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有一张逃生示意图，提示三公里外还有一个相同的洞穴，两者之间有甬道相连。三公里不是很远，开磁力车过去，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咖啡色的甬道顶部有长长的包裹严实的银色管道，这主意倒是不错，管道运送气态物质同时也散发热量。

    事情应该如想象的那般，他们在试验两个反应堆之间的能量传输，另一个洞穴里应该是核聚变反应堆。过去看了一眼，果真如预想的那般。

    回到地下三层的办公室，或许因为基地太隐秘，贺捷存储器里的信息加密只用了密码和虹膜两道，看到虚拟屏上那张示意图标示，柳乔生立刻明白他们想把卫二变成一个巨大的飞行器。数万组反应堆如同一个个孤立的点由管道相连，密布在地下1600米的深度，组成一个球形反应堆网络。

    根据图示，首先他们的核动力必须超过卫二本身的动能，不过方案得分两步走。其一：外来核动能大于卫二的自转和公转引力，离开涉舍原轨道。其二：卫二的内核被部分挖空，以减少卫二的自转动能，一旦脱离涉舍轨道，卫二被当做巨型星舰运行。但卫二自身地心引力不能完全去除，因为他们准备带走的人太多，必须能维持人们的正常生活。他们在找那个平衡点。

    想到两百年后的那次人口锐减，柳乔生几乎忍不住想要阻止这个项目。可是一旦阻止后续会发生什么，柳乔生不敢肯定，也完全不能预期。

    古嘉里以前讲古代史的时候总说，生命就是一场轮回的旅程，虽然不知道史前核爆之前的星球模样，但必定是一个璀璨的文明。毁灭有时是一场文明的结语，却是另一场璀璨的序章。

    “主人，乔乔来了，她在哭，需要我去接她吗？”柳乔生觉得自己没听明白追风的意思。乔安娜怎么会突然来卡卫二？前天两人联系的时候，那女子盘着腿坐在水晶宫，笑得一脸温柔。“阿韵很乖，你有没有发现她又长大了。”那双漂亮的猫儿眼除了妩媚，更多是心满意足的恬静。

    算日子应该还有两三天，柳乔生准备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天回母星一趟。她在哭，这三个字听得柳乔生莫名心疼。可惜这会儿自己不能离开，至少等到下班回到贺捷的房间，将今天的记忆导入到贺捷的记忆里才能离开。

    “留一艘隐形搜寻舰给我，你回去接她去我们的据点。给她吃点东西，先好好睡一觉，有事等我回去再说。”这一天的后半段时光是如此难捱。柳乔生坐在贺捷的办公室，依样画葫芦做完当天的工作笔记，暗暗腹诽着科技怎么就没法达到可以让人隐身，来去自由。

    “天啦，我是疯了吗？卡瓦人如果能够隐形，带来的将是一场巨大的现实和道德双重危机。所以纵使科技再怎么发达，这项技术一直是被摒弃的。”男人很快否决了自己不靠谱的念头。

    下班前的最后一个小时，男人什么也没干成，他的心焦灼成一个皱缩的胡桃核，只有见到乔安娜才能舒展开来。柳乔生有时甚至不能理解自己对乔安娜的感情。

    所谓一见钟情应该就像自己这样了吧？这个被称为乔乔的女人，一颦一笑、一静一动、所思所想、或悲或喜，都令自己心动。心动这个词到了柳乔生的年代已经是个稀罕物。因为主人的数量大幅下降，卡瓦人虽然也会成婚，但更关注的是配对成功产下主人的几率。柳乔生虽然有名字，那个联盟统一编号787更常被用到。况且柳公子还没遇到自己心仪的那个女人，就出了这趟任务，顺带丢了心。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西加尔套着柳乔生的胳膊出了地下掩体的卡点。“阿捷，今晚去我那儿？”男人一如既往帅气的脸上有一丝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回去拿点东西就过去。”

    柳乔生将今天的记忆输入贺捷的元记忆，没等男人醒来就匆匆去了C5垃圾处理场后的那块空地。登上隐形搜寻舰，男人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回到舰上，追风的表情有点凝重。“他们已经测过了，阿韵是贫主，大家都劝乔乔终止这个胚胎的发育，她没同意，从家里跑了出来，哭得可伤心了。她要一个人待会，这会儿哭累了应该已经睡着了。”

    听完追风的话，柳乔生不由自主皱眉，阿韵居然已经快三个月大了，时间过得好快。理智而言，柳承志、乔安妮的想法无可厚非，但从感情上而言柳乔生却不能接受他们的想法。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事实上这是一个根本不会存在的孩子。“我去看看她。”

    女人即使睡着了还在小声抽泣，眼帘紧闭略微红肿，鼻头早就潮红一片，不安的抿着唇。柳乔生下意识伸手，将人拢在自己怀里，轻拍了两下又觉得越矩，想将人轻轻放下。想想后天两人会更亲密，内心又有了一丝犹豫。男人静静坐在榻上，看着怀里的女人发愣……

    这世间本没有时间，只有人们在同一个空间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日常。有了空间的存在，有了卡瓦人的智慧，这个叫做时间的概念便衍生而来，时间本是虚无，是空间的衍生物。

    而我和你不过是衍生而来的那张网上的两个点。我来了，可我的心并不单纯，我来只为了膜拜你，带着并不诚挚的心膜拜你，你可会怨我？

    如果时间是一张网，未来就是末世，我还是会拼尽全力走向你。那你呢，如果我们易地而处，你可会拼尽全力走向我……

    柳乔生觉得自己变得矫情，闭目苦笑。直到觉得一只微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才回神。女人的手微凉，带着女子特有的细腻和馨香。柳乔生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轻轻喟叹着喊了声：“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