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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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想见见你

    马车过了司马门,一路直奔内宫。

    昼玉下马车往勤政殿的方向去,内侍见他立刻点头哈腰:“奴才这就去请示陛下。”

    不多时门便大开,内侍引昼玉进去。

    他曾住了十九年的宫殿,每一处都如此熟悉,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与怜幽的种种都具象于眼前。

    “儿臣拜见父皇。”

    文帝在帐中沉声道:“进来。”

    昼玉撩帘而入,文帝就靠在榻上泛着一本书,虽是壮年却有颓靡之态,眼底发乌:“半夜来此是为何事?”

    他心中苦涩:“为进士云薄冒犯天颜一事。”

    怜幽救云薄,可他亦不得已救云薄。

    云薄之于大周,意义非凡。

    文帝翻书的动作停了,抬眸看人的时候眼睛极深,似乎看不见底:“你觉得如此逆臣不该斩?”

    换成从前,昼玉想必会心中打鼓,可如今见文帝的眼神,便知是时日无多,无法聚焦看人。

    因为自己死前亦是如此,眼中无光,如同万岁枯藤。

    他心中恍然有物伤其类之哀,却平静道:“儿臣觉得云薄所言甚是。”

    文帝把书合上,面色亦微沉:“你说说看。”

    昼玉淡定道:“三皇立极,五帝禅宗,惟中华之有主,岂夷狄而无君?”

    文帝定定盯着他看,昼玉却丝毫不惧,帝王的镇定从容,从一字一句中渡出:“乾坤浩荡,非一主之独权,宇宙宽洪,作诸邦以分守。盖天下者,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云薄所言无错。”

    世间,本来就不止大周有皇帝,若久久自以为是,轻视他国,迎来的便是兵临城下,灭国之祸。

    曾经的大周,就亡在轻敌。

    自他父皇这一辈便是如此,因为轻敌而重文抑武,军队匮乏,根基已动,他全力也无法救回。

    如果前世的此时,父皇就已经采纳了云薄的提议,有更多时间修整,大周绝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只可惜父皇并未纳良臣谏言。

    文帝却面色更沉:“太子,你是说朕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昼玉撩袍而跪,虽是跪着,但不卑不亢依旧清贵如雪,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儿臣请父皇纳此谏言,西晁攻城掠地,兵马强劲,如今已灭小国过十,难保他日不会盯上大周辽阔疆域,父皇是天子人主,本来就立在万人之上,自然目光高远,虽然西晁不足为惧,但西晁狼子野心,也不可忽视,若父皇仍有疑虑,待这次朝觐过后,想必能窥见一二。”

    朝觐之时,西晁除了减少纳贡之外,甚至点名漱阳公主和亲,猖狂之态,反意已现。

    骤然听闻这番话,即是帮着云薄,却其实极为冒犯,可文帝听着昼玉之言,只是沉默片刻,似乎陷入沉思。

    须臾后,文帝反而是把书往榻边一放:“太子,能贤明到这个程度,当真是明君。”

    气氛登时凝结,周围人吓了一跳,都没想到会这样,纷纷跪下。

    昼玉亦伏跪,却丝毫无惧:“云薄所言并非不无道理,还请父皇放了他。”

    两代帝王相见,一个跪着一个坐着,气度却分毫不让。

    哪怕此刻昼玉只是太子,竟都如此大胆。

    “他所言再有理,但是,若往后他是你的臣子,日日冒犯,天天顶撞,将天威践踏在脚下,你能忍吗?”文帝却敲着榻边檀木一字一句道。

    昼玉眉头微皱,却明白了文帝的意思。

    下狱只为威慑云薄。

    文帝沉声道:“昼玉,论立嫡立长,朕都该立你,但你不像帝王,更像圣人,太过心慈手软。有些事情,皇帝不能总是网开一面。”

    昼玉却平静道:“天下人才,各有脾性。”

    为君者当有气度相容,可此刻他的目的是救出云薄。

    昼玉毫无畏惧:“儿臣年轻,不通君威,若父皇信儿臣,请将云薄寄于儿臣门下当属官,唯有如此,儿臣方知父皇所言之重。”

    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讳莫如深:“那便依你所言,待他出狱便放在你门下做属官,你训训看,看是仁慈还是果决,才可以驯服臣下。”

    昼玉拜道:“谢父皇隆恩。”

    父皇此言已是说明,不会杀云薄。

    文帝拿起那本书,却道:“还有,顾氏很好,若你想清楚,朕会择日赐婚,但在此之前,朕要见见她。”

    昼玉蓦然心一震。

    看来父皇已经知道了。

    —

    顾怜幽用药迷晕了狱卒,扒了对方衣服穿上,捂着口鼻,从狱中走过。

    云薄一身清贵坐在脏污的诏狱之中,毫无畏惧怕死之态。

    见他仍旧完好,顾怜幽松了一口气,轻轻叫了他一声:“云公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云薄陡然睁开眼睛:“你怎么在这?”

    顾怜幽将药递过去:“这药你留着,诏狱没有那么好挨,若受伤还能用上。”

    云薄接过那包药粉的时候却忽然道:“本向你承诺功名相迎,如今却下狱,是我不好。”

    顾怜幽却只是淡淡道:“云薄,你真以为我答应了?”

    她收回手的瞬间,云薄的心一震。

    她只是拍拍衣袂,面色沉静:“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才华出众,堪为大用,哪怕只为大周,也不该磨灭,并非为你之意。”

    云薄握着药包的动作不由得用力了些。

    她轻声道:“还有,我方才打听了,这几日会有人对你下刑罚,但并不重,你也不必担忧。”

    她起身便要离开。

    云薄却叫住了她,语气中有难忍的心酸,字字滞涩:“为何你变心得如此之快?”

    顾怜幽只是回眸浅浅看他一眼:“云薄,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从未倾心与你,自然没有变心一说。”

    那一双曾经笑盈盈看着他的柳叶眸中只有疏离冷淡,冷艳至极。

    她抬步便走,云薄心中却翻涌,握紧手中那个药包。

    她明明冒险来帮他,却冷言相对。

    他究竟伤她到了怎样的地步。

    翌日顾怜幽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却遇上了无言,她心中有数,跟着无言上了茶楼。

    昼玉果然在阁中,一身石青衣衫,出世绝尘如山林松烟,竹叶簪斜插在浓密的墨发间,叫人想起一句话,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公子如玉,很难不叫人生出爱慕之心。

    昼玉二十岁的这张脸,确实颠倒众生。

    曾经那么多女子都想嫁给他,哪怕是侧妃,是做妾,都要进宫。

    当初她的婚旨刚刚传出的时候,羡煞众人,让满上京女子嫉妒,并不是玩笑。

    昼玉按下心中翻涌,平静道:“云薄的事情不大,关几天便会放出来。”

    顾怜幽安心了,却没想到昼玉接下来却说:“父皇要见你。”

    顾怜幽陡然握紧茶杯:“为何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