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六，展会正式开幕。

    按关导的要求，今早大巴八点出发，虽然酒店到展馆只有十五分钟路程，但今天车多人多，必定堵车，早出发比较稳妥，所以白雾六点就起床了，特意洗了个澡，然后洗脸刷牙，吃过地接社送来的早餐，又花了近一个小时化了精装，穿上见客户专用的服饰，方才出房门。

    恰巧这时玉塘风也从对门出来，一见白雾穿着一套嫣红裙装，胸前真丝白领露出一线，玉颈如雪，细腰银鞋，膝下长腿笔直亮白，早看呆了，抬头又见白雾发髻盘于脑后，青玉耳坠垂于肩胛，显得面容修长爽利，脸上略施粉黛，打扮得光鲜亮丽，粉嫩脱俗，眉毛弯弯似柳叶，绛唇丹丹似樱桃，一双眼睛更是神采飞扬，如镜亦如电，便似见了观世音下凡，险些没双膝跪到地上。

    白雾见玉塘风痴呆成这样，便用冰冷的语气给他打一针强心剂，道：“怎么了？”

    玉塘风兀自挪不动脚，道：“没什么……不是，我是说……太好了，太美了，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白雾听玉塘风话里有话，本想细问，却被Iris和Beth打断。

    Iris和Beth也都换了正装，西装搭配高跟鞋，都比平时精神了几十倍，Iris见了白雾，更是拉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赞不绝口，道：“雾姐，你这一身战袍也太漂亮了吧！把你的脸型，肤色，身材全都衬出来了。之前听Selin说，你穿沙莎那一套牛仔裤特别好看，我猜那一身再好看，也没有今天这一身好看。我都有点嫉妒你了！哼！”

    玉塘风插话道：“上次雾姐很美，今天更美，我可以作证。”

    白雾自知Iris长相妖美，盛装之下同样光彩照人，她说嫉妒，那是玩笑话，但看Beth的表情和眼神，那是实打实的嫉妒了，当下没有接Iris和玉塘风的彩虹屁，只道：“大家都很美，收拾好了，那就出发吧！”

    不一时，四人先后上车，一车人全都换了装束，个个打扮得好似雄鹰孔雀，白雾一来，宛如凤凰降临，将一车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直到白雾落座，朝大家点了个头，那些人才反应过来，咳嗽摇头，纷纷掩饰。

    车行缓慢，开到展馆已经九点，下车一看，目之所及全都是大巴、小车，一辆连着一辆，直堵到了展馆外面的大马路上，地上但凡巴掌大的地方都站着人，中国人，德国人，非洲人，美国人等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济济一堂，摩肩接踵，泼水难进。

    各路旅行团旌旗飘扬，广播声谈话声震耳欲聋。

    人在这种环境下，多呆一秒都是煎熬，Iris和Beth还乐呵呵地拍照，白雾抓起她两个就往展位走。

    展馆内部同样人山人海，好在大厅面积巨大，且有专人负责导流，购票、储物、入场等都有对应区域。

    白雾轻车熟路，带领三人找到进馆入口，跟着长队往前蠕动，白雾见玉塘风一直形影不离跟着自己，便问：“你想参展可以，但你有准针的参展商证吗？要是没有，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玉塘风道：“来都来了，我去哪可由不得你，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来。”与Iris等人告别后，往人海里一钻，消失了。

    白雾领着Iris和Beth跟随人流来到闸口，刷了展商卡后，闸门自动打开，三人终于进入馆内，白雾带路，往十号馆走，沿途都是世界各地的参展商和观展商，三三两两，说说笑笑，震得走廊四壁轰隆作响。

    拐过七道湾，穿过六扇门，终于来到十号馆，白雾一看时间，已到九点十分。

    来到展位，瞧见熟悉的公司名和Logo、产品，四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挎包放下后，白雾指挥大家，按昨天的设计重新摆好展品和宣传资料，然后轮流去洗手间洗了手，整理了妆容，抖擞精神，分别端立于展位门口，专心等候访客上门。

    趁着有空，白雾打量起了十号展馆的情况。

    十号馆是国际馆，不言而喻，展馆里的参展商绝大多数都是国际上除德国以外赫赫有名的五金工具类大品牌，比如Stanley，DeWalt，Milwaukee，Makita等，这些超级品牌的展位最小都有十八平米，最中心位置的几个最大的品牌，展厅面积都达到了六七十平方。

    准针和其他的小公司所处的位置，都是那些巨头选剩下的边缘地带，加上四周巨头林立，这些小展位犹如森林里几棵野草，很容易被人忽视，所以十号馆看起来访客川流不息，连她们门口都不时有人走过，但真正在准针展位上停留的，一个也没有。

    白雾经历过比现在更冷清的局面，如今沉得住气，Iris却有点着急，她这几天买的东西很多，早就把带来的空箱子塞满了，要是拿不到几十张名片回去，她怕被驰明瑞骂，因此问白雾：“雾姐，怎么没人啊，怎么办呀？”

    白雾看一下手表，道：“不要着急，还不到十点，很多人还没进场呢。”

    “也是哦。”Iris看白雾气定神闲的，便也放下心来，走到白雾身边，又欣赏了一阵白雾的红裙套装，看了一会，又上手摸了几下衣袖，道：“雾姐，你这身衣服真的好看，气场一下高了好几米！料子也好，应该不便宜吧？”

    白雾笑道：“再贵也没你的贵，你身上这一套应该是Prada吧？”

    Iris挺起胸脯，笑道：“那是，这一套顶我半年的工资了。你的肯定也差不多，款式很好看，我都没见过。”

    白雾道：“我的是定做的，前后定做了三套，春秋一款，夏冬两款，花了一万多，还没有你一套的贵。这是我买过的最贵的衣服，平时不敢穿，也就重要场合才拿出来秀一下，一年下来，也就穿个十几次吧。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还跟新的一样。”

    Iris笑道：“这么一身名贵战袍穿在身上，是不是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自信心马上满格？”

    白雾打量Iris的一身西装，道：“每个专业的销售衣柜里都有这样一两套特别的衣服，爱惜地跟宝贝似的。这套衣服，你们喜欢把它称作‘战袍’，但我更喜欢把它称作‘戏服’。”

    “戏服？”Iris狐疑道：“怎么听起来不像好话？”

    白雾道：“没错，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戏子的衣服。在我看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句话虽然调侃，但也有它的道理。每个人在世上，每时每刻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们也一样，平时在公司，我们是职员，今天来展会，我们就是销售。为了让自己入戏，也为了让客户入戏，我们需要一些仪式来烘托气氛。我这一身衣服，就是仪式的一部分，就跟古代唱戏的人一样，穿上戏服，才能演好自己的角色。”

    Iris笑道：“我还是觉得‘战袍’好听一些，听着多响亮，多霸气！”

    白雾也笑道：“战袍是上阵杀敌用的，客户又不是敌人，你穿着战袍去杀谁啊？我一直把客户当做合作伙伴，我们跟他们的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双赢的。我们只是需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而已，而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们就要受我们身上这一套‘戏服’的约束，我们必须表现得专业，自信，真诚，而且不能放纵自己的情绪。你可以把销售过程当成一段表演，戏唱得好，销售自然就成了。”

    Beth忽然插话进来，道：“白雾这个观点我认同，每次看你们接待客户，都打扮得板板正正的，看起来跟平时完全就像两个人，说话做事也跟平时不一样，真有一点在台上唱戏的感觉。”

    Iris笑道：“听你们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我以前还以为，是我紧张的原因呢，原来是入戏了，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展位门口一个白皮肤中年男人停了下来，笑吟吟地往里面看，先看了屋内三位姑娘，然后又看了两眼海报，只是不近前来咨询或细看。

    白雾朝Iris递个眼色，Iris立刻会意，伸出长腿，大步跨到那人跟前，鞠躬朝那人做个请的手势，用英语说：“早上好，先生！我们是中国排名第一的测距仪生产厂家，有很多新鲜有趣的产品！您进来，我给您一一介绍，怎么样？”

    那白人男子大概四五十岁，长得很瘦，个子不是特别高，看起来蛮有气质，道：“其实我不懂测距仪是什么，我只不过路过，听见你们笑得很开心，所以好奇停下来看了两眼，没有别的意思。”

    Iris笑道：“要看就看个够，来，我给您详细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保准让您大开眼界。”

    男子被Iris的热情感染了，想着反正有的是时间，听这漂亮小姑娘说说产品，长点知识也不错，便答应了。

    Iris带着白人男子进了展位，拿起最基础的H1给对方展示道：“激光测距仪，就是利用激光技术，实现测距功能的测量工具，也就相当于是卷尺的进化版。它的操作非常方便，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测出两点之间的距离。”

    说到这，Iris拿H1对准展位上的海报一按，距离马上就显示出来了，她举起H1给白衣男子看，道：“您看，从我这儿到那儿的距离是1.578米，是不是很方便？有了这个，您就不需要卷尺了，而且测距仪除了测距离，还可以实现计算面积，体积的功能，而且最远可以测到200米，比卷尺厉害多了，是不是很酷炫？哈哈！”

    男子微笑点头，道：“是挺酷。但是你们的测距仪精度怎么样？比卷尺准吗？”

    “那当然！”Iris指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道：“您看我们的距离是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三位的，这说明精度达到了毫米级。我们的产品精度都是两毫米，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男子笑道：“真有那么准吗？我不信。”

    Iris道：“你不信是吧？好，我证明给你看。”四下打量，看怎么证明测距仪的准确性，首先想到测客户的身高，又怕不礼貌，测自己又不好测，正好看到白雾在旁边，便说：“我给您测一下我同事白雾的身高，怎么样？您先猜猜看她有多高，我再测量进行验证，不就知道我们的产品准不准了吗？”

    男子打量白雾，摊手道：“我不知道，或许一米七五，或许一米七六。”

    Iris便拿起测距仪从白雾的头顶往下测，轻轻一按测量键，身高就显示出来了，连同高跟鞋1.778米，递给男子看，笑道：“比你目测的数值精确很多，这回你相信了吧？”

    男子笑道：“还是不信，你得测一个距离是已知的，而且精度比较高的物体，如果你测出来的距离与物体的实际距离一致，那才有说服力。”

    “我同意！”Iris马上说：“那我们就来测一下展位的宽度，我们的展位是标准展位，长度和宽度正好是三乘三米的，我们就用它来验证，怎么样？”

    男子笑眯眯地说：“还是不够精确，因为我们不确定展位的宽度是不是正好三米，你测出来的数值也就没有可比性了。”

    Iris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声响，后悔没带一把卷尺过来，寻思怎么才能量出展位的具体宽度呢，忽然灵机一动，笑道：“我有办法！”

    Iris说完，当下走到展位墙边，张开五指按在墙上，道：“我一捺的距离是11.25厘米，我量一下墙壁有多少捺，不就知道墙的宽度了吗？”

    Iris一边说，一边果真贴着墙壁，用手指去量展位的宽度。

    白人男子起初觉得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因为用手量，起始位置不固定，而且不能保持直线测量，误差肯定很大，待看到Iris的认真劲儿，又不忍心拆穿，只是摸着下巴，像看小孩子玩游戏一样看着她。

    Iris测到转角处，眉头皱了起来，朝外国人道：“前面一共是26捺，最后这一点不足一捺，我仔细看了一下，大概还剩半捺，我就按半捺算吧，怎么样？”

    外国人忍住笑，道：“OK，没问题。”

    Iris掏出手机，计算总距离，口中念念有词，道：“26.5捺，一捺11.25厘米，等于298.125厘米，也就是2.981米。好的，那么接下来我们有请测距仪出场，让它为我们揭晓，展位真正的距离。”

    外国人与白雾对视一眼，笑道：“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Iris拿H1对准对面墙壁一测，数值很快显示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3.000米，Iris看了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连忙把测距仪抱在怀里，不给客户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外国人看了Iris这个模样，当即噗嗤一声，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

    白雾也跟着大笑，道：“你也太可爱了！”

    笑了一阵，最后还是白雾通过两个办法证明了测距仪的精度，一个是拿三台测距仪同时测同一个位置，如果数值相同，可以确定测距仪值得信赖，二是让Iris去别的展位借一个卷尺过来，与卷尺分别测不同的距离，距离相等，说明测距仪精度很高。

    外国客户看后，点头认可，自我介绍说，他叫Kim，并欣然留下了名片，白雾拿了一份钉有Iris的名片的宣传册给他，他确认名片是Iris的以后，朝Iris又忍不住笑了两声，才高高兴兴地收进行李箱里离开。

    Iris抱怨道：“雾姐你怎么这样啊！你早看出来我的方法不对，你也不说一声，害我被嘲笑，丢脸丢大发了。”

    白雾笑道：“能让客户笑成那样，也是你的本事。说你在我们几个人里面最有亲和力，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说实话，我自愧不如，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你了！”Iris被笑得脸红，哒哒哒踩着高跟鞋面壁思过去了。

    这时，玉塘风正好进来，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Jet展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