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顺利吗？柳乔生摇摇头，这次的事情不能用顺不顺利来界定。那么多条人命，在百十年后会脱离卡瓦的轨道，星际流浪生死未卜，那是顺不顺利可以概括的？可是柳乔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单纯证实自己的猜测，然后告知长老会。

    从小，柳乔生就被严厉告诫，每一次星际旅行都必须恪守星际公约，更别说这次的旅程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历史小细节的改变，都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

    “明天我还得再进去一趟，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细节。有件事你马上去办，放一颗微尘跟着西加尔。”柳乔生心底有个猜测，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追风坐在主控室，手指着全景监视屏里几乎瘦了一半的女人和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一脸问号的看着身边的柳乔生。

    “主人，她怎么会瘦了这么多？还有那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和柳乔生几乎如出一辙，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来处，柳乔生也会以为男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凑近了看看那个男人的名牌。”

    贺捷！他就是贺捷？西斯坦尔在卫二的最高统帅，飞行器动力学专家。贺捷原本是星球联盟外太空事务部的首席专家。目前多数星舰使用的核动力推进器的最初设计者就是这个男人。

    三年前，卡瓦人开始探讨将智锆作为星舰燃料的可能性。项目由当时的165所牵头开展。星球联盟主席的儿子雷克霆，是当时165所的所长。两人在试验方向上有很大的分歧。

    以往卡瓦人主要的核能来源多数是核聚变，核裂变因为燃料来源有限，辐射量大，废料难以处理，不在主要的核能项目名单。储量丰富的固态智锆的出现，让裂变的可能进一步提升。贺捷的女友溪佳儿也是一位核能专家，她带领的小组主攻方向核裂变。而雷克霆的小组主攻方向核聚变。

    溪佳儿的小组采用智锆作为裂变反应原料，因为智锆原子反应的高效性，只需少量智锆，就可以发生近乎完全的裂变反应，且裂变物最终可气化为惰性气体He-7，进入聚变反应的过程，完成由裂变到聚变的完美转换，和更多的能量释放。

    技术的难点在于两个反应堆的无缝转换。实验过程中因为一次人为失误性核泄漏事故，溪佳儿没能及时撤离泄露现场，贺捷私下调查的结果是两个反应堆之间U型管的承载计算有问题，而这一块是实验开始前雷克霆带领小组完成的，要求严惩事故最终责任人雷克霆。

    可惜星盟的人主张力保雷克霆，溪佳儿的事并没能得到公正的处理。贺捷在事情处理结果出来的当天就发表了声明，因个人原因辞去星球联盟外太空事务部的首席专家职务。

    辞职后贺捷和溪佳儿一同消失。直到西党对外宣称他们即将组建星舰航行团队，负责任恰是贺捷。虽然大家都没见过贺捷的模样，坊间却有传闻：此贺捷正是三年前从星盟外太空事务部辞职的那个贺捷。

    “溪佳儿？西加尔？”柳乔生忍不住将两人的头像做了精细对比，除了骨骼有变化，这两人五官的相似度高达92%。“她们极可能是同一个人。核泄漏让这个女人的细胞不再稳定，身体产生变异，说不定经过很长的控制期才达到目前的平衡点。”追风试着理解一个女人为什么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放在夜间而不是白天光鲜亮丽。“因为贺捷。”柳乔生飞快的说道，不愿意对一个智能人解释女为悦己者容的思绪。

    “我们需要今晚读取贺捷的脑电信息，修正我和他之间的差异。明天趁贺氏夫妇上班前，你控制住贺捷，我代替他和西加尔一起去地下。”柳乔生果断作出决定。“据说女人会对自己的男人无比了解，你会吗？”追风害怕柳乔生会出错。

    柳乔生沉默，挑衅的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对自己提取的脑电信息没有自信？追风，你会遗漏讯息吗？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柳乔生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就摆在眼前。第二天下到掩体地下三层，贺、西两人分别的时候，柳乔生看着逐渐靠向自己的肉感红唇和颤抖的肉脸，忽然觉得冒充贺捷是个烂透了的主意。平时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主儿，但柳乔生觉得自己实在下不去口。

    这辈子唯一的亲密是梦中那个柔软的女子，虽然只是脑电传达的故事，柳乔生一直以为她才是自己的妻。忽然有种莫名的被迫出墙的压迫感，这感觉还来自一个如此肉感、体型几乎是自己两个的大女人。咬牙仰头，迎上女子的红唇匆匆贴合，一贴即逝。含混着说了声：“今天我下井看看，你别等我午餐，晚上见。”

    感觉到男人的异常，西加尔也没多想，或许是内核减压的问题没有解决，男人有点烦躁。

    即使里面穿了高能防辐射服，也提前服了抗辐射药物，又在外面套了西党的防辐射服，柳乔生依旧对目前的核装置表示怀疑。加上到了井下无人的地方，追风的聒噪如魔音穿耳：“主人，你看看就好，啥都别碰，身上的辐射探测仪打开了吗？你再看看工作正不正常，只要有点异常，立刻撤出，为了探究这种秘密，伤害自己不值得。”

    快速交替下拉双耳五下，柳乔生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幸亏主人可以自主切断和共生人之间的联系，这个设计简直太贴心了。

    通过虹膜扫描以后，身前厚重的铅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景象让柳乔生微微有些震撼。一个直径约500米的球形人造抗震洞穴，顶端有一个透气口通向地面。虽然已经做了降温处理，因为地热的缘故，也因为反应堆核裂变的热能释放，地下闷热得厉害。眼里的微型处理器显示屏提示目前深度为160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