?自古就是君子做事,小人弄口。可毕竟天理昭彰,自有公论!我就都记着你的好呢!”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任凭你得罪了多少人,只要我欣赏你就够了,别人喜不喜欢的,又能怎么样呢?

    “如此说来,我倒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罗德曼自然能理会到他的意思,只是他如今虽然委身在这里做个管家,但说到根本,其实还是他们的长官,又何需得到这里任何人的赏识?大家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

    “不过,驸马大人——”

    他此时故意抬高了声调,“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现下府库空空,可眼看着公主大典已经临近,各类物资都亟需购买……若不尽快把钱拨下去,只怕要耽误事了。”

    驸马空洞的眼神再度变得古井不波,顿了顿,用种让人难以猜透的语气说道:

    “哦,这个……你不是早就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他冲罗德曼神秘的一笑,罗德曼也同样报以灿烂的笑容,两人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其实罗德曼还蛮沉醉于这种和聪明人打交道的感觉——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又都了然于无形间,大家你来我往,看似平静的背后其实每一句都是较量。

    “现在就等您来做决定了。”

    罗德曼将手里的一沓资料拨弄的哗哗作响,随后拿给了驸马。

    驸马连看都没看一眼,轻笑着挥了挥手:

    “呵呵……我早已老眼昏花,看不清这个世界了。你也不用和我说,反正钱我是没有,可事还要照办。至于想什么办法怎么去弄钱,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用再问我,放手办就是了,我无不同意的。”

    这回答倒有点出乎罗德曼的意料了。

    看起来老头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又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计划。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可以帮他达成目的的结果。

    可坊间传闻他与焦灼关系非比寻常,常常对他犯下的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总是无限包容。可如今自己要彻底扳倒焦灼了,驸马反倒毫不在乎?

    罗德曼有点分不清楚。

    也有点看不清楚了。

    他又默然盯了老头好一会儿,老头依然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没过多久就开始又打瞌睡又点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最后还是黄公公体贴入微。

    他上前搀起驸马,帮着两个丫鬟把他送到屋里面,一面还代驸马爷向罗德曼解释道:

    “小罗大人,驸马爷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信得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只要对驸马府好,他无不支持你的。”

    罗德曼挑挑眉毛,不再多说,只冲他点点头道:“那么,府兵我该怎么调拨?”

    抄家是动人根本的事,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因此自然需要兵员介入。

    而黄公公似一直在等他开口,听他终于说了出来,脸上露出一种愿望达成的笑容,饶有意味地望了罗德曼一会儿。而后从腰间解下一面三寸来长两寸来宽的金色腰牌,递到了罗德曼的面前。

    “凭此金牌,你可随意调动府上亲卫。”

    罗德曼接过金牌,对面的手却没有松开,“不过……小罗大人,咱家当差这么多年,驸马爷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据咱家所知,驸马爷还从没像信任小罗大人这样,信任过别的任何人呢。希望小罗大人能体会驸马爷对您的一片苦心,可千万别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黄公公的眼神充满深意,随后方才渐渐松开手中的金牌,任由罗德曼拿了过去。

    罗德曼不明白这死人妖到底是什么意思,金牌拿在手里略看一眼道:

    “府上亲卫……我该去找谁说话?”

    “马彪是他们的头儿,你只管拿着这面金牌去找他即可。他见了金牌,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好吧,用完了还你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金牌,掉头走了。

    黄公公一直目送他走出了院门,才转身和丫鬟一起将驸马扶回屋里。

    此时院外已经起了风,地上的尘土打着旋被卷起在半空,随即又掉回了地上。

    屋里的空气因为窗户没有开而显得有些滞闷,驸马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缓缓睁开,里面没有半点的惺忪睡意,却如天空里的北辰星一样明亮。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身边表情复杂的黄公公,深吸了口气道:

    “你就是太过仁义了。”

    驸马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丫鬟将他扶起,而后以种冷酷的强调说道: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下万物皆可为棋子,无一物不可用,有无一物不可舍。罗德曼虽有大才,其实也正是因为他的才太大了,让你我这样的老朽都为之恐惧。所以,一旦他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除之而后快。不然你我千秋大业,终不过是功亏一篑,最终虚妄一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