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诡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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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警告

    入夜,怀山名世别墅群打上了华丽又不喧嚣的灯光,远望去这片别墅区像是怀山脚下踏着的一片金色祥云正承托着仙境一般的怀山往天边随风飘去。

    何家别墅坐落在别墅群的地势高处,站在二楼依托怀山地势能把整个洛都夜景收入眼帘。

    刘婶儿在二楼露台上布置了一桌菜——这是何然的吩咐。

    马隆辉在后院安置好了父亲睡觉,坐在窗边看着突然衰老至此的父亲,内心不由得一股愤慨涌上。

    马隆辉父亲有个很洋气的名字:马二福。

    又有个老气横秋的外号:马大师。

    萨南州南部多丘陵,三十年前,正值萨南州南部开发期间,艰苦的交通条件对区域开发造成极大困扰,也十分考验进出南部山区汽车的通过能力和抗造程度。这样的条件很快催生了一大批从事汽车技师行业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多来自各大汽车厂的选送,都是业内顶尖水准。

    马二福则是顶尖中的顶尖。

    跟其他优秀技师不同,马二福从不恃才傲物,总是一副和善的笑脸,刘婶儿刚跟马二福结婚那段时间,逢年过节家里总是堆满了各个车队里送来的礼物,有时候一些车队领导还要亲自上门拜访,每逢此时,马二福就把书房门一关,跟焦头烂额的车队领导在书房里喝杯茶的功夫,这领导再出来就是眉开眼笑,仿佛所有困境已经迎刃而解了。

    有次刘婶儿在书房门口留意着丈夫跟这些领导都说了什么,只听见书房里,那领导正模仿着奇奇怪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冷却后再启动就是轰隆轰隆’

    马二福伸手止住领导的表演,哗啦啦拿出一张图纸,指出一个位置:“就这儿,拆开把线圈这样这样转,先试试,启动不了再......”

    刘婶儿每次跟马隆辉提起这段时光眼里都放着光。

    马隆辉也对这样的父亲充满向往,只是自他有记性开始,父亲就是一副操劳模样,听说因为马二福错过了几次升迁的机会,不得以只能带着刘婶儿来到洛都谋生,父子间总是聚少离多。

    只是没想到那个在逆境之中也能眉开眼笑的父亲,竟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跌落意外变得骨瘦形销,连站在眼前的儿子都不认得了。

    马隆辉看着父亲干枯的手掌苦涩的想:灯尽油枯也就这副模样吧,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弄到谁头上谁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

    。。。

    刘婶儿还在布置露台上的餐桌,马隆辉端着一筐餐具上楼送到刘婶儿手里。

    “妈,我下午说那话,不是那个意思。”马隆辉说。

    刘婶儿笑笑,摸着儿子的脸蛋:“你啊,跟妈还撒谎,你应该有这层意思,毕竟你是妈妈的亲儿子嘛,哪个亲儿子看见自己亲妈对别人比对自己还好能不生气哟,亲兄弟之间还争宠呢。”

    马隆辉听见母亲戳到了自己痛处,不做声,手上帮着摆放餐具,但是心里正想着“知道还这样”。

    刘婶儿止住儿子欲盖弥彰的手,拉着儿子坐下,说:“隆辉啊,妈跟你说实话,妈真的偏心,偏心何子恩。”

    马隆辉听见这话头皮一麻,只当自己是听错了——难道这层母子之间的窗户纸也要被戳破了吗?

    “儿子你得想明白一件事。这世间,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尽世间的万般宠爱,而有些人,就是为了受尽磨砺才来到这世间。”刘婶儿说。

    “你看那何子恩,她自小生活在这间别墅里,从五岁开始进出这间别墅的全都是洛都最好的名师大家。她的钢琴教师,刚刚从维也纳结束独奏会,就直接飞来这里给她上课。洛都会博物馆的馆长经常带着何子恩去博物馆一逛就是一天。”

    “这么一个孩子,若是恃宠而骄也就罢了,偏偏她本性里又不带一点杂质,妈妈在这里做几十年佣人,这孩子没对妈妈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儿子,平心而论你若是在她的位置上,依你的本性,你做得到对妈妈这个佣人这么尊重吗?”

    马隆辉刚要反驳。

    “你才来了一个下午就冒充劫匪吓唬何子恩,还公开讽刺一个女孩子的身材,何子恩气得砸方向盘,可你听见一句她说你不好的话了吗?”刘婶儿接着说。

    马隆辉不反驳了。

    看见马隆辉理亏,刘婶接着说:“妈偏心何子恩,是因为她实在是个好姑娘,妈妈不怕你因为这点偏心记恨妈妈,妈甚至很开心你不是何子恩,跟她比起来你生活在一个更真实的世界里,你要独自面对各种麻烦,尝尽人间的酸甜苦辣,我能看见我的儿子因为这些生活里的不顺心变得更坚强,更像一个男子汉,你没有何子恩那样强大的父母,所以你需要比她更坚强。还有,我是马隆辉的妈妈,何子恩再好都改变不了这点,是不是?”

    马隆辉抿着嘴不说话,生硬的跟刘婶儿拥抱了一下,尽管知道刘婶儿言辞恳切说的一点不错,但——气不过就是气不过。

    。。。

    。。。

    何然跟白诗绢一起到家,虽然说是给马隆辉的接风宴,但是毕竟多年不见,曾经的小屁孩现在也变成了一个楚楚少年,几个人自然不会有很多话说,马隆辉本来对晚上的接风宴十分紧张,但是没成想何然两口子似乎看透了马隆辉的紧张,并不跟马隆辉硬聊,两人的热情收放有度,马隆辉渐渐放松了下来。

    两家人在愉悦的气氛里结束了这顿饭,饭后何然夫妇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了,何子恩的几个朋友来家里玩,刘婶儿去帮他们准备宵夜,留下马隆辉收拾露台。

    露台还没收拾完,何子恩又跑上来了。

    “刘婶儿呢?”何子恩问。

    马隆辉干着自己的活,头也不抬:“厨房。”

    何子恩‘哦’了一声就要去厨房,却被马隆辉叫住:“她在帮你们准备宵夜,你找她做什么?”

    “我屋子里太凉了,找刘婶儿拿钥匙拉点柴过来点点壁炉。”何子恩说。

    马隆辉放下手里的垃圾桶嘴里嘟囔着:“开着空调烧壁炉,真是烧的。”

    何子恩看马隆辉接下这档子差事,便也不计较他说了什么,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里。

    这间屋子是二楼的耳房,前窗正对花园,后窗对着怀山,晚上南北风一刮确实凉飕飕的,只是此时还是夏天,有些凉风刮在身上凉丝丝甚是舒服,并不影响这群少男少女看电影玩游戏,何子恩去找刘婶儿拿钥匙是因为这里的一个人坚持要求点壁炉。

    这人正是何子恩的男朋友,张希宇。

    张希宇比何子恩大两岁,比马隆辉大一岁,在洛都理工读机械工程,张希宇不仅学业有成,还早早创业,名下有一间运营十分成功的改装车店,是在场这些人里的灵魂人物,他开口要求点壁炉,身边几个相熟的就知道等会的场面不会很好看了。

    果然,马隆辉找刘婶儿拿了钥匙,因为对院子不熟悉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找到柴房,拉着一捆柴火到别墅前才傻了眼——他不知道这间别墅里内装电梯,竟实实在在的把这几十斤松木搬到了二楼。

    “你怎么不坐电梯上来啊。”何子恩看见累的满头大汗的马隆辉惊讶道。

    “我吃饱了撑得消化消化。”马隆辉没好气的回敬道。

    在一屋子人注视下,马隆辉拉着木柴往壁炉走去,恍惚间觉得身后的推车上落了什么东西,马隆辉回头一看,一瓶碳酸饮料落到这些干燥的柴火上,瓶口正‘咕咚咕咚’的吐出绵密的泡沫——柴火湿透了。

    马隆辉丢下手里的推车,怒视四周。

    打扮入时的男女们并不看他,该玩游戏的玩游戏,该看电影的看电影,每人手里都拿着饮料,并看不出推车上这瓶是谁扔的。

    马隆辉看向何子恩,女孩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过来推搡着马隆辉:“算了算了不烧了,烧完味道几天散不下去,抱歉抱歉让你白跑一趟。”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马隆辉推出了房门。

    。。。

    。。。

    “你干什么?”

    送走马隆辉,何子恩质问张希宇道。

    张希宇起身过去捡起推车上的瓶子,里边的饮料早已经漏空,笑道:“我当这小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没想到是个怂包。”

    身边人应和的笑笑,只当张希宇只是为了马隆辉假扮劫匪吓唬自己女朋友的事出口气,这点小事一笔带过,众人中间很快恢复了气氛,又认真的投入到游戏中去。

    马隆辉不知张希宇是何子恩的男友,只当这群纨绔子弟出于阶层落差带来的恶意针对自己,回房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头的窗户正好能看见何子恩的房间,那里的一群人正专注的玩着游戏,欢声笑语不断。

    “呸!”马隆辉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起身开灯想打一把游戏,房间里却没有电脑可用,只能在床头柜翻箱倒柜,这床头柜像是马二福平时用的柜子,里边装满了整理好的发票和各种修理店的联系方式,马隆辉百无聊赖的翻弄着这些票据,隐约看见中间夹的几张票据背面有记号笔写过东西的痕迹。

    翻开看过,那票据背面用黑色记号笔粗粗的写着几个大字: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