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卢天闻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从没听黄玲玲说过有表妹。

    他看向黄玲玲，因为背对着，看不到黄玲玲的表情，但他敏锐地察觉黄玲玲肩膀似乎绷紧了一下，跟着又放松下来。

    “哟，是你啊，好久不见。”

    她转过身，向卢天闻介绍：“小卢，没见过吧，这是我表妹，叫、叫……”

    “陈雨枫。”

    女孩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上前挽起黄玲玲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柔和文雅，跟时髦爽朗的黄玲玲完全不同。

    “你好。”

    卢天闻点头，目送两姐妹走开，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

    第二天上午，卢天闻在家里翻找，考虑带瓶酒去黄玲玲家，空手蹭吃也太不好意思了。

    这套房子是他舅舅的，对于在国外捞金的舅舅而言，房租压根不是事儿，一句话就给外甥免了，同时还非常慷慨地表示：房子里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取用。

    卢天闻当然没那么厚脸皮，从不乱动屋里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开舅舅的酒柜，准备找瓶看起来不太贵的带过去赴宴。

    正忙活着，黄玲玲的男友老魏敲门进来，看他这样立刻制止。

    “带什么酒啊，不用！什么菜配什么喝的有讲究，我都准备好了，你别自己发挥，反而打乱我的节奏。”

    听这么说，卢天闻也不客气了，乐呵呵跟着过去，一进门就被满屋飘香震了一下，2米长的餐桌上光凉菜就摆了六个盘子，今天果然是一场大宴。

    他注意到屋里没有别的客人，就黄玲玲的表妹，好像叫……陈雨枫？

    “哟，小卢来了，先坐会儿，热菜跟着就上桌。”

    黄玲玲一手拎一个大玻璃瓶从阳台过来，里边装着两种不同颜色的调制饮料，冰块在当中沉浮。

    卢天闻赶紧上前，接过饮料放到餐桌上。

    “坐几分钟啊，马上开饭。”

    说完，黄玲玲一阵风似的往厨房去了，给大厨老魏打下手可不轻松。

    不好意思守在餐桌边，卢天闻走回客厅，陈雨枫稳坐钓鱼台，屁股跟缝在沙发上一样动也不动，十指不沾阳春水，完全没有一丁点劳动的痕迹。

    没帮忙做点什么吗？

    瞧她这老神在在的模样，卢天闻想起自己中学时也挺没眼力见的，还是离家读大学后，才慢慢学会一点人情世故。

    如今他要找工作了，更容易注意这些细节，陈雨枫一副学生模样，不太懂也正常。

    他胡乱想着，忽然发现沙发上的陈雨枫正盯着自己，她又一次抬起右手，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前，对着自己轻轻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

    卢天闻脑子里“嗡”的一声，头脑深处那张盖住了什么的“薄膜”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搓揉了两下，瞬间变乱

    兹——

    电流般的耳鸣和头痛同时爆裂而出，如一记重锤砸在他头顶，贯通身体，连脚底板都麻了！

    卢天闻眼前霎时雪花点乱窜，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又将他猛地拉回来——

    “开饭了——”

    老魏从厨房大步走出来，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稳稳放在餐桌正中。

    “来来来，你俩都过来，咱们开席了。”

    卢天闻瞬间回神，发现背上冒出一层细汗。

    “来了，来了，魏哥，今天真辛苦你和玲玲姐了。”

    他赶紧过去，就在转身前，眼角余光看到陈雨枫飞快地放下手，表情讪讪的从沙发上起来，走向餐厅。

    ……

    “这鱼真是绝了，嫩得跟豆腐似的，还很入味，一点腥气没有。”

    吃下一块鱼肉，卢天闻连声赞叹。

    “五花肉味道很完美，香酥鸭是我吃过最棒的，还有……魏哥，手艺果然又进步了啊！”

    “一般，一般。这次虽然在外学了点东西，但心里还是没底嘛，先给你们点评一下。”

    老魏嘴上谦虚，表情却十分得意，眉开眼笑地给卢天闻杯子里倒上调制的冰镇水果酒，指着旁边盘子里的肉卷侃侃而谈，时间、火候、腌料配比……

    卢天闻不太懂，但也积极配合老魏得意的讲述。他心里仍有些不安，但这种没来由的不安还不足以让他失态，从邻居精心准备的宴会上逃回家。

    刚刚陈雨枫的举动……

    不，或许那只是她个人的说话习惯？就她那学生妹模样，瘦瘦小小，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能做什么？

    应该还是自己的耳鸣头疼导致疑神疑鬼吧。

    要不，明天去医院看看？

    ……

    滴滴。

    正吃着，卢天闻的手机闹钟响起，中午12点了。

    他假装上厕所，在卫生间里偷眼朝外看，发现下方街道上的“老位置”没人。

    金丝眼镜没再出现。

    卢天闻长舒口气……难道真是自己想太多？

    ……

    餐桌上气氛热络，卢天闻心里安定不少，边吃边聊，老魏今天开心，喝得有点多，也说个不停。黄玲玲不时加入话题，还给几人夹了不少菜。

    只有陈雨枫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只管闷头吃东西，几乎不跟表姐和老魏说话。

    酒过三巡，黄玲玲看一眼厨房，对老魏道：“哎，可以煮菜了吧？”

    “哦，差点忘了。”

    老魏站起来，套上围裙往厨房走。

    “今天桌上大鱼大肉的，怕你们腻，多少得来点蔬菜，我炉子上一直小火煨那鸡汤就为这个呢，煮点鲜嫩的娃娃菜。”

    “先吃着啊，我煮好端出来。”

    ……

    卢天闻吞下一块香嫩肥美的神仙鸡，他已经吃差不多了。

    “老魏，菜煮好了吗？”黄玲玲朝厨房里高声问。

    没有人回答。

    卢天闻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煮个娃娃菜，需要这么久吗？

    他又看向一旁的陈雨枫，发现她放下了筷子，直勾勾盯着厨房大门，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似乎在仔细分辨什么。

    砰！

    砰！砰！

    这时，一声声规律又沉闷的声响从厨房传来。

    黄玲玲脸色微变，缓缓站起来。

    卢天闻愣了，这声音……怎么有点像在剁大骨头？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缓缓从他心底升起。

    “……老魏？”

    黄玲玲又朝厨房里喊了一声。

    砰！砰！砰！

    回答她的，依然只有不急不缓的规律剁骨声。

    黄玲玲推开椅子，就要往厨房里走，卢天闻一把拉住她。

    “等等，我去看。”

    话音未落，陈雨枫已越过他俩，迈进了厨房大门。

    “哎？你也等下！”

    卢天闻两步跟上，走进厨房。

    刚一进去，他就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黄玲玲家厨房长什么样，卢天闻是清楚的：米黄色瓷砖，白色台面，三眼灶和配套的油烟机，再加两溜白橡木纹的橱柜，整洁大方又实用。

    但现在……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间陌生厨房——天花板上，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微微闪烁；墙壁上，拼贴粗糙的白色小瓷砖有不少裂纹和破损，上边沾染着奇怪的污渍，越往里看，污渍颜色就越深，到最后已是浑然一片乌红，几乎分不清墙面与地面的界限。

    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像铁锈、像韭菜，像混合了过多调味料的烂肉。

    陈雨枫站在前方不远处，正盯着左边。

    她身体绷得很紧，肩膀压低，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黄玲玲家和卢天闻家的户型一模一样，厨房没有转角，就一个面积适中的长方形，但此刻，原本的厨房尽头，也就是陈雨枫面对的方向多出来一块，变成了L型结构。

    这显然不再是黄玲玲家的厨房了。

    “……怎么回事，厨房怎么变这样了？”

    卢天闻满脸震惊，一边往前走，一边招呼陈雨枫：“看到什么了？魏哥人呢？”

    陈雨枫没有回答，缓缓后退两步，退到看不见L型转角，也无法被那里的人看到的位置。

    如果那里真有“人”的话。

    砰！

    砰！砰！

    规律的“剁骨”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啊！”

    卢天闻背后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高高开头，一秒钟后变成了模糊惊慌的喘息。

    黄玲玲也跟了进来，她被四周的诡异环境吓得不轻，腿软跌坐在地。

    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尖叫声刚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什么，一把捂住嘴，将声音压回嗓子里。

    卢天闻赶紧过去，震惊地发现黄玲玲背后变成了一堵墙——冰冷的深灰色水泥墙默默矗立，厨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怎么回事……”

    他更懵了，怎么连门都不见了？

    现在他们想退回去都没办法！

    “小、小卢……”

    黄玲玲眼神发直，四下张望，声音里满是害怕。

    “我家怎么变这样了，我家……”

    “……不知道。”

    卢天闻茫然摇头，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对了老魏……老魏呢？你帮我找找，老魏他人呢？”

    “魏哥他……我去前面看看。”

    卢天闻走到陈雨枫旁边，对这女生改观不少。

    他本来以为遇着这么诡异的事，这小女生一定会吓得大哭大叫，结果她完全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

    相反，她似乎比自己还要冷静些。

    见他过来，陈雨枫往前走两步，又走到L型转角的位置，指着前方小声道：“你看。”

    砰！

    砰！砰！

    剁大骨头的沉闷声响正在那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