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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交锋(下)

    索卢图言罢,作势就要回去写本参他,罗德曼转身拦在他身前。

    “别急着走啊,別驾大人。”

    索卢图见他拦住自己,以为是说中了对方要害,所以他才心虚阻拦。心中不免有点得意,却不行于色。冷哼一声,背转身去,只等他来央求时好提条件。

    “別驾大人不会真以为我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罗德曼耐人寻味地轻笑。

    见罗德曼笑容阴恻恻的,索卢图不知眼前这个年轻小孩的肚子里又憋了什么坏水,心里不由七上八下、波涌不平。

    只见罗德曼缓缓退开,旋转身体,把手指向了身后的墙上。

    “大人请看。”

    墙壁上挂着一把做工精美的弯月形刀,刀鞘乃是用黄金打造,两面各镶嵌数颗宝石,看上去尊贵异常。

    索卢图几乎一眼便认出那是皇帝御用的宝刀,抱怨自己怎么刚才没有发现,带着惊恐的声线道:“这……”

    “这叫尚方宝刀。”

    罗德曼信口胡诌,其实这就是当年皇帝赐给他父亲的一把寻常宝刀。

    “此乃我临走时陛下亲赐。你也算官场里的老人了,可知道他的用处?”

    索卢图“啊”的一声,急忙跪下,朝那宝刀三跪九拜,高呼“万岁”。

    才要起身,却被罗德曼用手摁住肩头,“索卢图大人先别急着起来呀。”

    他温柔笑语,“当着皇帝他老人家的面,本官还想再问问你。

    我前夜就带着尚方宝刀来此上任,你直至今日才来拜会,而且还当着陛下亲赐之物口出狂言、大言不惭,是否可以视为大不敬?

    而你怂恿部下夜袭本部,置皇帝钦赐之物于水火。若非本官当机立断、奋起抵抗,皇帝钦赐之物必将毁于战火、惨遭寸磔!请问,这又能不能算作意图谋反?”

    “这……”

    索卢图听得汗如雨下、浑身发抖,他知道“尚方宝刀”虽为一物,但却是皇权的象征,可以说见到“尚方宝刀”,就无异于见到了皇帝亲临。

    刚才罗德曼所言,的确件件都可治他的大不敬罪,就算想往意图谋反四个字上拉扯,恐怕也无不可。

    况且“尚方宝刀”有先斩后奏之权,倘若这小子真的发起疯来……

    “皇上恕罪,小人实在不知皇上御赐之物在此,不然就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脑袋,小人也不敢——啊,对,此事乃奇斤达鲁私下所为,小人之前并不知情!”

    罗德曼听罢冷哼一声,“不知情?你身为鲜卑统帅,竟然对属下这么大规模的动作全然不知?哈,就算我信你,皇上他老人家也未必会信。即便皇上慈悲,有意保你……恐怕索卢图大人也难逃治下无方、治军不严的罪过。”

    “罗大人,罗大人!”

    索卢图急忙膝行几步,来至罗德曼身前。

    他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亦全在罗德曼计较与不计较之间,此时若是能央求他放过一马,定可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向他磕头求情道:

    “都怪属下有眼无珠,竟然得罪了罗大人。”

    他左右开弓,厚实的手掌狠狠打在焦黑的脸颊上,顿时就变得红肿起来,黑里透着红。

    “还望罗大人大人大量,万勿与小人一般见识。以后小人一定唯罗大人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

    罗德曼清楚自己不过是在扯虎皮做大旗,细说起来,还有假传圣旨的罪过在里头。

    又考虑到鲜卑军虽然有些受挫,终究没能达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现在双方只能堪堪维持和平,井水不犯河水。要真想将其一举拿下,汉军现在还不具备那个实力。

    于是见好就收道:

    “索卢图大人这就见外了。其实只要你们懂得敬我,我又何尝愿意得罪你们?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我也离不开你们的支持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罗德曼笑着将索卢图扶起,搀到一张石椅上坐下,自己也转回到书桌前落座。

    “所谓不打不相识。经过昨晚一战,我们也算相识了,以后之事,还望索卢图大人多多支持才是。”

    “自然,自然。喔,都怪属下治下无方,惊扰了院长大人的台驾,还望恕罪才是。”

    “哪里哪里。好说好说。”

    双方你来我往,客套一番。

    索卢图见对方无意深究此事,大感喜出望外。抬起衣袖擦擦冷汗,又坐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语气小心询问道:

    “还有件事,不知大人肯否应允?”

    罗德曼倒是爽快,扯着嗓门叫道:

    “老索,你这就见外了啊,见外了!有什么话直说,别跟兄弟我客套。但凡兄弟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罗德曼边说边趴下身子继续写他的小册子,脑袋里却在盘算这老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唉。”

    只听他深叹口气,笑容满面地把头点了点,两只手掌用力揉搓在一起,缓缓开口道:

    “不论怎样,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死者为尊,入土为安。那帮鲜卑勇士……哦,我是说门口摆着的那些死人,虽然他们的确都该死,可毕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能否请大人将其归还于我,属下也好将其超度一番,为他们赎去今生的罪孽。”

    罗德曼的脑筋飞快的运转,把一个财务有限的上班族与生俱来的精打细算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事啊,老索,我还真和你想到一块去了。你没见我已经安排人员把他们都抬到营门口了吗?就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把他们都拉回去安葬呢。”

    “本来这事我们也可以代劳。”

    罗德曼犹豫一下,叹了口气:

    “可毕竟汉人与鲜卑的习俗有别,只怕做了会有不妥之处,因此才没敢擅自处理。谁曾想你倒先提出来了,真真心有灵犀,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索卢图赞许地把头点点,“大人所虑极是。汉人与鲜卑虽同为土葬,但——”

    “一百两银子一具,你都拿走便是!”

    罗德曼实在没心情听他啰嗦,直奔主题。

    “啥?”

    听到对方居然拿一群死人和他漫天要价,任索卢图再是老奸巨猾,也万没想到,差点惊掉下巴。

    他霍地站起,大声问道:

    “一百两银子?大人,那可都是死人呢,一群牛羊也不过这个价呀!”

    “老索。”

    罗德曼走过来扶他坐下,请他稍安勿躁,语重心长跟他说道:

    “唉,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瞒你,我这里……实在困难呢。”

    说到动情处,他又深深地叹息一声,伸手环住索卢图的肩膀,向他诉起了苦:

    “听说整个疯人院的钱粮都是你在掌管,把我给穷的呀……将士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兵饷长什么样了,整天找我要。你再看看我这堂堂院长的一居室,比你的应该是差远了吧?”

    “我现在也无家可归喽。”

    索卢图想起鲜卑大营已被昨夜一场火烧得面目全非,也忍不住唉声叹气。

    罗德曼才不管这些,他现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顾自说道: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手中无钱、万事莫谈,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就是如此,任他谁也没有办法。况且你也不亏呀,老索!”

    罗德曼激动地转到他面前,眉飞色舞地给他做思想工作:

    “你想想看,这么多鲜卑军士,不远千里出来跟你混,把你当做再生父母、再世爹娘,图个什么?还不就是想跟你能过上好日子,将来也好衣锦还乡?再不济,也能衣食无忧、生老病死都有个保障吧?

    可现在呢,你连死去的尸首都收不回去,这让那些活着的军士怎么看你?他们以后还怎么死心塌地跟你混?军心啊,老索,军心!你花这么点钱,就能买到稳定的军心,我就问你值不值?”

    “啊呵——”

    索卢图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咒骂眼前这混蛋怎么就这么厚颜无耻,竟能把这么缺德的事说得义正严词?还一口一个为我着想……啊呸,真他妈不要脸啊!

    可仔细一想,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事,这小子还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鲜卑勇士的尸首他必须带回去,否则必然激起军中哗变,届时自己的威望必将受到极大影响,军中只恐再难有人服他。

    况且刚刚经历了“尚方宝刀”之事,自己一时还不好惹恼他。也罢,姑且先答应他,等到尸体掩埋之后,只找理由拖着不给便是。

    想到这里,他成竹在胸地点头赞许道:

    “院长大人所言极是,倒是我这个官场老将给疏忽了,呵呵。这样吧,今日过来本是想和罗院长聊聊,匆促之间并无准备,不如您先让我把尸体带回去,钱我随后就让他们给大人送过来,您看如何?”

    “老索,这话就说的见外了。你我的关系,我还能信不过你?这样,啥也别说了,你现在就回去派人过来搬尸体,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