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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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祭典

    色空看向师姐,应了一声,回头对着觉明说道:

    “觉明师兄,那我们就此别过了……过几日再见!”

    觉明抬起头颅,颔首道:“祭典上见,色空师妹。”

    两个尼姑朝着瀛洲峰外走着,也不知是做什么去。

    燕沧海来到觉明身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觉明微笑着,面色如常:“怎么了,燕施主?”

    燕沧海摸着下巴,试探道:“这个色空法师,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觉明不动声色,语气也没有波澜:“色空师妹确实天生丽质。不过我们都是出家人,对于这身皮囊也并不在意。”

    燕沧海道:“我怎么感觉这小姑娘挺喜欢你的?”

    觉明吸了口气,沉声道:“燕施主,话不能乱讲。色空师妹一心向佛,心无旁骛,你这样说,不仅毁人清誉,传到她耳里,更会乱她道心。”

    燕沧海点头抱拳:“是在下孟浪了。觉明师兄和色空法师都是自家门派未来的中流砥柱,我刚才的话,请师兄就当没听过吧……今天能认识觉明师兄,是在下的荣幸。也希望觉明师兄在佛法和武道两方面都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有机会,燕某还会向师兄请教武功的。”

    觉明露出微笑:“善哉!那小僧也祝愿燕施主早日一解心中郁结,如此,便能在武学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燕沧海眯了眯眼,道了声谢,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

    乾元二十年八月初一,紫阳宗宗门祭典即将开始。

    燕沧海一早就在紫阳宗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处。

    祭典的主会场在不老峰下的空地上,正中央摆着一条长长的香案,案上放着铜制的香炉和祭祀用的食物;两侧密密麻麻摆了数不清的椅子。椅子背上都贴着纸,纸上写了不同的人名,以便对号入座。

    椅子应该是按宗门摆的,几大武学圣地各有自己的一片区域。带队人的座位前还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摆了茶壶和茶杯。

    燕沧海单独坐着,面前没有桌子。

    他挨着水月庵,对面则是青云宗。

    正对着不老峰百丈台阶的,则是紫阳宗诸人的座位。

    齐东城和蓬莱知府坐在第一排正中,两人旁边则是广荣行、盛宝昌及其他非江湖中人的受邀来宾。

    只不过这些大人物现在都还没来,会场中来来往往的也都是紫阳宗的弟子。

    过了大概一刻钟,各宗门的人便先后来到了会场。

    水月庵众尼今日没有戴帷帽,皆是一身青色僧衣,顶着僧帽。

    唐家堡众人来得也比较早,领头的是唐清玄,五十来岁,身形较瘦,面容有些普通。

    青云宗的宗主上官云带队进来,将手中长剑放在身前的桌子上,露出了一张留着二尺美髯的清雅面庞。

    崇圣寺由达摩院首座见义大师带队。见义大师方脸阔额,浓眉大眼,再加上他们崇圣寺僧侣的服饰,都是一身红色僧衣、赤着双臂,显得见义大师颇有些不怒自威。

    四圣宗由太上长老刘定坷带队,此人也是六旬左右的年纪,颏下一副黑色长髯,一身黄色锦衣,背着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无相寺的空玄大师是最后带队步入会场的。空玄大师五官端正,平和的面相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鼻子下方留着白须,内衬白色僧袍,外裹红色袈裟。觉明垂首跟在他身后,只着了一身白色僧袍。

    其他的武林豪杰都是坐在各大武学圣地所在区域的后面;紫阳宗所在区域,也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劲装武者先后落座。

    燕沧海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单独坐在水月庵旁边,委实太过扎眼。

    他正张望着,忽然看见对面无相寺所在区域,觉明已经看向了他这里。

    觉明遥遥点头致意,燕沧海还以微笑。

    水月庵众尼素养极好,燕沧海没有感到背后有什么目光;但坐在他对面的青云宗诸人,却是不约而同地看着颇为突兀的他。

    安排座位的人缺了大德了!

    雄浑豪爽的笑声传来,话语清晰可闻:

    “李大人,这边请。”

    “齐宗主,睽违数年,风采更胜往昔啊!”

    “哈哈哈,李大人谬赞了,齐某不过山野之人,打理宗门事务也不过限于这蓬莱山中;李大人政务繁忙、殚精竭虑,为的则是整个蓬莱府的黎民百姓。不止是我齐东城,整个紫阳宗,都感谢李大人的勤政爱民!来,李大人,请入座!”

    齐东城一身黑色长衫,腰系玉带,足蹬皮靴,身躯雄伟,仪表昂藏,颊侧生着虬髯,一双漆黑凌厉的瞳仁扫过,令燕沧海有些心悸。

    齐东城并未落座,而是等蓬莱知府、广荣行、盛宝昌及其他客人们都落座之后,走到场中,抱拳道:

    “今日是我紫阳宗建立山门的第二百八十个年头,感谢各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待会就是祭典,也劳烦各位来宾在场中安坐。”

    钟傲站在场边,见齐东城朝他点了点头,便高声道:

    “祭典开始。”

    齐东城孤身立于场中,四周一时间鸦雀无声。

    两名弟子自两侧走来,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捧着白色毛巾。

    齐东城将双手置于盆中,认真搓洗了片刻,拿起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迹。

    钟傲高声道:“一,上香。”

    一名弟子缓步走入场中,递给齐东城三支已经点燃的回魂香。

    齐东城双臂端起,将三炷香立于胸前,慢慢走到香案前,跪在了蒲团上。

    他屈身伏地,静静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站起,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炉之中。

    “二,紫阳宗弟子齐诵祝文。”

    众多紫阳宗弟子身着黑色布衣,从两侧步入场中,站成方阵,一共是十行八列,整整齐齐。

    方阵前方站着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弟子,长身而立,黑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齐东城立于一旁,朝这名领头的男弟子点了点头。

    这弟子高声领诵道:

    “时维大康,乾元廿载,岁次乙酉,仲秋之际。

    今有弟子,奉祭祖茔,焚香叩拜,谨备礼仪。

    清酌庶馐,爆竹香楮,恭请祖宗,享我蒸黍。

    祖德宗功,垂裕难忘,登堂膜拜,以表衷肠。

    始祖紫阳,卜居辽东,为谋生计,辗转蓬莱;

    洛氏传承,我武惟扬,名动渤海,开宗立派。

    前朝末年,烽烟弥漫,圣火南下,山门危殆;

    六祖罗涛,横空出世,一人一刀,荡奸戡乱,

    存种保宗,迁布渤海,刀剑相传,勤俭继世。

    及康定鼎,寰宇升平,人丁繁众,英豪迭出;

    秉承祖训,至诚至勇,吃苦耐劳,奋发争先。

    紫阳弟子,荟萃聚集,茔前奉献,果蔬牲醴;

    列祖列宗,仙驾齐及,顾此传人,当感慰藉;

    祖先福荫,佑尔后裔,瓜瓞绵绵,万世繁息。

    缅怀祖德,世代弗忘!

    大礼告成,伏惟尚飨。

    紫阳宗弟子听我号令,跪拜列祖列宗!”

    场中这八十一名身着黑衣的紫阳宗弟子齐齐跪下,亦是磕了三个响头。

    燕沧海在一旁看着,对紫阳宗的历史第一次有了些了解。

    紫阳宗的开山祖师,洛紫阳,必定就是客房中那幅半身像所描绘之人了。

    二百八十年的历史传承至今,齐东城应是第九或者第十任紫阳宗宗主。

    方才,祝文中也并没有提及“魔剑之乱”。

    看来对武学圣地而言,虽然魔剑之乱导致门中弟子死伤不少,但远远没有到断绝传承的地步。

    场中的紫阳宗弟子渐次离开,只有齐东城站在那里。

    接下来就是奉茶、奉饭、献帛、献酒等一系列流程,均是齐东城一人在场中操作。

    燕沧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齐东城身上,看着这老头忙来忙去。看了半晌,实在无聊,便朝旁边的水月庵众尼扫了一眼。

    他身旁的尼姑侧目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

    是色空。

    燕沧海抬手欲摸后脑勺,手臂抬起僵在了半空。

    我不是和尚,我不能总摸脑袋。

    色空明眸一眨,看着燕沧海露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旋即便收回目光,平视前方,正襟危坐,神态间有些冷淡。

    燕沧海看得有趣,只觉得色空还是少女心思,喜怒都能在脸上表现得清清楚楚。

    祭典是仪式,所有的宾客都会表现出郑重,但对除紫阳宗弟子外的武林中人来说,明日开始的论道大会才是重头戏。

    明后两日,是天榜以外武者的比试,会场也是在这里,到时候会划分成几片区域。

    八月四日,是天榜武者的论道。据紫阳宗弟子透露,此次来紫阳宗的天榜高手一共是二十多人,他们之间的比武论道不拘泥于形式,可以交手,也可以坐着聊。

    八月五日的安排则比较特殊,是由紫阳宗内的成名高手对战宗外人士,齐东城将从年轻武者中挑出最满意的一人,收为关门弟子。

    祭典结束,齐东城先是向各大武学圣地的领队人道别,然后来到蓬莱知府座位前,将其送下山门。

    燕沧海靠着椅背,有些惫懒地看着面前走过的人。

    唐家堡的外事长老唐清玄,相貌平平,武功也只是堪堪进入天榜,虽然是“五峰”之一唐清欢的胞弟,但在实力上与其他圣地的领队人并不能平起平坐,甚至连青云宗的掌门上官云的排名都比他靠前得多。

    燕沧海收回目光,心中有些费解。

    各大圣地远道而来参加紫阳宗五年一度的大庆,随行的弟子大多是门中的菁英,行程路线也应该是保密的,甚至领队人可以任意更改路线,以避免遭遇邪道的伏击。

    正基于此,紫阳宗并没有派出专门的人手离开山门迎接他们。

    唐清玄的实力,显然不足以完全庇护随行的这十几名菁英弟子。

    如果是“风雷万钧”唐清欢暗中保护,那么唐家堡派出唐清玄的举动是可以理解的。

    但如果没有唐清欢呢?

    燕沧海感觉,这次紫阳宗论道大会可能不是一潭清水。

    即便是清水,也备不住有人搅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