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登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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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圣训堂

    看着手下败将骑马离开营地后,罗德曼朝窗外啐了口唾沫。

    “老混蛋,还想和我玩这套。”

    转身叫进在外候命的传令官,命他即刻去请秦管营过来。

    杜天应声而去,罗德曼独自站立窗口,看着院中那座红楼发呆。

    不一会儿,就见秦天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抹把头上的汗道:

    “大人,您找我?”

    罗德曼转身走至书案前坐下,请他进来,端起几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对他说:

    “我刚和索卢图谈成了一笔买卖,约好把鲜卑人的尸体一百两一具卖还给他。”

    “啊?”

    秦天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罗大人,随即就像个小孩一样天真地笑起来:

    “您——哈哈哈哈,大人之高明实在令鬼神都难测啊!您竟然,呵呵,竟然能在死人的身上又捞笔大钱回来,这下鲜卑人可算是输到阴间里去了。哈哈,真解气啊!

    想必这些死了的鲜卑人泉下有知,也会为自己还能卖这么一个好价钱而感到不可思议吧?属下、属下着实佩服。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秦天柱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汪汪。

    罗德曼向他挥挥手,表示不足挂齿,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他道:

    “我听杜天说,你们已经有好几年没发过兵饷了?”

    秦天柱听他突然问起这个,视线在院长脸上惊讶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悲伤难过。

    “是……是有段日子了。些许小事,还劳院长大人如此记挂。”

    罗德曼发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偷偷红了眼睛,叹口气道:

    “钱粮一事,按朝廷之规矩,不是应该由典簿负责吗,怎么会去了索卢图那里?”

    “唉,一言难尽。”

    秦天柱一副无奈的样子,语气里充满失望,“如今这世道,强权就是规矩。”

    他低下头,趁院长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抹了把眼睛,吸吸鼻子道:

    “鲜卑人一向瞧我们汉人不起,再加上前来运送钱粮的官员亦是鲜卑官吏。一来二去,他们不知怎么就达成了协议,每次过来运送钱粮,非得叫索卢图大人过去才给。陈主簿去了反倒遭人白眼,被晾在一边无人理会。

    大人您也知道,陈主簿是个文人,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时间久了,也便再不去了。钱粮管辖之权,自然也就渐渐流转到了別驾大人的手里。

    可这群鲜卑王八羔子们,一不给我们发兵俸,二不给我们发粮草。幸好还有个王都尉从中周全,花钱从鲜卑人手里把本就属于我们的粮食又买回来发放给我们……当然,他也有条件,就是每逢初一十五,我们都得过去给他干活。

    呵,您说这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都尉?”

    罗德曼注意到他提起这个陌生名字,不知究竟何人,奇怪问道,“他又是谁?”

    “噢,都怪属下失言。”

    秦天柱在地上不好意思地向上拱拱手。

    “原本不该这么叫他。此人乃是前朝驸马都尉,在本朝却是阶下囚了。据说他当年在中土私藏了许多金银,数量还不少。后来不知怎么就和那些鲜卑官员们搞在了一起,还合伙做起买卖。

    前年的时候,他忽然提出想修一座楼,用来安顿老小。当时院长也是感念他有恩于我汉军,因此便应允了下来。”

    秦天柱直起腰板,指指窗外,“外面那座楼就是他出钱修盖起来的。”

    答案出乎罗德曼的意料。

    他没想到外面那座豪华的红楼里,住的居然只是个囚犯。而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一院之长,反而却被安排的像蹲大狱。

    他搓着额头想了想,暗暗把此事记在心上,决定在事情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继而调转话题道:

    “我刚才说到鲜卑人尸体的事,你要留意。索卢图那只老狐狸表面虽然应允了我,却提出先要把尸体拿回去,然后再给送钱。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看他八成是想讹我们不给钱。你传令下去,让大家一定要不见银子不撒手,决不能把尸体白白送还他们!”

    罗德曼在空中打了一个坚决的手势,叉着腰把目光转移到秦天柱身上。

    “只有一点——不可让鲜卑人知道是我指使,一切就只说是士兵们要他们的兵饷。不见银子,任谁说了都不好使。”

    “哼。”罗德曼轻哼一声,用一只手掌支起下巴,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也该让鲜卑人好好领教领教我华夏博大精深的扯皮艺术了。”

    见院长大人的眼睛里闪烁光芒,秦天柱知道他老人家这已是成竹在胸了,也不多问,高唱一声喏,欣然领命而去。

    罗德曼又在石椅上独自发了会儿呆,随后才起身走出房间,叫上杜天,让他领路前往圣训堂。

    杜天听闻大人终于要去参拜圣训堂了,高兴地满口答应,小跑在前为他引路。

    二人从后门绕出,步下一段又高又窄的石凿阶梯,一步一滑的往悬崖下方走去。

    走至半山腰一个幽黑的山洞前,杜天率先停下脚步,罗德曼紧随其后,从不远处跟了上来。

    只见杜天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熟练地点燃洞门两侧隐蔽的灯台,火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视野。

    罗德曼看见两扇沉厚的木门在面前紧锁,门角上的铁皮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就要脱落。

    矮小的木门之上悬挂一个很大的牌匾,上面用阳文裱出三个烫金大字——圣训堂。

    仔细察看,发现门右侧的石壁上,用斧头另外凿出两行刚健有力的阴文小字:

    非院长不得入内

    违令者斩

    红漆刷染,看上去特别的醒目。

    杜天从腰间摸出一把拇指大小的铜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打开房门。

    随后让至一边,躬身请罗院长进屋。

    “罗大人,此地乃疯人院禁地,只有历任院长才有权进入,属下只能在外面等您了。”

    杜天将手中的火折子交到罗德曼手里,“大人,里面黑,拿这个照路吧。前面案几上有烛台,您进去后可以把它点燃。”

    罗德曼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推开房门,径自朝山洞里走去。

    洞里一片漆黑,伸手都难见五指。

    仅有火折子映射到的周边狭小范围之内,隐约可见一些光明流转,耳畔传来水滴哒哒的声音。

    罗德曼放低手心,尽量用火折照亮脚下的道路。

    好在山洞并不深,没走几步,手背就碰到了前面的案桌。

    桌上果然摆放着一截很高的烛台。

    罗德曼用火折点燃烛台,然后吹熄火折。

    在烛光照耀下,才发现在案几的另一端,原来还放有一个同样的烛台,过去把它点亮。

    山洞里登时变得明亮许多。

    罗德曼环视一圈,发现不过只是一个简陋的山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心中不免扫兴。

    转过身体,发现案几中间摆放一个黑色木架,木架上端端正正放置一个一尺见方的黑色锦盒。

    罗德曼缓缓走上前,双手从木架上捧过锦盒,吹去飘落的浮尘,轻轻扳起搭扣,打开锦盒。

    只见里面用黄稠铺底,其中盛放着一个用金线勾勒过边角的袖珍卷轴,不由兴致大开,匆匆取出观看。

    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如下字样。

    爱卿见谕:

    朕本北王,镇兵雄关。奈天子无道,民多抱怨。内臣倾侧,外敌狼列。继而兵起,天下大乱。先皇罪己,禅位于朕。朕乃固辞,怎奈不允。既承天意,唯有吐哺。

    朕自登基,宵衣旰食。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与民休息,民安其业。与民同乐,民感其恩。奈何妖后,不顺天意。孽心不死,偷盗玉玺。流传域外,朝局隐忧。

    卿乃栋梁,朕寄厚望。寻回玉玺,汝之责也。其言也衷,其诫也真。尽心竭力,方保无虞。敢有懈怠,天必谴之!卿乃朕选,必不负朕。待到归来,亦不负卿!

    罗德曼读罢,草草归纳,方知是皇帝居然弄丢了传国玉玺,而且还确信丢失的玉玺就流落在这个岛上。

    看来疯人院的存在,绝非只是为看守一群逆民而已。找回丢失的传国玉玺,才是历任院长的真正使命。

    迷雾之风顿时吹拂在罗德曼的脸上,割得他满脸生疼。

    内心只觉疯人院的情况,远比他所想到的还要复杂、还要危险。而前任院长们的死,恐怕也与此有着太多联系。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觉压力山大。

    因为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继续完成这个使命——

    一个随时都可能为之丧命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