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诡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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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属假日轰趴馆

    白诗绢往年的生日都在忙碌中度过,最多不过是何然在某处酒店里订上一桌团圆饭,全家一起聚聚罢了,今年何子恩突然说起来要给母亲准备生日惊喜的事,何然表示不太明白。

    “话是不错,但是今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年份,而且妈妈最近很忙,突然准备一个惊喜趴体,可能会让妈妈疲于应对。”何然说。

    胖乎乎的何子恩对付爸爸很有一套,知道此刻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便像只粘人的猫咪一样挂到爸爸的胳膊上:“爸爸~求你了你就让我办吧,我保证等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办一个更惊喜的聚会,给妈妈办的这个就当一次策划练习,好不好?”

    何然被女儿逗得大笑,打开皮夹拿出一张卡,递给何子恩:“好!今年就给妈妈好好庆祝一下,爸爸全力支持!”

    何子恩乐的‘叭’朝何然脸上亲了一口。

    “那说好了,明天你去妈妈公司拖住妈妈,我给你打电话才能回来哦!”

    何然宠溺的揉揉女儿的脑袋。

    何子恩突然正色道:“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刘婶儿。”

    “为什么?不要刘婶儿留下帮忙吗?”

    何子恩叹口气:“马叔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这时候让刘婶儿操办这种事,不太合适吧,你就派刘婶儿去医院待一天,生日会开始的时候再请她回来就好了,希宇会来帮我的。”

    何然欣慰的看着女儿,笑着点点头。

    。。。

    。。。

    此时正值晌午,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一股一股热浪翻过院子周围的树篱朝人扑面而来,热的人发晕。

    何子恩从何然的书房下来,绕了个弯朝车库走去,白诗绢还没下班,车库里只停着何然何子恩父女共用的那台宝马,一辆购物用的斯巴鲁。

    车库门口,一台改装过的奔驰安静的停着。

    昨夜,三个互相之间不太对付的年轻人聚在这辆车上商量如何应对这间房子里各种怪事的对策。

    “关于这间别墅的事你知道多少?”张希宇发问马隆辉。

    马隆辉不太放心的看向何子恩,何子恩也严肃的说:“你别担心,我把我房间里的事跟希宇说了,李原这次的意外没准就跟别墅里的怪物有关,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件事查清楚。”

    “就靠你们两个?”马隆辉问。

    “是我们三个,你不觉得李原的失智,跟你父亲身上发生的意外如出一辙吗?”张希宇说。

    不错,自从李原在医院传回来失智的消息之后,马隆辉就一直忧心忡忡,觉得这件事跟马二福的意外十分相似,也是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也是失智。所以在面对何然的盘问时,马隆辉直接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只是似乎没有引起房主何然的重视。

    “子恩说她在房间看到怪物那天晚上,你也去查看了她的浴缸,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张希宇接着问。

    “没有。”害怕张希宇问到何子恩受伤的事,马隆辉脱口而出否认道。

    “你不是在地上发现了一撮头发吗,还装起来拿走了。”何子恩说。

    马隆辉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两撮紫色头发。

    “这两撮头发,一撮是在我爸摔伤的阳光房水管旁边找到的,另一撮就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我仔细看过了,根据颜色长短来看,应该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身上的头发。”马隆辉说。

    张希宇拿过这撮头发,细细的审视一番。

    这毛发干枯粗糙,被劣质染发剂毁掉了光泽和生命力,不管是谁,染了这种紫色,这人似乎都不太能消费得起正常的染发剂。

    “你们不是说这怪物长得像蛇吗?怎么会出现人类的头发?”张希宇问。

    “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在浴缸里见过一个影子。”何子恩说。

    马隆辉模糊的应和着——暂时还不能把看见刘婶儿祭拜那怪蛇的事说出来,至于自己在梦里那片沼泽上见过的怪蛇,即便此时说出来也会显得荒诞不经。

    “如果说,马叔失智的事,跟李原失智的事,还有你浴缸里出现的怪蛇是同一个怪物的话,也就是说——”张希宇话没说完,何子恩接话道:

    “也就是说,在李原出事的地方,也许能找到一样的头发!”

    库房钥匙还在马隆辉身上,三人趁着夜色蹑手蹑脚的摸到了库房里。

    何子恩紧张的抓紧了张希宇的胳膊。

    “李原被发现的时候,就躺在门口。”马隆辉咔哒一声打开库房门。

    张希宇打开手机灯朝库房里照进去。

    库房里静悄悄,跟下午过来时没有任何变化,任谁都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今天下午我过来的时候,其实有听见库房里发出不太寻常的声音。”马隆辉压低了嗓子说道。

    此话一出何子恩又攥紧了张希宇的胳膊,几乎要把这段胳膊拧断一般。

    “这种话下回早点说!到这时候了就把嘴闭上!”张希宇训斥马隆辉道。

    说完打开了库房的室内灯。

    果然,在李原昏厥的门框附近,找到了一撮紫色头发。

    三人面面相觑。

    回到车上,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报警吧!”何子恩说。

    两个男生表示反对:

    “报警要怎么说?房子里出现了怪物?”

    何子恩急的要哭了,谁能想道自己出生长大的房子里竟然不知何时藏了一个能毁人心智的怪物,她带着哭腔说:“一定有科学的解释的,这种事还是交给警察吧,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李原的对手,李原都被袭击了,我们没有胜算的。”

    张希宇拉着女友的手揉搓着,帮助何子恩缓解紧张,说道:“这世界上不是有些事情不能依靠科学解释,而是只有一些事能依靠科学解释,这特么本来就是个混乱而且无序的世界,科学探索不到的地方才是宇宙的主体。无论如何,这间房子里的事暂时只能让咱们三个人知道,就算处理也是要咱们三个人来处理。”

    “为什么?”马隆辉表示反对。

    “一,怀山名世是白姨公司开发的楼盘,如果这个楼盘里传出去什么古怪的传闻,对白姨公司不利。二,这种事情说不清的,别人只会当我们是神志不清。三,分两种情况,房子里是怪物,警察解决不了,我们也解决不了,房子里不是怪物,只是野兽,我们只需要确定房子里藏有什么野兽就可以,剩下的交给消杀公司去做。”张希宇说。

    “那为什么不直接找消杀公司过来?”何子恩问道。

    “这怪物行踪隐蔽,你们几次遇见它都没看清楚长什么样,消杀公司的人一来不知道这里的古怪,二来他们就算瞥见一眼也不会深究,如果把这个怪物吓跑了,何家别墅就得处在它随时可能回来报复的阴影之上,你说,是要找消杀,还是我们自己上?”张希宇转头问马隆辉。

    “其实......”马隆辉欲言又止,“其实吧......明天早上我妈就要送我回殷岗了,这事我不见得能参与。”

    “你爸的事你也不管了?”张希宇一针见血的说。

    马隆辉咬咬牙,朝两人递出一个确定的目光。

    三人终于达成一致,决定明早就找何然,以给白诗绢办生日聚会的借口把何家别墅里人都清出去,用一天的时间搞清楚何家别墅里的猫腻。

    。。。

    。。。

    何家别墅本就地处偏僻,在怀山脚下日常就十分安静,此时别墅里只有马隆辉,张希宇和何子恩三人,更显得万籁俱寂,地上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张希宇不知在何处弄来了怀山名世的管道构造图纸,此时正把纸铺在引擎盖上研究着。

    “我说,如果什么都没找到,你要怎么收场,当初可是答应了要办一场生日聚会的。”马隆辉一边整理着器材,一边凑过来说。

    张希宇正忙着看图纸,也不回话,只是随手扔了一张名片过来。

    这是一个专业承办小型聚会的连锁机构名片——《金属假日轰趴馆》。

    张希宇已经把后路安排好了。

    马隆辉无趣的点点头。

    “你去把后备箱打开,把里边东西都拿出来。”张希宇指挥道。

    后备箱里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马隆辉一个人搬了五分钟才全部卸货,张希宇先挑出两个大小一样的箱子出来,从箱子里拿出两套打气泵和大大小小十几个橡皮筏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用来堵壁炉的皮球,你去把这几个点全部堵上,打开下水口,把皮球放进去,用充气泵充气,就可以了。”张希宇说着,把图纸上的几个点指给马隆辉看。

    这几个点分布在房子四周,是这间别墅的进出水口,张希宇安排的很严谨,等房子里的水一断掉,再用这些皮球把水管子全部堵住,别墅的水管跟市区管道的联通渠道就被堵住了,届时不管水管里是什么都会被堵死在全封闭的管道里。

    “堵死之后呢?”马隆辉问。

    张希宇耐心解释道:“并没有完全堵死,这里,留了一个口子,通往怀山脚下的这个位置。”

    张希宇指的位置是何家别墅自建的净水池和沼气池,别墅兴建之初就采用了大量环保方案,不仅顶楼上装满了太阳能光电板,还有自带的沼气池和净水池,别墅发电和冲厕所所用的能源和水都来自这两处地方。

    “然后,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张希宇介绍完毕。

    随着对讲机里张希宇一声令下,何子恩在别墅里断掉了所有的水电,整间别墅变得更加安静,马隆辉和张希宇用最快速度把所有管道里的皮球充满了气,然后跑到房子里集合。

    “有什么不对的吗?”张希宇紧张的问。

    何子恩摇了摇头:“没什么动静。”

    马隆辉去厨房拎起何子恩刚才开始就烧好的一大壶开水,三人结伴上楼,从顶层的阳光房开始排查,张希宇给每人都发了一副太阳镜,只是依照美杜莎的传说做了一层防御,至于是否有用,很微妙。

    阳光房空空荡荡,刚断了电的鱼缸非常安静,几尾金鱼在水面上吐着泡泡,阳光下的青花瓷盆里波光粼粼,可是在这三人看来,拖着华丽尾鳍的金鱼竟像是在监视自己一般,两颗硕大的水泡眼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拧开阳光房下水管,张希宇把借来的内窥镜探了进去,管道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层滑腻的绿苔。

    “浇水吧。”张希宇回头对马隆辉说。

    三人经过讨论一致认定,也许从上而下的滚水能把潜伏在水管里的东西逼退,这样会增大这怪物沿着既定路线行进的概率。

    马隆辉拎着开水朝准水管灌了下去,观察一会,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三人开始排查三楼的另一个房间。

    这么一边用内窥镜检查一边灌水一路灌到一楼,再没看见什么异常,三人都有些沮丧。

    “难道是出现集体幻觉了?”何子恩自言自语道。

    “哪有那么集体的幻觉,何况事情结果已经摆在那了,马叔跟李原都进了医院,我猜,这是个串场的怪物。”张希宇说。

    “什么叫串场的怪物?”

    “不是住在这的呗,今天住在这,明天不知道沿着管道去哪了,搞不好后天又回来了。”马隆辉懒洋洋的解释道。

    “如果是这样,倒是好事。”张希宇说,“这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怪物,如果只呆在这一间别墅里很难扩大影响力,只有我们三个人会上心对付它,但是如果它四处作孽,整个洛都都会警觉起来,那时候,帮我们的人就多了。”

    马隆辉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张希宇,这么恐怖主义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竟如此稀松平常,可是细想眼下对自己最有利的却也正是此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既然已经不在了,还是先把生日聚会的场地布置起来吧,晚上总要有个像样的聚会交差。”马隆辉岔开话题道。

    一直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状态里的何子恩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经马隆辉一提起,也催促张希宇打电话快点把场地布置起来。

    打过电话,三人坐在客厅里休息,时近傍晚,怀山被夕阳镀上了一层软软的金黄色,草木看上去昏昏欲睡,过度劳累的三人也靠在沙发上一边打盹一边等着party策划人过来,半睡半醒之间,马隆辉似乎又回到了那片黑泥地沼泽,身下的沙发像是融化了一般,大动作的蠕动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时的马隆辉并不感到害怕,跟上次一样,他平静的想看清楚眼前的景色,腿上那种针扎般的疼痛已经习惯了许多。

    脚下的这片黑泥地天旋地转,本是一个平面的泥潭在眼前不断收缩,收缩,逐渐收缩成一个裹着黑泥的管道,管道往远方延伸着。

    马隆辉被紧紧地裹进了管道里,这里弥漫着腐烂腥臭的味道,四周滑腻不堪,可是身在其中的马隆辉并不觉得难受,甚至对这种环境感到无限惬意,滑腻的粘液仿佛丝绒一样划过自己同样滑腻的皮肤。

    ——我的皮肤——这是蛇的皮肤。

    马隆辉看着自己已经变成一长条的身体,舒适的向前舒展着——凉丝丝,滑溜溜——太舒服了——像是雪夜泡进了温泉池,夏日午后躺在搭着遮阳帘开足了冷气的卧室里一般令人麻醉。

    马隆辉腹部用力,攀住身下的管道,然后用本该是肩膀的位置轻轻抵着周围滑腻的管道壁,身体顺畅的向前滑出很远——如鱼得水!

    从来没想过作为一条蛇,活动起来会如此顺畅。

    马隆辉朝着眼前的一点光明滑了过去,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的,或是它的脑袋从管道口探了出去,这是一间小屋子,屋子装潢朴素,室内空气热燥,令人感到不适。

    马隆辉四处打量着,环顾一周,难掩的笑了出来,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嘶嘶’声。

    这是我的房间——马隆辉的房间——我正在洗脸池的下水管里看着自己的房间——以前从没觉得这个房间这么热燥难耐。

    脸上突然传来酥麻的痛感。

    “马隆......”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

    水管里的马隆辉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前院的何家别墅,透过大落地窗,能看见一楼客厅里有一男一女正趴在沙发上,用巴掌抽着沙发上的一个人。

    ——那是我——

    水管里的马隆辉想道——他们在揍我。

    一股温水泼过来。

    躺在沙发上的马隆辉骤然惊醒。

    何子恩正在端着水杯站在他面前。

    钢珠大小的水珠从脸颊上划过,隐匿进棉质的上衣里。

    “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张希宇神色紧张的伸出一只大手箍住马隆辉的下巴。

    看清楚眼前的人,马隆辉惊慌失措的从沙发上跳起来。

    “快!那蛇怪就在我的房间里!!!”

    张希宇两手一摊,大叫‘不好!’

    刚才只堵死了何家别墅的管道,把后院马隆辉家的管道忘了个干净——两家的管道是连接在一起的!

    三人手忙脚乱的拿起器材往后院跑去。

    。。。

    。。。

    金属假日轰趴馆的老板姓周,跟张希宇年纪相仿,是张希宇的朋友,靠张希宇的帮扶,金属假日在洛都接到了不少像样的订单,所以张希宇打电话要定制一个小型的生日会,周老板很上心,不过半个小时就带着整套设备来到了怀山名世。

    为了防止自己错过电话,张希宇早就交代了门口的保安,周老板要来的事,所以金属假日团队畅通无阻的来到何家别墅里。

    “灯带礼盒先不要动,去后院把桌椅摆出来,蛋糕催一催!乐队催一催!”周老板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现场工作,一边给张希宇拨出去第六个电话。

    仍旧无人接听。

    助理催过乐队,过来周老板跟前,低声道:“老板,乐队那边向来收到预付款才能到场,为了张公子这一场,人家那边推了今晚两场演出,预付款不到位,乐队负责人那边现在很难说话啊。”

    周老板看着手机上徒劳无功往外拨着的电话,天色渐晚,晚霞已经晕红了整个怀山。手机屏幕又一次熄灭了。

    助理在一旁叹了口气。

    周老板一咬牙,几乎是喊出来的:“从账上划钱给乐队,让他们半个小时内赶到这里!”

    助理对老板的这一举动丝毫不感到奇怪,只是一边嘟囔着:“高峰期......半个小时.....”一边拨打着公司财务的电话。

    钱到账,不到半个小时,乐队到场了。

    周老板长吁一口气,打开一瓶冰镇软饮,上了自己的厢货车——就等张希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