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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其人之道

    入了戌时,驸马府各院都已点上灯火。

    焦灼的小院里更是灯火通明,花厅里面人影舞姿绰约,不断有莺啼燕唱的软语歌喉、伴随琴弦操弄之音靡靡而来。

    灯影之下,镇国公府的长子谢天恩坐在正席,此刻已是酒过三巡,只见他酒意微醺,在灯红酒绿中一面敲打着牙拍节奏,一面斜乜着眼欣赏眼前少女的曼妙身形。

    今天下午可谓喜讯连连,戏院那边接二连三传来消息,无非都是说罗德曼如何如何被困,又如何如何无奈的情形,简直惨不忍睹。

    迟田与焦灼自然少不了要奉上一番恭维,可谢大公子又哪里在乎这个,以为不过都是些顺理成章举手投足之事,其实并无什么惊喜可言。

    焦灼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地上喜形于色的走来走去,嘴里还碎碎叨叨,一会儿欢欣鼓掌,一会儿又唾地有声喃喃咒骂。

    这时又是先前那个小厮,还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挤着门缝从外头往里张望,恰巧和焦灼抬眼四目相对,焦灼登时忍不住又大发光火。

    “你他娘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别整日价给老子贼眉鼠眼的在这儿丢人现眼!告诉你,你焦爷还是那个焦爷!焦爷现在一跺脚,驸马府还得震三震!别以为新来了个什么狗屁姓罗的,就能把老子踩在脚底下。告诉你,如今的驸马府还是那个驸马府,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姓罗的不识趣,照样被老子走马灯换!”

    门口的小厮苦笑着擦了擦汗,不知此时是该冲他笑还是该冲他哭,转眼又想到待会儿大人知道了消息后,势必又要赏自己一顿打骂,脸上就忍不住有哭丧的表情。

    只见他攒眉弄眼的直勾手,想让焦大人借步说话,焦灼如今正在意气风发的劲头上,哪里肯与他做这等鬼鬼祟祟小气人家的龌龊把戏,于是只向他一挥手,便臭骂道:

    “真是死狗扶不上墙头,老子怎么用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回头老子就换了你,现在有什么屁先给老子滚进来放!”

    小厮只好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苦哈哈着脸道:“大……大人,不、不好了呀!”

    “放你娘的狗臭屁!”

    焦灼听他一开口就像报丧的一样满嘴晦气,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一个嘴巴子就打得小厮在地上转了三五圈。

    “怎么就不好了,啊?一天到晚的你就会报丧,就不会说句得体的好听话吗?今天谢大公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大家正玩在兴头上,偏生你个狗杂种没点眼色……好好的气氛让你一下子就给破坏殆尽!”

    谢天恩这会儿酒劲翻涌,支着胳膊肘靠在餐桌上,冷哼一声道:

    “直管和他啰嗦什么?要在我府上,这种东西早被拿去剁了喂狗了……”

    小厮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晕脑花,谢大公子的话是一句也没听清,嘴里还在自顾自的念叨:

    “真的不好了呀,大人,小人不敢胡说的……”

    焦灼正待发作,却听外面吵吵嚷嚷一片杂乱声响,忙走至门前开门向外看时,只见黑压压一群管事奴婢们正叫嚷着奋力要往院里挤,被几个小厮用棍子拦下不让进。

    “他娘的,今晚是犯了太岁还是怎么,一个个都来造反吗?”

    焦灼喝骂着大踏步走出花厅,满院里找趁手的兵器就要行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们都当焦爷如今是好惹的了是吧?老子倒要让你们看看,瘦死的骆驼照样也比马大!”

    花厅里的歌姬舞伎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吓得停下了表演,都站在地上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迟田隔着窗楞缝向外张了张,有些不可思议的嘴巴里倒吸一口冷气,随后转头向还坐在原地的谢大公子道:

    “谢大公子,你上午跟我说……派过去的都有些什么人?”

    谢天恩恍惚间听到这话,想了半天仿佛还没听明白,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窗前。

    “你说什么……嗝!”

    他打着酒嗝一步三摇走过来,身体靠在墙壁上,噘着嘴向外看。

    外面焦灼已经开始动武,手里的大扫把带着呼呼的风声上劈下扫、左砍右削,几个人影在扫把的起落间倒在地上,翻滚着惨叫不绝。

    “我们来找谢大公子,你凭什么拦我们?”

    “是谢大公子让我们去的,如今有了事情,如何不让我们去找他?”

    “你娘的,还说!”

    ……

    谢天恩从窗里看得模糊,酒劲又让他头脑有些发蒙,摇了摇头,“不认识。”

    说着又返回饭桌上坐了,指着对面那群停下来的舞女道:

    “怎么不跳了呀?来,来,快给本公子再跳起来,本公子……重重有赏……”倒在了桌子上。

    此刻,外面的人群已经完全失控闯进了院里,两个拦门的小厮也被推倒在地,淹没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不见踪影。

    焦灼被人夺走了扫把,三五个小厮一起挟制着将他绑在了院里那棵老榆树上,嘴巴里还塞上了布条……

    人群开始涌入屋里,几个带头的管事首当其冲破门而入,进来觑着谢天恩倒头就拜,磕着头说道:

    “谢公子,您可要救救我们呀!我等皆是奉您之命才去惹得那个罗德曼,可谁知却惹了个魔头!您别看他待人起来不温不火、有说有笑的,不明白的人还真以为是个软面馒头呢。

    可要再往深里那么一接触,我保准您就知道他不是个一般的狠人了。笑里藏刀、阴狠手辣,玩起人来简直他娘比玩狗还遛!您是没见当时的场面,可怜李福啊……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花厅地上乌泱泱趴了一地,有放声哭的,有小声泣的,还有趴在地上不言语只磕头的,哀哀怨怨悲悲戚戚挤了一屋子如丧考妣,听得迟田头都大了。

    好在事不关己,此时他倒还算镇静。

    他朝人群看了一眼,先是朝墙角挥挥手,让那几个已经快被吓哭的歌姬舞伎先行退去,几名女子如获大赦般带着感激的眼神匆忙逃走。

    迟田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去,这才回转过身,微咳了咳嗓子道:

    “你们有什么话好说便是,这么大仗势,让外人瞧上去算怎么回事?就是让驸马爷知道了,以下犯上,只怕也不是一般的罪过!我看你们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跟随谢大公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他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既然他有话放在前头,那后面的事就不会不管。”

    迟田看众人脸色有些缓和,知道他的话起了效果,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瞒你们,谢大公子今晚上多喝了几杯,就算这会儿答应给你们解决,此刻也未必就能头脑清醒的听你们陈述清楚。再说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来,七嘴八舌的,谢大公子就能一一记住?

    要我说,大家先回去,把各自的问题拿纸条写个条呈,有不识字的可以请同事帮帮忙,等明日一起写好了再送过来。一来你们能回去再整理整理思绪,把一些个问题再互相商量商量,好讲清楚;二来明日谢大公子酒也醒了,也就好给你们办事了,是不是?”

    迟田一向长于人情世故,一番话说的有情有味、鞭辟入里,早打消了众人心头的焦躁情绪,此刻都冷静了下来。

    大伙此时才顾上细细打量谢天恩,只见他面色潮红、嘴角流涎,似睡非睡就那么半杵在桌面上,情知迟田所言非虚。

    眼看今晚事是办不成了,况且自己这么一闹细想之下确实也不大妥当,这会儿又有国舅爷家的小公子帮忙调解,何不卖个顺水人情,也给自己个台阶下?

    于是就坡下驴道:

    “迟公子,我等此来,倒也不是信不过谢大公子,实在是那个罗德曼太过穷凶极恶了……况且他又有言在先,说若我们不能让谢大公子帮忙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就要按照他的办法对付我们!您是不知道他的办法有多不地道……”

    说出这话的时候,奏事的几个管事还犹自咋舌舔嘴,害怕之情形于颜色。

    “好了好了,”迟田看到他们那副忌惮的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瞧你们都被吓成了什么样?他罗德曼就算再霸道,难道还能逼你们今夜就要解决?再说了,你们也不看看谢大公子的模样,你们觉得他今晚能给你们解决问题吗?好了,都回去吧,就依我说的办,你们明天再来找谢大公子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