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烟雨千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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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林中搏杀

    边军在垭口外停步,东卫也并不着急,双方静候林中的争斗。此时左面山坡的林子中,对敌双方已经开始拿弩箭互射,这林子树木稀疏,林下却竹从灌木杂草重生,人马难行。特别是那竹子,乃是黑水河两岸接近山顶处才有的实心竹,这种竹子仅拇指粗细,却如同树干并不中空,既硬且韧,一从从长得密密麻麻。多数从神都来的东卫先前并未进入林中查探,为求迅速取得战果,他们带了战马等候在林外准备向下冲杀,只是这马帮众人却分散开来,远远地从侧面绕行,进了他们身后的密林。这下子,众东卫不得不弃马进林子搏杀。

    从碧罗镇到这拉马库山垭口道路极窄,夏季雨急、冬季雪大,骡马极易跌落山崖。黑水河两岸的马帮汉子,一年仅春秋两季走四趟戎州,每趟来回差不多四十余日,其余日子骡马一半用作农事,半由马帮众人带往大夏边境之外。马帮汉子走南闯北,若无过硬武艺,少不了遭人欺辱,或者便会被绿林响马打劫。因此,这些汉子习练杀敌武艺十分刻苦,由时常进山狩猎,对黑水河两岸这崇山峻岭自然无比熟悉,他们三五人一组,绕着竹从,口中含着鸟笛,吹出长短急缓不同的鸣叫之声,互相传信配合,快速移动射杀那些左卫。东卫原本带有军盾,然而林子太密,带着盾难以转身,碍手碍脚之下反而深陷险境,交手几个回合后,便果断弃盾向林中冲杀。依着以往经验,林中作战,要倚大树为屏障,进了林子,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竹从,一下子便在这如麻的竹从里失了方位,挤做一团前行不得。被四下射来的弩箭射死几人后,带队千人长喝令所有人散开,三人一组反杀对方。东卫与人交手,几乎不会讲究江湖规矩,一般会先来一波弩箭覆盖,打空连弩中的十支弩箭,再组队进行冲杀。江湖中人手中没有连弩,与东卫交手十分吃亏,一般也不会去招惹东卫。这次马帮众人,除重马锅头给补充了连弩,其他人用的还是日常狩猎时使的单驽,这种弩使用当地一种弹性、韧性极好的硬木制成,射程和杀伤力虽远不如军用弓弩,但简单易制,材料常见,马帮出行基本人手一支,弩箭也是当地竹子削成,与军用弩箭不同的是这种单驽弩箭尾部还有用小竹片制成的一寸见方的尾羽,前端是筷子尖大小的铁制箭头,箭头上涂满了具有强麻痹毒性的弩箭药,即便成年野猪、老熊,但凡中一箭,不过数十息就会麻翻在地。这竹林中枝叶茂密,难以找着人,即便找着了,竹竿密密麻麻,弩箭射出去打在竹竿上噼里啪啦乱响,在竹子上面四散弹开,连弩基本难以发挥作用。几番交手下来,东卫众人便发现了问题所在,自家每个人带着30支箭,连弩连射虽压得对方冒不了头,但箭囊很快便空了,虽然也知道逢林莫入的道理,但上命难违,也只得只得弃弩持刀深入林子。他们三人一组,互为犄角,慢慢向竹林内搜查。一个三人小组刚前行数十步,林子中零散飞出的弩箭,却避过竹从精准射来,五只弩箭被格挡斩落三支,另两只却射入了左边那人的大腿和胸膛。这人是左卫精锐,原本再不济也能斩落射向胸口的弩箭,只因挥刀格挡时,用于马上作战的横刀太长,被右前方竹子挡了一下,一支箭就穿透力大腿,立即就有一股酥麻感传遍全身,再想挥刀时手下一慢,又一支箭穿透了左胸,那东卫双眼瞪大,口中咳血,眼见活不了了。剩驽声再次响起,另外两人迅速分开,跳跃翻滚到竹从下面,竹从挡住了三面的弩箭,但正前方和左侧前方还有箭不断射来,但以东卫的本事,并不难躲闪应对。一名东卫正往右闪躲,头顶一物刷的落了下来,这人挥刀上撩,却砍在了混不受力的竹枝上,虽斩断了不少,却还是受到阻碍难以顺畅收刀。这时就见前面一人从乱草中冲出,躬着身子向自己冲来,心中不由大骇,不及收刀之下,只得便抬腿就踢,那人刷的挥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一刀砍在东卫踢出的小腿上。这东卫十分凶悍虽厉声哀嚎,却还是挥起抽回的横刀刷的向下猛劈,那袭击者挥刀挡了一下,迅速向后退走。这东卫再挥一刀砍空想要向前追砍,却因腿上的伤一头向前栽倒,就在此时,左前方飞出一只弩箭,穿透了他的脖子

    砍断东卫一条腿的正是余锅头,他回头看见另一名东卫已经被弩箭逼进了狭小的竹从里,立即躬身冲上前去。那东卫横刀太长,在竹从中无法像余锅头手中一尺多长的猎刀灵活挥动,便挺刀直刺。余锅头错步闪开,两边围过来的四名马帮汉子抵到了五步开外,瞧准竹从缝隙四箭齐发,将那东卫击毙。这时其他锅头带的队伍,也纷纷击杀对手。优势立刻拉大,不过片刻,仅那名入林的千夫长存活。这便是地利优势,马帮众人常年在这等竹林中狩猎,进了竹林自然如鱼得水,在各个竹从间的狭小缝隙中来去、寻隙攻击。东卫众人进了竹林,环顾四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地面都是草丛,那找得着来去之路,便在竹林中成了靶子。剩下这名千夫长武功极强,与之对战的锅头,在弩箭支援下仍被他一刀震伤,还好他没有补刀的机会,锅头又被其他汉子抢了回来。此时已经是十几把驽对着他射,仍被他突围到了树林边上,再十余步就可以冲出去,余锅头便带了自家马帮十几名兄弟挡了上去。见前边挡了十多个人,千夫长停下来,狞笑道:“想要杀我,尔等准备拿多少命来填?”余锅头看了一眼千夫长,对旁边的人说,“砍竹子把他抵住了,我来杀他。”就有七八人各自砍了三四根竹子,也不管枝叶,没头没脑的向那千夫长抵过去。那千夫长知道竹枝不受力斩不断,却身手一笼,把抵住他的竹枝都抓住了,却被竹子枝叶挡住了视线,没有瞧见一只八尺长枪从地面犹如出水蛟龙向他小腹袭来,刺穿了他的千夫甲,又迅疾一缩一刺,刺穿了他的左胸。原来余锅头一直背着一只牛皮袋子,里边装了拆成三节的七尺长枪,这时三节归一,一枪了结了这千夫长。

    其实余锅头武艺精湛,枪法颇有家学渊源,不管马上马下,若单打独斗定不输于这千夫长。但此刻并非江湖比武,两军对敌又哪来公平决斗。对方小视马帮,连连犯错,一败涂地,己方就不能犯错给对方机会,用最小的代价杀了就是。

    此战马帮获得全胜,杀敌五十,自身仅五六人受伤,其中由因地利之便,这些马帮汉子常年在这些山林中与野兽搏斗,对这种地形无比熟悉,也因敌人轻敌之故,入林拼杀时,带的均是在马上或战场使用的六尺横刀,最后便是武功的缘故了,马帮汉子武功均不弱,十二名锅头虽未入一流,却也是这西南镇抚司纵横数百里之地一等一的高手,比之边军三品、四品武将们也不弱多少。十万蛮民外逃之前,关口尚未封锁,马帮每年冬天还会前出关口,进入西南更远的蛮族扶南、真腊、吴哥、哀隆、骠骑等国贸易,同时也担负为边军探查敌情的重任,武力不济者早成了南方莽林中的枯骨。原本西南镇抚司,大大小小的绿林、蛮匪不少,但马帮更多。马帮的武艺多传自退役边军将士,以及前来边境教化黎民的五大书院儒家弟子,还有边军配给的武器甲胄(凡战时愿协同边军作战或愿进入蛮境探查的马帮,在边军入册登记后均可得),因此西南镇抚司建起不过五十年,绿林、蛮匪就被马帮逼得没了立足之地,只能在远离西南镇抚司之地立上头扎寨,带人流窜入镇抚司管辖地抢劫报复马帮。当年朝廷和镇抚司把清匪之功算在了边军头上,让边军不少人升了军职,不过赏银到是被边军一分不少送到了各马帮。这便是朝廷在镇抚司定下的藏兵于民之策。此策历代皇帝、宰相、廷尉均清楚,但新设不过五十年的东卫,却把西南马帮当做了九州的车船帮一般的帮派,岂能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