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陆烽
元九郎背着一把漆黑的长弓,站在距离烛星山三百里以外的一座山峰上,低头看着方才孔梵行气血化为的木绣球……
木绣球上的白花纯洁无瑕,长风一过,山野之间满是白花香气。
“我记得木绣球的香味,不该这么馥郁。”
元九郎沉默了许久,终于说话。
又回归老朽之身的大伏地官背着双手,佝偻着身躯,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元九郎,看着烛星山。
“香气既然不该这般浓烈,这木绣球便不该在此处。”
大伏地官说出一句话,要停顿喘息很久。
他太老了,年岁甚至超过了大伏四甲子之数。
元九郎听到大伏地官的话,却径自摇了摇头。
他背过身去,跳下那座山,直坠入被云雾遮掩的山涧。
“这是最后一次,你我至此之后,便再无什么恩德回报。
我也不愿再陷入秦国与大伏的争端。
大伏地官转过身来,他皱着眉头看了元九郎一眼,道:“难道这人间不是你的人间?”
元九郎已经消失在山涧,可他清冽的声音却遥遥传来。
“这人间是我的人间,可无论秦国还是大伏却都不是我的故土。
大烛王也好,崇天帝也罢,这些君王不曾折服于我,哪一国称霸都与我无关,也与我无碍。
我元九郎不过一个猎人,又岂能够沾染甚至改变天下大势?”
“你并非仅仅是一个猎人,伱乃是天下九甲之一,是箭中魁首,细数人间长弓,无人比你更强。
你既然可以弯弓射下那颗帝星,便可以射落天上三星,让我人间不至于时时刻刻为天上三星所笼罩。”
“便是天上三星有仙人守护,你也可射下沦为天阙守星的元星,射落那些在天阙中栖居的武道仙人,可你如今却只顾游历山河,弯弓打猎,与人间又有何益?”
大伏地官似乎与这位天下箭魁有些渊源,说起话来便如长辈一般,甚至语带教诲。
可那山涧中,却再无元九郎的声音传来。
大伏地官佝偻着身躯,看了那山涧许久,最终摇头,目光落在了木绣球上。
木绣球为孔梵行气血所种。
孔梵行种下气血时,那气血已死,没有丝毫生机可言。
于是这木绣球除却香气更加浓烈之外,便是一颗凡树。
可这位大伏地官却仔细看了木绣球许久……
良久之后,他才闭起眼睛,亮起一根手指。
这位苍老的大伏上官好像太久没有出手,又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他身上的气血被牢牢锁住,无法轻易运转。
正因如此,北秦大妖孔梵行是死在元九郎手中,大伏地官自始至终未曾出手。
但在这一刻,大伏地官艰难抬起长满老人斑的右手,他似乎想要指点那棵香气满山的木绣球。
“孔梵行已经死了,再无生机可言。
既然如此,不过是一棵凡俗之树,想来是孔梵行赠与他同胞妹妹的遗物。
既如此,大伏地官又何必砍倒这棵树?
山间香气浓郁,总好过恶臭熏天。”
一道声音传来。
百里清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云端,他一如既往的盘坐于空,手中拿着那一枚红色的酒壶。
大伏地官抬起头来:“百里宗主向来气血恣肆,也如我方才那位弟子一般,乐于山水,乐于闹世酒坊,如今怎么也顾念起一棵树来?”
“这棵树也算与我那烛星山上的人物沾亲带故。
孔梵行已经死了,北秦折了一位八境天府,大伏多了一位天府。
事已至此,还望地官留他人些许念想。”
百里清风娓娓道来。
大伏地官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残牙:“所以你与那景国公匆匆道别,前来烛星山,就是为了保下这棵树?”
百里清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人老了,就喜欢山野间带一些香气,平日里我在道宗饮酒,心情也可以好些。”
大伏地官听到百里清风话语中那一个“老”字。
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你不会老。”大伏地官长吁一声:“这天下间不乏天赋异禀之辈,不乏百岁之人。
可天下间,却少有人能活至三百岁往后。
人仙如此、天人如此,我亦是如此。
百里宗主,你从太梧走来,我尚且在幼童时见你满头银发,潇洒饮酒。
如今我垂垂老矣,将要死在太玄宫中,你却依然这般年轻。
永生不死……天下间又有几人?便是那太梧朝的烈祖,也不过活了八百个年岁。”
“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永生不死?”百里清风摩挲着腰间的令牌,摇头说道:“我不过运气好些,终有一日我也会死。
长生久视终有其终,天下间无人能够长生不死。”
“大烛王、崇天帝,乃至那骑虎登天背弃人间的天官,乃至天上十二楼的楼主,五座仙城中的城主终有一死。”
大伏地官眯了眯浑浊的眼睛:“便是活得久些也好。
我一路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再活百年。
只可惜天上三星时时笼罩,天上天阙便如同巨大的阴影遮掩人间的天地,也遮去人间的福泽。
那些仙人何德何能,铸一个星宫、炼一个神阙就能够长寿千岁?”
百里清风抬头看天,他隐约看到天上三星若隐若现。
当他仔细看时,偶见一缕锋芒渐起如若流星一般闪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剑甲商旻的神术?”
百里清风腰间封妖敕魔的令牌一颤,他有些诧异,却又不动声色的低头。
“大伏地官既然来了我道宗三山之一的烛星山,何不入山与我赏一赏山景,看一看山上壮阔的瀑布?”
大伏地官一缕气机终于从木绣球上移开,那一根抬起的手指也放了下来。
他转过身去,一语不发隐入云雾中,消失在此处。
百里清风目送大伏地官离去,神念纷飞,,又见烛星山上,另一只五彩孔雀似有所觉,迎着扑鼻的香气呆呆站在山巅。
这位盖世的道宗宗主皱了皱眉头。
当他腰间的令牌轻轻颤动,百里清风似有所觉迈步而下,来到颇为葱郁繁盛的木绣球旁。
他低头看着木绣球,看了良久,终究叹了一口气。
“世上无人能长生不死,更无人能起死回生……
可你既然留下这一株木绣球,便能以此寄托残魄,留存于天地。
虽然不曾活着,可却总比彻底死了更强些。”
“只是……再馥郁的花卉、再繁盛的树木终究也会经历很多,我若以此木绣球为寄托,你活不长久……还需要一件宝物才是。”
百里清风右手摩擦着眉心,而他腰间封妖敕魔的令牌颤动的越发厉害。
忽然间,百里清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眼睛一亮,道:“我带你入玄都,去寻那陆景。
陆景腰间那一柄屠仙黑金终究不是他的剑,此少年有些气性、有些气骨,他既然收拢起太冲龙君的尸骨,又在聚拢屠仙黑金、三十六郡两柄一品名剑,只怕这佩剑一事上,还有野心。
如果他愿意,你可以活在他的剑中。”
……
“接纳三百骑虎武卒,对我来说是一件大吉之事。”
“尊青命格……山河大将?竟还有这种命格?”
陆景腰佩斩草刀、屠仙黑金漫步于云间。
云下,三百骑虎武卒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黑虎本来凶暴,却似乎与那三百骑虎武卒融为一体,三百只黑虎应是没有一丝咆哮声。
“山河大将命格之下,自身气血便可轻而易举融入于麾下战阵中,加持战阵,以对来敌。
目见山河,将军意念所至……”
……
前来洞山湖时,是陆景坐在百里清风敕封的那元气仙鹤上,
时至如今,陆景依然看不透百里清风这位封妖敕魔的邪道宗宗主究竟是何等修为,只知道元气仙鹤极快,随随便便就追上了虞东神,来临这洞山湖上。
现在他要回归太玄京,终于意识到路途遥远。
三百骑虎武卒战阵加持下,在不动的战场中作战,自有凶威。
可长途跋涉,这三百骑虎武卒自然不比有满身气血加持的照星修士陆景。
于是,陆景比那三百骑虎武卒快上许多,他与三百骑虎武卒相隔百里距离,一路前去太玄京。
骑虎武卒的凶威,陆景自然知晓。
只要不入城中,便是周遭的道府察觉这一支军伍,也绝不会有人前来阻拦。
陆景一路前去太玄京。
当他路过水川道,无意间低头看向官道时,忽然间眉头一皱。
他周身的气血在躯体中滚滚激荡,一道神念流转于百里之地。
恰在那八九十里以外的官道上,陆景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那身影变化颇大,便是陆景……如今也称不上熟悉了……
却见那官道上,几位身穿残甲,手中或拄着拐杖,或双目失明的兵甲正缓缓而行。
他们身上兵甲残破,腰间甚至无刀……
明显便是负伤之后,被边关遣返,正要回归故土。
这些残兵,一路行来,不知死了几人,又不知受了怎样的磨难。
而陆景之所以落目于那几位残兵上,是因为其中有一位断臂、断足之人,正艰难的撑着拐杖,行于官道上。
陆景沉吟,本不予理会,终究又是心中的善念作祟。
……
陆烽断去了一臂一足,自镇西都护府辖下长河关中一路走到了水川道。
水川道乃是天下附属之地。
随行的几位老兵中,有人在这水川道上有几亩田地,愿意与袍泽一同在其中扎根。
陆烽本来随着这位老兵前来水川道,便是为了扎根此处。
他身在边关,未曾闯出一番功业,却丢下了一臂一足。
统御他们的大校尉是个善人,不愿这些已经没有几分战力的老兵成为炮灰,平白死在长河关下。
于是,那大校尉就给了上百位老兵一些银两,让他们离开长河官,离开镇西都护府,直入中原,归于故土。
陆烽并非常人,他在军中武道修为不凡,一入军中,便是百人长。
原本心怀壮志,想要以这百人长作为跳板,闯出一番天地。
却不曾想,最终他成了这上百万残兵中的一人,不得不离开边境。
陆烽年龄不大,如今看起来却十分憔悴、苍老。
他胡须满面,始终紧蹙着眉头。
“我等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落了一身病痛,甚至断去了手足,瞎去了耳目,如今回归故乡,就连田地也被人占了去。”
有一位头发花白,脸上两道狰狞伤痕,又以眼罩互助左眼的老兵原本正压抑着怒气走在官道上。
朝前走出几步,又见一座青山漫漫,几无尽头。
于是这位老兵忽然间停在远处,他扒下眼罩,露出空空如也的眼眶。
而他似乎受了重伤,左臂虽然还在,却只是随意耷拉下去,已然废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昔日的圣君何其英明,在他治下百国来朝,周遭对于大伏有些威胁的国度俱都被灭了。
朝堂间政治清明,民间虽然称不上富庶,百姓中就有一口饭吃,老兵退下战场,总不至于被这般对待。”
那头发花白的老兵狠狠捶向自己的眼眶。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眼眶深裂,留下鲜血来……
旁边几位残兵连忙上前拉住他。
陆烽也想要上前帮忙。
但又因为左足已经不在,若是右手离了拐杖,又无法维持平衡。
于是便只能够站在原地,默默看着。
“许久不曾上田税,我的田地竟然归了官府,官府又划分给了府中的师爷?
哪有这等的道理?我等乃是保家卫国的兵卒,不在房中,竟然也要上田税?”
“不如我们与大校尉写信,欺辱老兵,当真是猪狗不如!”
有人义愤填膺,怒声喝骂。
有人却长叹一口气,摇头说道:“长河关下多征战,且先不说我等并不识字……便是真就托人写了一封信,还不知能否送到长河关。
大校尉就是想管也鞭长莫及。
这中原的官吏,又岂会将一个不知能否活着回来的边关校尉放在眼里?”
“陆烽识字。”
“对,我还听说陆烽家世不凡,几次相问,他都不曾明说。”
“陆烽,你若是真有些关系,便写下一封信……”
声音嘈杂。
陆烽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为立功而来,想要振兴九湖陆家,想要令陆家不败。
他当时壮志酬筹,不顾反对,去了边关。
如今却变作这般残缺之人……之所以前来水川道,便是不想再回太玄京了。
现在,他又该如何写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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