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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雄起的追禅

    罗德曼随手翻开一本账簿查阅,发现头页赫然写着“旧管”二字,看看内容,不过是些承前旧账,扔下不理。

    紧接着又从下面翻出一本,打开来看,账页上充斥着“新收”、“开除”和“实在”等目录,密密麻麻混杂不堪。

    罗德曼在大学时代就曾辅修过会计学,因此一眼便认出这是记账法里的“四柱结算法”,是古时从单式记账向复式记账发展的产物。

    在这个商品经济极度不发达的时代,恐怕除了收入来源比较复杂的寺院外,便只有在官厅会计核算中才会用到,其实已经算是当下最为先进的记账方法了。

    不过缺点依旧不少。

    先不说别的,就只论账里的数字皆用汉字书写,查阅起来就足够麻烦。

    还有条目混乱,“新收”、“开除”、“实在”等目录并没有分隔罗列,而是杂糅一处,让人看得头晕眼花,难以一目了然。

    更别提账册分类的不合理,货币和实物并未分册登簿,债务更是不清不楚,没有单独列册,简直一塌糊涂。

    罗德曼看了几本,实在没心情再往下看。

    于是只将原始草帐留下,其余日清流水账册全部交付追禅,让他给焦灼送去。

    “你把这些都给那位前任管家送回去,告诉他:他留下的垃圾,本大人不稀罕!”

    追禅抱起桌上的账册,只问:“大人,奴婢去了是照样学话,还是点到为止?”

    罗德曼知道下人们出去办事往往讲究变通,绝不会原原本本把话照搬,免得伤了彼此和气,最后反倒两头不讨好。

    可追禅毕竟年少不谙世事,如今又是新被重用,事无大小都没个决断,因此才发此一问。

    不过这也正是罗德曼会重用他和达摩的原因所在。

    他想培养的,绝不是那种时时刻刻搞变通、却将上级本意扭曲变卦的干部,而是要真正能够贯彻自己真实意图的得力干将。

    “本大人让你传的话,你就只管原话照说。胆敢漏掉半个字,或是变换一丁点的意思,回来仔细你的皮!”

    面对如此小事,罗德曼却一反常态、严加训斥,目的就是要从开始就为他们塑好底色,以免等到日后尾大不掉之时,一切都悔之晚矣。

    再说自己的部下,如何能出去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要知道他们的行事做派,那可直接关系到自己在外的脸面啊!

    况且只有赋予手下干部一定的威望,日后才好派他们下去贯彻执行。不然重重阻力,只怕任何的改革都会中道崩殂。

    于是继续告诫他道:

    “以后你们出去办事,都给我把腰杆挺直喽!别跟个贼似的,正眼都不敢瞧人。只要你们做事出于公心,我敢保证,在这府上你们尽可横着走。若是遇到那些不识高低的东西,敢拿你们怎样,本大人自会为你们做主!”

    “是,奴婢都记下了。”

    追禅将信将疑的回答,也不知这位大人所说到底是真是假,况且他哪来那样大的本事,把谁都能收拾?

    光他知道的,府上就有好几位主人都厉害的很,焦灼只是其中一位。

    “奴婢这就将账册给焦大人……哦,不,是给焦灼送去。”

    他失口喊出焦大人,随即马上发觉和罗大人刚才的态度不甚符合,于是急忙改正,抱了账册匆匆往焦灼处去了。

    等到了焦灼府上,先知会了门前小厮,说是新任管家罗大人派他过来有事要说。

    守门的小厮听说既是新任管家派来的公干,于是便导引追禅,径直来到厅堂。

    追禅张眼望时,只见焦大人躺在榻上,已经喝得醉意醺醺,此刻正斜卧着听一个女伎给他弹琵琶唱小曲儿。

    小厮通报一声,追禅随即抱着账册走进屋里。心想到待会儿就要把眼前这位瘟神大骂一顿,顿时就紧张地汗流浃背。

    焦大人闭着眼睛一只手在腿上打拍子,丝毫不理会有人站在地上,只顾听小曲解乏。

    追禅咽口唾沫,抿了抿嘴唇。

    焦大人曾经是他最害怕的主人之一,因他父亲对驸马爷有过救命之恩,加上他本人又是性格特别霸道蛮横,因此全府上下人人都不被他放进眼里。

    驸马爷对此事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大伙见驸马爷尚且如此对他,也就都没了脾气,谁也不愿去招惹这个瘟神。

    于是焦灼越发变得没了体统,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连驸马爷,也都敢数落。

    追禅记得从前时候,焦灼就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对管家院里的下人们大加责罚,自己和达摩在他手下可没少挨揍。

    想起那些陈年往事,这会儿依旧心有余悸。如今新任罗管家竟让他来将焦灼一顿训斥,心中又怎能不七上八下?

    不过转眼想到罗大人刚把自己提拔重用,况且刚才已说下那样的重话,追禅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无功而返。

    毕竟这可是罗大人交给他的第一次任务啊……

    想到此处,他嗓子眼里忍不住轻咳一声,磨蹭了好一阵,才终于鼓起勇气,却发现声音还是小的像只蚊子。

    “那个……你、你别唱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追禅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不由把怀里的账册抱得更紧。

    唱曲儿的女伎惊奇的回转过身,狐疑地在他脸上盯了一眼,嘴中小曲却没停下,依旧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只是表情变得惶恐不安。

    “叫、叫你别唱了,你没听见吗!”

    追禅也不知到底哪来的勇气,只感觉喉咙里一阵发紧,随后就不由自主地大声吼出了声,两只干瘦的拳头也握得紧紧的,举在胸前颤颤发抖。

    歌伎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把琵琶滑落在地上,回过头只是紧张兮兮地瞧着焦大人,看他如何发落。

    焦灼此刻才微微睁开眼睛,发现竟是一个下人在自己屋里咆哮,也不知追禅到底是哪借来的狗胆,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登时就黑了脸面,变得勃然大怒。

    待要下去饱揍他一顿,但醉意却让他有点力不从心,好不容易撑起身子,最后只觉胳膊一软,又扑通一声摔回原地。

    焦灼只好平躺在榻上,伸出一根指头对他大骂:

    “草你娘个贱种!你他妈不想活了!”

    而后抽出身下的靠枕,用尽全力朝他掷了过去。

    追禅也不闪躲,他知道现在的焦灼根本就无力将枕头扔过来。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即便他现在退缩,也只会无济于事。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倒不如索性与他拼了!

    反正罗大人说过会帮我摆平的。

    ……即便摆不平,那也认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甩掉心中包袱,追禅瞬间觉得身上轻松无比。

    他发现自己现在手也不抖了,头也敢抬了,一腔热血正拼了命地往心口处涌。

    “姓焦的,你别太过分!谁不知道你在这府里横行霸道?好在今天你罗爷爷上任了,他让我转告你:孙子!”

    他叫了对方声“孙子”,忽然发现这句好像不是罗大人所言,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害怕。

    不过想到此时此刻的情景,又非这句话不足以烘托出气氛,也就索性不管了,任由自己随性发挥。

    反正要紧的是传达罗大人话里的精神气质,况且“孙子”这词,确实感觉挺提神的。

    “孙子!”他又骂一句,“别以为你这堆破纸是什么宝贝,你还藏着掖着的!你罗爷爷说啦,这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堆破烂,他老人家才不稀罕!”

    说完,追禅将怀里的账册一股脑儿全丢到他的床榻上,“还你!”

    他解气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只留下被吓得瞠目结舌的歌伎躲在角落里嘤咛哭泣。

    焦灼暴躁地滚下床榻,却也只能望着追禅远去的背影破口大骂,继而把碗大的拳头一遍又一遍地砸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他妈都是怎么了呀?就连一个小小的贱人都敢来欺负老子了。老子活这么大,就是驸马爷,他也不敢给老子受这腌臜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