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魏世奇问。

    潘奉君说：“我打听过了，金文俊这几日夜夜在芍药楼留宿，把金老太爷气得不轻，你不妨便去金府拜访金老太爷，跟他交好关系，顺便打听莺啼的下落，若金府里什么都查不到，我们也好趁早到别处去寻。”

    魏世奇点点头：“可以，正好我本也要去金府看看。”

    潘奉君挑眉：“你本来要去金府做什么？”

    魏世奇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潘奉君耸耸肩，魏世奇自来就是这样，整天搞东搞西，却从来不会对一个人推心置腹，潘奉君怀疑，就连他和姜娘子睡觉的时候，都是这一副拒人千里的笑容。

    魏世奇打发小厮去送金府送拜帖，不多时小厮就回来了，说金老太爷十分欢迎他，看来确实老坏寂寞了。

    夜晚，魏世奇便去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第二天，潘奉君着急，便说要常禾青和他一起去芙蓉楼，想在那里商量。对于这件事情，骆曷虽然不阻止他们，却也似乎不愿参与，潘奉君赌气，也不愿在康榆斋说。

    崇祯朝的天气极其诡异，昨天还是盐粒一样的冷雪，今日却闷热似四月流火。古时候排水系统也远远不如现在，所以昨天的积雪今天再一化，顿时就像漏水了一半，路上仿佛交错着数千条溪流。

    常禾青和潘奉君刚走到书院门口，便看到一个穿着半旧不新的红色绸衣的公子，怀里抱着一只白猫，往书院里面走。

    潘奉君一瞧，便以为他是魏世奇，叫住：“老魏！”

    公子先是没听见，走了几步，感觉刚才好像是在唤他，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常哥！”

    常禾青也认出了他，也是笑：“阿林！”

    阿林，不，魏世林几步跑到常禾青面前，这才看到潘奉君，行礼道：“潘哥。”

    潘奉君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你二哥呢？”

    魏世林穿的是魏世奇小时候的衣服，所以潘奉君认错了。

    魏世林说：“我正要说呢，我二哥在金府吃生腌吃坏了肚子，在家出不来，所以让我来跟你们传话。”

    “怎么样？”潘奉君神色变得认真。

    魏世林也认真地说：“二哥说，莺啼是死是活不好说，但她的确很大可能在金府受害，昨晚他在茅厕待了很久，偶然听见一个人说，在冬菊苑，也就是金府的一处花园，捡到了莺啼的金簪，这人拿去卖钱，却没想到根本不是金的。”

    潘奉君喃喃道：“也也可能是不慎掉在那里的。”

    魏世林摇摇头：“那人发现金簪附近的草丛，有踩踏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地上还有一片红色的指甲！”

    潘奉君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霎时冰凉，他感觉莺啼此时或许已经香消玉殒了。

    芙蓉楼有十二个极美的女子，她们都和潘奉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青楼女子见惯风尘，都知道这不过是才子佳人的游戏，她们拿潘奉君练习勾引男人，潘奉君自然也乐得这回事。

    却只有莺啼，她相貌是芙蓉楼最美，歌喉也是最动听，却仅仅排行十一，就是因为她太过稚嫩，不够娇俏，不会卖弄风情，渐渐地反而不如那些相貌不如她的讨喜，就连潘奉君也常常忽略她。

    可她却默默关心着潘奉君，只有她注意到潘奉君睡眠不好，精心绣了一个塞满薰衣草的香包，希望潘奉君能放在枕边，说是夜晚睡觉的时候可以安神。

    她只有十四岁，别的烟花女都知道不能真的爱上潘奉君，莺啼却偷偷暗恋着这个给过她一点点真诚和温柔的哥哥。

    潘奉君捏着那个薰衣草香包，心里很是难受。

    常禾青、魏世林和潘奉君一同往芙蓉楼走，随着正午将近，天气越来越热，已经到了六月流火的地步，要不是这样不文明，常禾青都想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走了。

    魏世林看了看水沟纵横的路面，摇摇头，情不自禁地说：“对于一座城来说，排水太重要了。”

    常禾青闻言一激灵，看着魏世林，心想魏家是不是有什么结界，魏世林不过十三岁，去魏家才几天啊，讲话就活脱脱魏世奇二号机了。

    他笑着问：“你现在懂这么多了？”

    魏世林腼腆地笑：“都是先生教的，我差得太远了，更要加倍努力学才行呀，虽然我再怎么学也比不上常哥，我问我先生，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北极。”

    常禾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只能受了这句恭维，他有些好奇地问魏世林：“说说排水吧，你为什么觉得排水很重要？”

    “人生在世，吃喝拉撒，人需要排出污秽物，城也是如此。一座城如果排水排污不畅，堆积在城里，滋生多少蚊蝇，疾病就发生了。”魏世林摇晃着小脑袋，讲得头头是道。

    魏世林这番话说得常禾青连连点头，书院老师学生最喜欢谈治理，但他们讲的常禾青每每都走神，一点儿也进不到脑子里去，原因是他们讲得太假大空了，魏世林的角度就很实际。

    潘奉君听了魏世林说的，也不免对他有了几分赞赏，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常禾青有感而发：“下水道，是一座城的良心。”

    潘奉君惊了，魏世林也惊了。

    建一座城，光面子好看有什么用啊，如果连下水道都不好好建，说明心里根本没把老百姓的生活放在心上，便是没有良心。

    说的也太好了！

    潘奉君和魏世林都不禁鼓掌：“常哥，金句！”

    过度谦虚就是自负，常禾青便泰然自若地受了他俩的恭维，然后觉得既然话赶话都到这儿了，不如再秀一秀，他说：“你们知道吗？欧洲蛮夷的街道，还不如我们这儿呢，他们呀，满街到处堆着粪尿，城里的居民都是直接从窗口往外泼粪的。”

    最洁癖的潘奉君极其震惊：“这也太……蛮夷了吧。”

    常禾青点点头。

    “怎么说呢，”魏世林呆呆地说，“我有一种去帮他们治理一下的冲动……”

    “哈哈，”常禾青说，“说不定有一天呢。”

    魏世林抬头望着天，神往了一会儿，然后当着潘奉君问常禾青：“常哥，这也是丹宁书院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