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帝只想当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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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无轶此人

    李念微再次醒来时,泪水打湿了头发,放空了片刻后,她开始冷静观察起周围一切。

    刚刚的梦境与此刻的现实产生剧烈错位的撕裂感,让李念微又是一阵头痛,但她表情却无任何狰狞。

    房间的陈设低调古朴,不似皇宫金碧辉煌,应当还在侯府。

    小宫女正靠在床沿上酣睡着,眉头却紧皱。

    李念微轻轻戳了戳小丫鬟眉心,“玄月,醒醒。”

    小宫女揉了揉眼睛,见着自家公主醒了,小兔子似的蹦了起来,直往李念微怀里扑,“公主你可终于醒了,吓死玄月了。”

    李念微宠溺地笑着,轻拍玄月的后背,“我们可还在侯府?”

    “是啊,大夫说公主是因为忧虑过重,情绪波动太大才晕倒的,可我看呀就是被那世子给气的。我们快些回宫吧,这侯府跟靖北军的铁甲一样,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玩。”

    李念微望着窗外,“先不回宫,我要去找江让尘。”

    小丫鬟嘟着嘴很是不解,却也只能跟在公主身后。心里念叨着,公主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么正经。

    李念微走出房门,张开双臂闭眼呼吸着这全新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上一世难见的微笑,侯府花园一路上的莺歌燕舞似乎也格外的动人。

    玄月松了口气,公主终于笑了。

    侯府内无人敢拦嫡公主,李念微畅通无阻地来到江让尘的住所。

    李念微理了理发饰,正了正衣襟,正准备敲门,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李念微心下一惊,她再不能容江让尘有任何闪失,没顾得上是否合乎公主礼仪,破门而入。

    只见江让尘正赤裸着上身,捡药罐的手停在半道,虽然此时图景有些凄凉,但也算是秀色可餐。

    少年江让尘未像伤病缠身时那般常年脸色苍白,而是拥有行军者健康的小麦肤色。高身量宽骨架,肌肉精瘦却显出有力量的线条。他的五官精致得出奇,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判官砚台上的墨色,漆黑却带着无尽光明,眼角微微向上,冷峻中带着一丝柔和。

    李念微弯眉一挑,波澜不惊的表情上稍稍露出一丝惊讶,平静转身,“玄月,你在外边等我。”然后在江让尘诧异眼神的注视下迅速关上房门。

    江让尘想拿个外套,发现远在几米之外的床上,此时过去也略显刻意,“公主是否觉得这么闯入一个男子房中,稍有不妥?”

    李念微嘴角一勾,心想,上天待我不薄,重活一世,定要把过去蹉跎的时光补回来。

    于是找了个靠近江让尘的圆凳坐下,将身子靠近他,“世子受伤行动不便,本公主是来帮世子上药的。”

    江让尘满脸写着拒绝,“男女有别,更何况公主千金之躯,在下身份卑微...”

    “我偏要,”李念微起身更加靠近江让尘,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指尖靠近他的锁骨,这老虎尾巴本公主可偏就要摸了,“帮世子上药呢?”

    “李念微你别太过分!”江让尘怒极,迅速起身后退,一手钳制住李念微的手腕,一手虎口虚扣住其脖颈,将人推向墙角。

    李念微故作楚楚可怜,内心却因着她和江让尘之间极近的距离欢喜得不得了,“世子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江让尘原本就知祈阳嫡公主性情顽劣,没想到竟如此没皮没脸?一脸嫌恶地松开李念微,往后退了半步,咬牙咽下怒火。

    “臣失礼,任凭公主处置。”

    李念微却像无事发生般揉着手腕,走到江让尘身后,双手十指纤纤,将他摁回凳子上,“不同你闹了,之前都是我的错,本公主向你道歉,好不好?”

    这是什么哄小孩的语气?江让尘暗讽,“公主何意?”

    “意思就是,”李念微迅速拿起药盏为江让尘上药,“别生气了,本公主是顽劣,那不是因为年纪还小,世子应当比我年长两岁,总得给我成长的时间啊。”

    江让尘冷笑,你可不似寻常十五六岁少女。

    还没等江让尘说出点什么,李念微就已经帮他包扎完毕,并打上了个精美的蝴蝶结,“世子好生修养,本公主就先回宫了,改日再来看望你,不要太想念我哦。”

    江让尘漠然地看着李念微离开,伸手扯掉了身上的纱布。原本已经干涸结痂的伤口又重新撕裂,他像是不知疼似的,自己又重新缠了一圈。

    李氏之人当真都如此无赖?

    而后提笔书信祖父江贤昌:“已妥。”

    李念微虽不舍江让尘,但现在必须回宫,理清思绪,再做下一步打算。

    回宫的路上,她细细回想着上一世的点点滴滴,十五岁相遇时,他们起初应当也是这般互相看不顺眼,时常打打闹闹,究竟走错了哪一步才落到如此境地?

    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女,李念微确信可以改变上一世的结局。

    重生此等大事,若要与人共商,那必然只有到鉴天司找任无轶了。

    在孤寂冷清的宫中,任无轶此人也算同李念微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李念微总觉得任无轶有通天本领,上一世也帮她甚多,是她无力朝堂诡谲之时最坚强的后盾。

    没想到刚回宫还未到鉴天司,就被景帝给半路截胡了。

    皇帝架势恢弘,宫人两列其后,还有…张德英!李念微不受控制地连退两步。

    李兆丰生得慈祥富态,向李念微走来,“霜儿,你怎么不在寝宫休息,老往外跑,头上的伤要是留下个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六公主李念微是先皇后所出嫡公主,年纪小又长得神似皇后,景帝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

    凝视着自己的父皇,李念微已无法分辨他的真实面目,是慈爱的父亲抑或是无情的帝王,她声音有些发颤,竭力微笑着解释道:“父皇,宫里太闷了,女儿就是出去散散心。”

    景帝过来牵起李念微的手就往寝宫方向走,“声音怎么听起来在发抖,冻着了?”

    景帝解下自己的斗篷给李念微披上,开始碎碎念,“父皇不是不让你出宫,下次啊多带点人,就带玄月这小丫头,朕不放心。”

    李念微却十分不自在,“下次会注意的,不让父皇担心。”

    景帝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生疏,但少女的心思向来不是做父母的能猜透,也就随女儿去了。

    父女二人在李念微的宫里用晚膳,李念微努力演回那个十五岁纯真无忧的少女,却发现物是人非,再怎么还原,也都是假的。

    李念微无法将这慈爱的面孔和那个设计害死江让尘的无情帝王联系在一起,可事实却血淋淋摆在眼前。

    李念微戳着碗里的米饭故作娇憨,试探道,“父皇,今天儿臣在宫外看到了一本女子为官的话本,甚是有趣,不知父皇对女子做官怎么看呀。”

    李念微悄悄看了眼景帝的表情,并无变化,“民间的画本啊,父皇觉得还是要少看为妙,做官多累啊,朕可舍不得我的宝贝女儿受这种苦。不过若是霜儿好奇政务,下次父皇批奏折时你可来看看,那可真真无聊得要命。”

    李念微不依不饶,“那若女儿想某个一官半职呢?”

    景帝摸了摸胡子,略显为难,开始打太极,“不是父皇不愿意完成霜儿的心愿,可要是随了霜儿的意,那怕是得有半数老臣在朕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祖制不可废了。”

    李念微皱了皱鼻子假装生气,“父皇总是这般糊弄霜儿。”

    “父皇啊还是早点给你寻个英俊的驸马比较实在,有没有看上的英年才俊?”

    李念微将头靠在景帝肩上,适时撒了个并不太逼真的娇,“霜儿才不要嫁人呢,要在宫中一直陪伴着父皇。”景帝听了女儿这番话,笑得眼睛都弯了,“我们霜儿遇到喜欢的人就嫁,遇不到父皇养你一辈子。”

    父皇,您的所作所为,让霜儿怎么能相信您呢?

    景帝说道,“西域刚进贡了批美酒,来陪朕膳后小酌一口,德英。”

    “是,陛下。”

    当张德英端着酒上前时,李念微愤恨地怒视着这个曾经监视了她十年的魔鬼,阵阵恶寒涌上心口。

    李念微所有的思绪都在想着,如何除掉这只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走狗。

    见女儿表情僵硬,“怎么了霜儿,之前朕不让你喝酒还偷偷喝,现在有这么难得的佳酿怎么不喝?”

    李念微陪笑,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父皇,儿臣已经戒酒,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真的?”景帝察觉了李念微的异常,却自我安慰是女儿长大懂事了。

    “儿臣最近,最近偏爱玫瑰花露,清香可口。”

    “嗯?那下次朕也尝尝”

    父女相聚的时光转瞬即逝,景帝离开时,还三步一回头,“霜儿,你可要好好休养,父皇得了空就来看你。”

    李念微笑容甜美,“好哦父皇,早些就寝。”

    景帝走后,李念微立马收敛笑容,遣散其他宫人,带着玄月赶去鉴天司。

    鉴天司于皇宫西北角,主占星卜卦和皇室祭祀典礼,地位极高。

    李念微算着时间,此时任无轶还未接他师父白论道的司命位,应该住在副殿。

    副殿内灯还亮着,李念微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上一世任无轶对她说的话回想在脑海。

    “臣未爱过一人?这话谁都说得,陛下说不得。”

    李念微叹了口气,声音从急切变为柔和,“无轶,开门,有要事找你。”

    殿内悠悠传出任无轶的声音,稍显冷漠,“臣已就寝,公主请回吧。”

    任无轶从未拒绝过她任何事,一时间女帝的脾气又上来了,“任无轶,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殿内并无回应,而后烛火倏地全都熄灭。

    “任无轶,你小子出息了啊。”李念微盯着紧闭的大门,对他毫无办法。

    不应该啊,李念微琢磨着,任无轶这人不是从小乐乐呵呵的,从小和自己半夜翻墙去烤地瓜的事没少做,现在竟然敢对我闭门不见?

    不过也确实是晚了,谁还没个困了乏了想睡觉的时候。

    “那我明天早晨再来找你。”

    任无轶并没有回应她。

    李念微抱臂,愤然回宫。

    “任掌司怎么能这般对待公主!”小丫鬟又开始气愤了。“大人他以前不这样啊。”

    李念微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现在也确实是太晚了些,我们明天早些再来寻他吧。”

    躺在床上,李念微辗转反侧,回想着上一世的点点滴滴,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呢?皇室忌惮江家,无非是因为靖北军。

    李氏和江氏祖上共打天下,当时军心民心皆向着江氏,却不想江氏把大好山河拱手让与李氏,自己带着族人和靖北军固守北方。

    自此民间让江氏归京执掌朝政的呼声不断高涨。

    李念微翻身朝向里侧,可当今靖北侯,也就是江让尘的父亲江刃虬从小宫里长大,与父皇亲如兄弟,不像会造反啊。江让尘当年更是忠心耿耿,为何要借我只手,布十年死局呢。

    李念微又开始头疼,太阳穴突突地跳。

    “李念微你可真没用。”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跟父皇请旨,早早与江让尘成婚,此后一生定居于北漠不再回京,是不是就能远离纷争?有我在北漠从中调和,也可安父皇恐北方造反的心事?

    胡乱的思绪伴随着头疼,在脑海里缠绕成结,李念微的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