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当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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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小小蚂蚁

    马蚁还很年轻,过了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才满二十岁。可如果你和他面对面,你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一张年轻人的脸。本该是散发着青春昂扬之气的,却毫无人的生气。

    那双年轻的,应该是充满活力,散发光芒的双眼,空洞无神,你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活着的人的双眼。

    头发是从来不曾打理过的,任由其野蛮生长,用一根茅草随意地捆着扔到脑后。嘴巴始终是一条直线,平直的,没有任何弧度,不会委屈也不会微笑。五官就像是用刀在木头脑袋上面雕刻出来的不完成品,生硬。

    他是“金银满地”赌场内的一名赌奴。赌奴的意思就是赌场的赌局奴隶。成为赌奴的人都是走投无路或者极需用钱,亦或者被人坑骗。

    赌奴在赌场无自由无尊严,甚至于连人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来给参与赌局的赌徒们带来追求残忍的刺激。

    有常规的赌奴角斗,也有一些惨无人道的、改变人性、夺取生命的赌局,一切只是为了赌徒们的赌博体验,为了更加有效的增加赌场的收入。

    这是“金银满地”赌场的特殊赌博方式。这不仅是一场残忍刺激的赌博,更是一场专供的演出,就连不喜欢赌博的人也会参加赌局,就是为了欣赏这一出好戏。

    因为有些赌局十分特殊,为了迎合某些人的特殊癖好,而这些癖好当然是不愿意他人所知的。因此赌场为了保护所参加赌局的赌徒的隐私,参与赌博的人都会佩戴面具,全场可以不用说话,赌场配备侍从一对一服务并记录下注。这是常规的方式,但是如果是老李和对头那样以自立赌局的,也可以省却这麻烦的一套,直接所有人在一个屋子里面。

    马蚁参加的是一个赛马赌局,算是一个中规中矩不过分的赌局。一共有十名赌奴,分别用一根绳子绑在一匹快马后,赌奴穿戴上护具。

    这所谓的护具不过是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其实只是很简陋粗糙的木藤甲套在,为了不影响活动,四肢和头颅外露出来。这样既增加了比赛的观看性,又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损失一批赌奴。

    虽然赌奴没有尊严,不称之为人,但每一个都是赌场花了大价钱才得来的,如果不是能够为赌场获得足够丰厚的大型赌局,赌场是不会白白浪费资源的。

    这个所谓的赌局比赛,前一部分就是赛马比赛,赌奴被无情的栓在马尾后,一路从地上拖曳而行。到了后半程,马尾上的绳子会因磨损而断掉。之后的赛程就变成了赌奴之间的比拼,谁的体力耐力武力更强盛,谁就能够第一个跑进城里。第一名的赌奴才能够获得奖金,其余的只能领取微博的薪俸,只勉强能够填饱肚子。

    如若能够遇上一些大方的赌客,他们赢钱的高兴之余,亦或许会格外赏赐为他赢取赌局的赌奴,这一笔额外的财产,赌场是不会没收的。不过赌奴能和赌客接触的机会,几乎是零。所以大多时候赌客赏赐的银子,并不能如数传递到赌奴的手中,也可以说,能够传到赌奴手中,那都是要感谢赌奴管事的心情好。

    马蚁当赌奴不过四年的时间,但是胜率却高得吓人。只要他有上场的机会,他绝对是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第一,而是一门心思冲着胜利而去。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放弃为人。

    因此你可以看见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疤,狰狞恐怖,就像是妖魔的纹路。但他毕竟还很年轻,就算有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在赌奴的实力排行中也终究是落后的。

    赌场的赌局也是分了量级,并不会让实力太过悬殊的赌奴比拼,这样根本就毫无赌博性。当然,某些特殊类的,并不完全依靠武力级的赌博,是随机抽取亦或者自动争取成为赌注的。这类的赌局,大多数都是摒弃了人性的,残忍至极的赛事。

    这次的比赛,马蚁其实并未被看好,在十名赌奴中,他只是中等水平。老李和他对头押注的赌奴肯定不会考虑他。

    但是因为老李的作弊行为,私下找了打手干预比赛。在比赛的前半程,有点实力强的赌奴的护具就因为质量问题而过早的被破损。那接下的事情自然是能够想象,一路被快马在干硬的地面拖拽而行,等到绳子断掉之后,早已经伤痕累累,无法在下半程发力。

    除了护具之外,宋二还在绳子上面做了文章,有个别的绳子断裂比较晚,别的赌奴已经获得自由,开始争先恐后往城里面跑,绳子未断的只能被快马一个劲儿的往城外拉。等绳子断掉的时候,自然已经追不上了。

    后面又因为武迟破坏了陷阱,老李押注的赌奴和对头押注的赌奴互相斗殴,让马蚁乘机赶上,意外的成了黑马获得第一。不过后面老李对头的赌奴在斗殴中赢了,老李的还是赌局输了。

    马蚁走进了城中,这次巧合的轻而易举的胜利让他十分的不真实,因此就算是进了城,依旧保持着十二分的警觉,唯恐会不会中途生变。在一场赌局中,就算是已经宣布结束之后,依然可能存在变数。

    一直走到赌场门口,马蚁才在心里道:是我赢了!这次是意外的胜利,按照开赛前的情形来看,他的赔率应该是蛮高的,押注他胜利的赌客肯定能赢不少钱,应该会赏他不少的奖励。

    这笔钱他是不会让给钱力的,这本该属于他的,是他,是他们卖命才换来的。只要有机会马蚁从来不会把得胜之后,赌客赏赐给他的钱让给钱力。

    如今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马蚁知道钱力会在哪里,那个贪财之人总是在赌局结束之后第一时间赶往赢家的所在,笑脸殷勤的恭贺。

    赢家很是惊喜,笑得合不拢嘴,道:“真是踩了狗屎运,还这叫我给赌中了。这小子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身上没几两肉,没成想这么有韧劲儿,真叫他给赢了。哈哈哈,意外之财啊,意外之财。”

    钱力道:“老板说的哪里话,这都是老板您鸿运齐天,那小子也是沾了老板您的光才走运得胜。今儿个老板的财运旺盛,可不能错过了,接下来准备玩儿些什么?”

    赢家拍着钱力的肩膀道:“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今天必须多赢点儿!你们那赌奴兄弟也辛苦了,待会儿从我赢的钱里面取一千两赏给他。”

    钱力脸上一乐,道:“老板大方,那我就替那兄弟多谢老板了。”

    送走赢家的钱力心里偷着乐,这轻轻松松又赚了一千两,晚上还商量着去那位姑娘房间取暖。一转身,撞在谁的身上。

    钱力一抬眼,见是马蚁,敛容肃目道:“你不回去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滚!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

    马蚁道:“我听见了。”

    钱力装糊涂,道:“你听见什么了你听见了?快滚!”

    马蚁面无表情,道:“我听见了!”声音很大,但是吐字清晰有力,是发自内里。说完,也不等钱力说话,转身离开。

    钱力啐了口唾沫,骂道:“什么东西!”骂归骂,说归说,但这笔到手的钱,煮熟的鸭子还是要看着它飞走。

    赌场的规矩制度是很森严的,一是一,二是二,你可以徇私舞弊,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就没人会追究你。

    所以如果有赌奴知道自己有赏钱,只要够胆去违抗钱力,钱力也只能妥协。但是多数人还是不会为了这点银子就让自己的日子难过,毕竟自己是归钱力管的。

    但是马蚁不同,他这个人认死理,且及其爱财,几乎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曾经连续参加过五次赌局,最后是体力透支昏倒过去。钱力向来不敢吃他的钱,知道他是个不要命也不怕事只要钱的人。

    钱力就报复他,但是马蚁不在乎,除了钱,他什么都不在乎。钱力也就没了奈何。

    赌奴有自己专门的一个区域,是在赌场一层的最北面。

    比赛完的赌奴还能行走的就自己回去,受伤不能走动的就由其他人抬着回去。

    马蚁坐在自己的床上,等着钱力过来发放属于他的奖金。

    这个房间是狭长的,两面都是连排的通铺床,一面可以睡二十个人。在房间的最里面放了几个大黑木桶,桶里面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骚臭味。那是他们的排泄桶。

    只要是呆在赌场的赌奴,除了上赌局之外,是不允许随意出屋的。

    这个肮脏逼仄的空间就是他们临时的住所。赌局结束之后,赌奴是可以回家去休养七天,然后又回到这里等待新的赌局安排。如果你觉得自己身体没有大问题,也可以申请继续待命。

    赌奴,也相当于是他们的一份职业了。虽然有些人是被逼无奈,但也有人是为了那丰厚的酬劳主动而来的。这些人赢了一场赌局之后,就拿着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银子去潇洒快活七天,之后就听天由命,反正不算白活了。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人走了进来,他是掌管赌奴的钱力。

    钱力捂着鼻子,叫了一声:“马蚁,出来!真够臭的。”

    钱力扔了一个袋子扔给马蚁,道:“你的酬劳一百两加一千两赏钱,给你折算成金子了。”

    马蚁接住沉甸甸的金袋子,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屋内有人道:“这小子这次回来毫发无伤,居然领了钱就走了,有点奇怪。”另一人道:“指不定是开窍了,也知道享受了。”

    在回去的路上,马蚁在盘算着这些年来积攒的金子和银子到底有多少了,越盘算,数字便越大,他脸便越红,心情便越激动。

    想得太认真了,以至于走路不顾神,竟撞到了一个街头的痞子。那个痞子肥壮的身材两百来斤,马蚁走得又快,一头撞过去,反弹回来的力把自个儿掀倒了。手上抓着的金袋子也落在地上,洒落出几个金锞子,金灿灿,十分惹眼。

    那痞子道:“哪儿来的小子,走路不长眼睛。”

    马蚁利索起来,先去捡金子。那痞子怒了,撞到人了也不知道道个歉?还这个死人的表情。一脚踹过去,踹在马蚁后心,把他踹飞了。袋子里面的金子又飞落几颗,马蚁赶紧捏紧了。

    还好掉落的并不多,也不太远。马蚁疯一样到处捡金子,有人想要偷偷藏起来,被他双眼一登,吓得赶紧拿了出来。

    那痞子走近,道:“喂小子,哑巴吗你是?你把我给撞了,我觉得心口有点不舒服。怎么着,该赔点药费吧。”说着就伸手去拿马蚁手上的金袋子。

    马蚁一下将伸过来的肥手打开,道:“我给你道歉。”

    痞子笑了,道:“道歉就算完了?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有钱人。这袋金子是偷的还是抢来的?瞧这份量也不少,要不分点给我们哥几个儿,今后你就算我们的兄弟了。如何?这笔买卖不亏吧。”

    痞子的同伴道:“就是就是,我们大哥说的对。你不把金子分给我们,可别怪我们报官抓你。”

    痞子给了说话那人一个脑袋瓜,道:“你是不是傻,报了官这金子咱还有份儿吗,你这出息。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啊,还保官。”

    “我错了,我错了。那咱们把这小子给抢了,这金子肯定是贼赃,他不敢报官。”

    在那俩人说话的空当,马蚁走了,他没心思听他们说些有的没的。

    痞子见马蚁竟然自顾自地走了,给了其余四人一人一个脑袋瓜,道:“你们眼睛长在**啦,人都走了看不见?快去拦住啊。”

    马蚁被他们围住了,前走不得,后退无路,左右无门。

    痞子道:“自古就言语财不露白,小兄弟看来是技高人胆大还是太天真认为我们这民风淳朴。我们也不为难你,你看我们这儿五个人,你算一个人,这金子就做六份,你瞧如何?”

    马蚁把袋子系紧,揣进了怀里,摇头道:“不行!我的!”

    痞子道:“你別不识相!兄弟们,上!”

    五个人一齐围拢过来争抢马蚁的金子,马蚁知道是打不过他们的,便弓着背双手死命护着怀里,谨防他们抢走袋子。左顶右撞找寻突围的机会。

    街上有一人路见不平,站出来喝道:“嘿,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再不住手担心我报官了。”

    痞子道:“又是谁在这儿嚷着要报官。不知道好歹。”

    那人骂道:“当街行凶,你们真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以多欺少,毫无廉耻之心!”

    “唐兄,此等顽劣之徒,何须与他们徒费口舌。你瞧我的!”突又钻出一人,脚尖似踩着云朵轻风,一晃眼便到了痞子跟前,大嘴一笑,道:“敢欺负人!我打!”一拳打出,揍了痞子一个眼冒金星。

    一手一个,将剩余的四个地痞全都扔倒在地上,道:“怎样,有能耐的你们来打我试试?欺负别人算怎么回事。”说着晃了晃拳头。

    痞子吃了两拳,知道厉害不是对手,赔笑致歉,灰溜溜领着人跑了。

    “哼,欺软怕硬的王八蛋。”忽咋舌,拍了拍嘴,“罪过罪过,让师傅知道我犯戒骂人,还不知怎么收拾我呢。”

    出手这人身穿藏青色袄子,脖上挂着一串佛珠,却蓄着乌发,戴着一顶圆帽。少年英气,气宇轩昂,浓眉高扬,一把扶起倒在地上的马蚁,问候道:“有事儿没有?我会治疗跌打损伤,用不用我帮你。”

    马蚁低着头道了声谢,捂着怀里的袋子快步走了。

    那人撇撇嘴,道:“嘿,你瞧这人,出手救了他,正眼都不瞧你一下的。”

    一个拖着棺材,衣衫褴褛却仪容不俗的人走上前,道:“你就不该把那些人放了,一看就是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就应该抓他们去官府。”

    那人咧嘴一笑,摸着头道:“这我倒是忘了。哈哈哈。不过他们经此一事,应该也认识到不能欺负人了吧,会改过的。小时候我犯错了,我师傅就打我一顿,下次我就长记性了,就不会再犯。”

    拖棺材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该说你什么好呢,但愿如此吧。”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去马大叔的家吧,也好早些了了唐兄的一诺。”

    这拉棺材的人自然就是送老马尸体回乡的唐奉道了。离开善施城之后,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满身白雪,手捻佛珠合十端坐在大石头上的人。

    起初唐奉道还以为这人被冻死了,因为此人须眉皆已结霜,整个人都似裹了一层霜晶。

    唐奉道想:可怜的人啊,竟被这风雪中活活给冻死了。哎,他家人知晓后可不知道怎么的伤心泣泪。也不能就这么放着,若是招来些饿狼野狗,不是尸骨无存?既然被我撞见了,我也不能不管。挖个坑给他埋了吧。

    就这么想着,上前去抱他,刚抱起来,那人赫然睁开双眼,道:“你干嘛抱我?”

    原本以为死掉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任谁都会以为是诈尸吓一跳吧。唐奉道双手一抛,道:“书上说人死后留一口怨气不散,年久后就可化为僵尸。难道你就是僵尸?”

    那人在空中翻了个滚,落下地后双手捏拳起至胸口,随后猛地向下一甩,一股热气散开,身上的落雪全都震飞出去。是个年轻小伙子。

    只听他道:“别怕,我不是什么僵尸。方才我只是入定了。”

    唐奉道半信半疑,道“入定?你跑到这寒天冻地的地方来入定修禅?这也算是修行的一种吗。我倒是从书上看过,这世间有一种僧人,认为只要把世上所有的哭全让自己受了,就是普渡众生,因此进行非人的修行,称之为苦行僧。可你也不像是个和尚啊,虽然挂了一串佛珠。”

    那人把佛珠戴回脖上,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师傅告诫我不能打诳语。方才我确是在入定。说来也不怕兄台耻笑,我是因为肚子太饿了,走不动道儿了。于是在这大石头上打坐,降低身体消耗,等着有缘人来呢。”

    唐奉道想来僵尸一说只是书上记载,人间从未有闻,终是无稽之谈,也为自己方才的失礼妄言拱手赔罪,道:“听师傅言语,莫非是佛家弟子?可怎未落发?”

    那人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师傅说我时候未到,还有尘缘未了,因此不与我剃度。哎呀,闲话先别说了,兄台你身上有饼子没有,施舍我几个吧。”

    武迟赠送的包子还有几个,放在怀里面被冻的硬邦邦。

    唐奉道将包子递给他,道:“这是肉馅的包子,你既然还未剃发,应该不用受戒吧。”

    那人将包子窝在手心,双手握住,不一会儿就见一股白烟从手心冒出。冻硬的包子被他的内力烤热乎了。他将包子掰开,拿出肉馅,道:“我从小在寺里居住,没吃过荤腥。我一心向佛,虽然还未正式成为佛门弟子,但心里面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入定让我恢复了些体力,这肉馅给你吃吧。”

    唐奉道双手接过带有微温的肉馅,赶忙送进肚子里,道:“没想到学武功还有这方便用处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认真点了。对了,在下姓唐名奉道,阁下如何称呼。”

    “你叫我雪松就行了。我是在下着雪的松树下被师傅捡到的。”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对了,那包子你还有吧,我看你怀里鼓鼓的。嘻嘻。”

    雪松吃了三个包子,还有些不满足的摸着肚子,但也知道不该过分要求。见唐奉道拖着一具棺材,有些好奇,便问:“唐兄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唐奉道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道:“马大叔救了我,我不能连他最后的心愿也落空。”

    雪松道:“唐兄侠义之心,我深感佩服!你我都是去那小池城,不若结伴而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唐奉道大喜,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人陪着了,这一路走来,孤孤单单,别提有多凄惨了。当即同意,道:“雪松兄弟也是要去小池城,那可真是太好了。等马大叔入土为安,妥善安置好遗孀之后,我也陪着你办你的事儿吧。你一个人去小池城是干嘛啊?”

    雪松挠挠头道:“其实不是我一个人,只是我和师兄们走散了,这才落得如此狼狈。我们是下山追拿离经叛道的了欲师兄,打听到他可能会去小池城,准备在哪儿将他擒拿!”

    唐奉道问:“这个了欲是犯了什么罪?”

    雪松道:“他打伤了无叶师叔,盗走了藏经阁里面的一部经书。”

    唐奉道摇摇头,道:“世人总是如此,为了达到一己私欲便胡作非为。这了欲实在可恶,我也会帮忙抓他的!”

    两人来到小池城,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唐奉道除了老马说过自己是一条小街上的,街头有一颗桂花树,此外便毫无线索。而雪松也不知道师兄们到底到了没到,自己也不知该做什么。

    老马出走已经近十年了,这十年小池城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条一到四月便飘满桂花香的小街早已经改头换貌。而整个小池城,也不是只有一条街才有桂花树。

    就这么思来想去,两人拖着棺材在接受胡乱碰运气,忽一辆马车从人群中疾驰而过,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不及。想来是司空见惯了,并无人惊嚷受伤。

    不过这却给唐奉道提了个醒,一拍巴掌,大喜道:“我有办法了!”

    雪松道:“唐兄知道马大叔住哪儿了?”

    唐奉道指着远去的马车道:“真是糊涂!把最重要的一点给忘记了。马大叔是一名车夫,而且是我见过最爱惜马匹的车夫。这样的人,自然是最众多平俗车夫之中最有特色的,也最能让人记住的。”

    雪松也明白了,道:“对啊,可以去找当地的老车夫,他们多多少少肯定知道点消息。唐兄你果然聪明!”

    不过已经过去十年了,物换人新,两人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瘸腿的车夫,他已经从事车夫二十几年了。只是近几年因为意外,赶车的时候马受惊,踩断了腿,这才不做了。

    瘸腿车夫听到老马的名字,一下就激动起来,抓着唐奉道的双手,浑浊的双眼已有了泪花,道:“马大哥!你们说的是马大哥吧!他还好吗?”

    费了千辛万苦,事情终于快到尾声,可唐奉道却丝毫感觉不到愉悦,眼帘微垂,指了指身后那具棺材,道:“马大叔他,他回来了!”

    这瘸腿车夫以前就是跟着老马学的驭马之术,哥俩感情不错。得知唐奉道专程送老马回乡,感激不尽。

    瘸腿车夫还记得老马当年的住所,一瘸一拐领着两人前去。

    “哎呀,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腿脚利索,也不能欺负我吧。走那么快!”在雪松打炮地痞,马蚁离开之后,瘸腿车夫才一瘸一拐赶上。

    唐奉道搀扶,道:“方才看见有恶霸欺人,多跑了几步,没照顾到老丈你。”

    瘸腿车夫道:“你们可真是热心人!好久没见到如此热心肠的年轻人了。快走吧,没多少路了。”

    赶在了黄昏之前,街头果真有一颗桂树,光秃秃的枝丫载满了积雪,斜阳把奇形怪状的枝条拉长。

    “走吧,前面拐角就是了。”

    这条街看得出是贫民聚居的地方,小孩儿在跑来跑去,妇女坐在门口淘米煮饭。灶台炊具全都摆在了街边,屋子里挤得到处是人,七嘴八舌像一团乱麻。

    “这里的地界低贱,房屋都比较便宜,没钱的人就扎堆往这儿挤。”瘸腿车夫向他们介绍。

    拐角后的房屋更是破败,有些连门都没有,干脆就用一块木板挡风,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可偷的。

    瘸腿车夫指着一扇虚掩着的门,道:“就是这儿了,马大哥的家就在这儿了。据我所知,他儿子以前还住在这里,后来就不见人影了。”

    唐奉道朝屋内试问道:“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

    雪松道:“这地方这么破,会不会搬家了?”

    唐奉道又问了一句:“有人吗?我们送马大叔回家了。”

    瘸腿车夫道:“我看是没人了,就把马大哥埋在家里面吧。生前回不了家,死后就留在家里吧。”

    唐奉道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见到马大叔的家人,实在有些遗憾。”

    瘸腿车夫道:“马大哥一身凄惨,他儿子也不知道还活在人世不。”

    唐奉道正想问老马一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家破人亡?话还没说出口,门从里面推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站在门口,道:“你们是谁。”

    这人身上沾满了泥土,头发散乱,但雪松眼力不错,认出这人就是在街头被欺负抢金子的那人,道:“原来是你啊!你就是马大叔的儿子?还是看着地方没人才住在此地的。”

    没错,这个人就是马蚁了,他没有回答雪松的问题,而是看着那具棺材,道:“我就是他儿子,棺材放这儿就行了,后事我会处理。多谢你们了,没事儿就走吧。”说完就把门关了。

    雪松有些恼了,道:“嘿,你们瞧瞧这人!就这么把亲身父亲的尸首放在门外不管不顾?我得进去收拾收拾他!”

    瘸腿车夫一把拉住雪松,道:“唉,别怪他,他也是可怜人。这都是马大哥自己做的孽啊。怨不得孩子。”

    唐奉道道:“老丈,你给我们仔细说说,马大叔到底是因何故离家出走十年未归的。”

    瘸腿车夫道:“行吧,找个小茶馆,我给你们好好说说。”

    其实马蚁关门之后并没有离开,他一直背对着门。一直到唐奉道他们走了,他才转身拉开门,望了望那具孤零零的棺材。

    他把棺材拉近了屋内,走进侧屋继续做未完成的事情——挖土。

    他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金子,全部都藏在地下。他不信任钱庄那些人,真金白银在自己手里面才最踏实。

    看着满地的金灿灿银灿灿,马蚁那双毫无生气的死人眼睛竟然流泪了。他找了几个大箱子,把土里面的金银全都装进去。整整装了四箱子!

    把拉运棺材的班车拆卸了,换了一块更大的木板,将四个箱子装上去,用绳子牢牢捆住。

    还有时辰!他一刻都等不了了,已经等了七年零二百四十八天,足够多的时间了!现如今一份一刻不愿意耽搁!

    出了门,拉着驮载着四大箱子的马车一路疾奔!朝着北方奔跑!夕阳还未落下,映照出一个流着泪傻笑着在大街上奔跑的少年郎。

    他跑出城门的时候,关闭城门的时辰刚刚到,连老天爷都在眷顾他了。出了城门,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跑去,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马蚁心情激动,忍不住想要叫喊出来,凛冽的冬风也冷却不了他内心的炙热。尘封了多年的情绪,如今一股脑全都涌出来了,多么的快活啊,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朝着西北方向跑了十八里后,到了一座宏伟大气的园子门口。园门匾额红漆大书三个斗大的字——红梨园。

    红梨园内有百花。最初是以一株奇妙绚丽的红色梨花而出名,现在这里最吸引人是园内的女人。园内有各种各样的女人,美貌姿态堪比百花盛开,她们能带给男人至高无上的快乐享受。

    马蚁来这里是为了找女人,一个已经少了年纪的女人。

    马蚁的母亲柳三娘就在这里!

    当年为了还债,柳三娘去城内的妓院怡红春老鸨商量价钱,把自己卖了。没多久之后,整个怡红院都被一个名叫陈珩的人买下。院里所有的姑娘都被送到了城外十八里处的大园子红梨园里面。

    此后,红梨园就开始了这门生意,并且从各地网罗出色的美人,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进入红梨园的姑娘就像被关进笼子里面的小鸟一样,终生无法飞出。

    马蚁自然就见不到娘亲了,他跑去红梨园,可是因为没有钱(那种地方,不是寻常人能够去得了的。能在里面玩乐的,都是非富即贵。)被撵出来了。别说见一见娘亲,就是大门也没踏进去。

    他知道娘亲是把自己卖了,他要把娘亲赎回来,因此拼命的挣钱。一开始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有去干一些杂工,做一些苦力。可是这些工作,一个月才能挣几钱银子,得干到猴年马月才能赎回娘亲。

    他等不及,他不能想象那些肮脏的人欺负娘亲的画面,那会让他难受让他恶心,让他生不如死!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是能够挣银子。

    他去偷!去抢!好几次命悬一线。终于凑够了五百两银子!这是当初娘亲卖自己拿回家还债的银子。

    小小年纪的他兴高采烈跑去红梨园,在门口呼喊:“我要赎人!我有银子了!我要赎回娘亲!”

    本来谁都没把他当一回事。可陈珩在屋内听闻了,脸上露出笑容,特意去了门口亲自见他,并且特意让人叫上了柳三娘。

    马蚁把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倒在地上,跪下磕头,道:“我有银子!这是当初娘亲卖掉自己的银子,我还给你们。把娘亲还给我!”

    柳三娘看着自己的儿子,泪流满脸,背过头不忍再看。

    陈珩指了指柳三娘,道:“你是不是想赎回这个女人?”

    马蚁拼命点头,道:“是!是!”

    陈珩微笑着,道:“红梨园没有赎人的规矩,但我今天给予你特例!你赎回她,可以。”

    这一话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冷血无情的一人,今天怎么突然大发慈悲了?连柳三娘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陈珩。

    只见陈珩从座上站起,不让人搀扶,走到马蚁面前,蹲下去如同一个大善人似的和颜悦色道:“只是你这点钱不够!你觉得你娘亲就值这点银子?不,不,她可是你的唯一啊,是你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区区五百两银子你觉得值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马蚁感觉到十分有恐惧,唯唯诺诺道:“您、您说多少银子。我、我一定筹到!”

    陈珩满意的摸了摸马蚁的头,道:“五十万两银子就行。十年时间,我给你十年。”

    五十万两!这对于马蚁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啊!父亲在家时,他们一年不过才挣五两银子啊!五百两银子已是铤而走险得之不易。这五十万两要怎么得到?十年,而且只有十年的时间!

    马蚁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戏耍了。他听到了娘亲的哭泣声,脑子一热,忘记了那大山一般的气场,一拳打向陈珩。

    这一拳打空了,因为陈珩已经又回到座位上。如鬼魅一般的身法!

    陈珩道:“五十万两银子其实并不算多。只要你肯,就一定能够挣到,我是不会耍你的。去做赌奴吧,只要你能在里面待够十年,五十万两银子,你一定能挣到。如何?”

    柳三娘怎么会不知道当赌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随时随地就有可能没命的啊。

    “马儿,你走吧!娘亲在这里待得挺好的。拿着银子走吧。”

    马蚁捡起银子,目光坚毅地看着娘亲,道:“娘,你等着我!用不着十年,我一定会挣到五十万两银子来赎你回家!”。

    马蚁自此以这个目标奋斗,为了早日救母亲脱离苦海,他把自己卖给了赌场成为赌奴,用生命挣钱。

    现在这笔银子终于凑够了,马蚁可以把母亲接回家了。

    朱欲是红梨园内“百花任君撷”楼的主管,楼里女人的一切事物都由他处理。马蚁把箱子放在他面前。

    朱欲打开箱子,笑了,就像一个乞丐突然捡到金子一样开心的笑了。箱子内全是金子。

    朱欲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相反比这更多的他都目睹过,也拥有过。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如此有失身份的笑容。他喜欢金子,喜欢女人,喜欢一切令人快乐的东西。

    马蚁道:“约定的银子我已经凑够了,我娘在哪儿。”

    朱欲抚摸着金子,道:“这是你和老板定的。既然你拿出了这么多金子,相信老板也不会反悔为难你的。李二,你去把三娘请过来,跟她说她儿子来接她回家了。”李二应诺一声离开房间去请柳三娘了。

    母子俩已经七年多没见面了。马蚁忽然有一些慌乱紧张了。

    李二先去禀报的是陈珩,要得到他的首肯,才能让马蚁母子相见。陈珩在屋里面烤火,他的身体一向不好。

    陈珩道:“既然银子凑足了,那就带她去吧。”

    柳三娘老了,但是更有气质魄力了,不再是马蚁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形象的母亲。柳三娘通过自己的努力,脱身了妓女的身份,成为协助朱欲管理“百花任君撷”的妈妈。

    母子相见,先是静默相视,然后积攒多年的感情火山般爆发,相拥而泣。马蚁在母亲的怀里,放下了全身的盔甲,以最柔弱的一面面对母亲。是啊,在自己最亲切的人面前,你不必再武装自己,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马蚁道:“娘!你看,当年约定的,我凑够了。咱们回家!回家!”

    柳三娘真想脱口而出“回家”二字,可是她推开了朝思暮想的儿子,擦干眼泪,正容道:“我不能跟你回去。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吧。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我已满足了。可是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已经回不去了。”

    马蚁如遭雷劈,他不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他怔怔的问:“娘。你刚刚说什么?咱们回家去好吗,儿子求你了,回家去吧。”马蚁跪下祈求母亲。

    柳三娘心如磐石,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不能跟你走。”

    马蚁绝望道:“为什么啊,娘!这么些年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能接您回家去啊。您这是为什么啊!是不是有人他威胁你。”马蚁指着肥头大耳的朱欲,准备随时扑上去与他拼命。

    柳三娘道:“没人威胁我。我离不开这里。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我为什么要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跟你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家?那里有我现在穿的衣服吗?有伺候我的丫鬟仆从吗?有合我心意的金银首饰吗?呵!要我回去,让我放弃绫罗绸缎去穿粗布麻衣?每天吃粗面馒头,想吃口肉都得紧衣缩食!”

    马蚁道:“不会的。我会去挣钱好好孝敬您的,我不会再让您受委屈了。您想要的生活,我都可以给您。我们回家吧!”

    柳三娘不忍再看马蚁,她怕自己坚持不住了,她一狠心转头离开房间,道:“行了,你别再说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拿着你的钱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别想着我了,就当我在九年前就死了。”

    柳三娘决绝地离开了。这一席话如刀子一般割着马蚁的心。他这些年省吃俭用,白天黑夜的打工,不就是希望能够早日接母亲回家吗?这是马蚁生命唯一的目标,也是一直支撑他一次次从鬼门关熬过来的力量源泉。

    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救回母亲,他必须活下去!他必须更加努力的挣钱。马蚁把自己活成了行尸走肉,除了挣钱接母亲回家,他没有任何的欲望,可以说他认为自己整个的生命就是为了母亲,因为想着和母亲生活所以他才存在。

    可是现在母亲拒绝了他,这多可笑啊!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母亲根本不想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家了。是啊这个地方多好啊,要吃的有美味佳肴,要穿的有绫罗绸缎,夏天热不着,冬天冷不到,多好啊!

    马蚁的精神支柱崩塌了,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白费了,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该做什么。这和他日思夜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一个人突然失去了目标,就像远洋航行的大船失去了灯塔,前方一片漆黑,四周茫茫一片,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前进。

    马蚁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空了,他一直楞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欲见马蚁失魂落魄的呆立在原地一直不离开,上前用自己的肉掌扇了马蚁一巴掌,一脚将马蚁踢到门口,道:“既然三娘舍不得离开这里,你还留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马蚁就像是受了指令的机器人,毫无生气的提起腿准备离开。

    朱欲道:“等等,把你的东西也拿走。”朱欲满脸痛苦的看着那些金银,多么可爱美丽迷人的东西啊,别了!

    朱欲是多么想把这些金子留下,可是他不敢!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情,金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是这金子是马蚁的,是他用来赎柳三娘的。如果他私自侵吞了这笔钱,就意味着柳三娘赎回自由身了,不管柳三娘愿意不愿意,她必须离开“百花任君撷”离开红梨园。

    这是陈桁不愿看到的,他朱欲将会生不如死!没有什么是比陈珩更恐怖了。

    马蚁回头看了看属于自己的金子,沾满鲜血的金子啊!那不是金子,是自己的血!自己的肉!

    马蚁双眼突然有了神采。他还有这五十万两,这就是他最后的生命。他辛苦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东西,最后也只剩下这些东西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那就花了吧!

    这里有这么多各种样式的女人,这里有天南地北的美味佳肴,为什么他不好好享受呢。花吧!这金子就是他的命了,花完了就结束吧。

    马蚁道:“金子我不要了,我要女人!我要酒!”

    马蚁是客人,客人是尊贵的。朱欲立马变了颜色,弯腰弓背和颜悦色的拍干净马蚁衣服上的尘土,道:“您稍等,我立马叫人替您安排一间房。”

    马蚁跟着一个女人走了,女人挽着他的手,将自己丰满的胸脯贴紧马蚁的胳膊。这是马蚁第一次和除了母亲妹妹外的女人——而且是一个性感漂亮的女人——靠得如此亲近。女人原来这么香,女人的身子原来这么柔软,原来还可以这样享受。醉生梦死的生活开始了。

    马蚁的变化是柳三娘始料不及的。如果她知道会有这个后果,她是不会对马蚁说谎的,不会那样对他。

    柳三娘怎么会不想离开这里,回到家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啊!这里对外面的人来说是人间天堂,可是对里面的人就是人间地狱!可是她不能答应马蚁,马蚁必须用赎她的金子去赎回赌奴的卖身契约。马蚁的自由当然比她的自由重要啊!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在红梨园待了这么多年了,柳三娘心里明白,陈珩是不可能如愿让她们母子重聚的。这人是个比妖魔还要歹毒的人!不,他简直就不是人!他以玩弄戏耍他人的情感取乐。

    柳三娘虽然一直待在红梨园未曾离开,但是她一直关注着马蚁的生活。

    做苦力工人,仅仅是为了两顿管饱的伙食;为了偷金子,学别人将金子藏在屁股里,把金子吞进肚子里;在做赌奴的那几年,好几次身负致死的重伤,可是他看着顽强的意志力挺过来了。

    马蚁的一切柳三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的父亲害了她的女儿,现在她自己又害了儿子!她是个不祥之人。

    当她听见李二说马蚁来赎回她,她是多么的兴奋啊,儿子是多么的有出息啊!如果不是摊上这个家,马蚁肯定能有一番事业,出人头地。

    柳三娘必须让马蚁死心,这笔金子马蚁应该拿去赎回自由身,娶个贤惠的媳妇好好过一辈子。所以她不得不狠下心来撒谎伤害马蚁的心,可是她低估了自己在对马蚁生命的重要性。

    柳三娘在房内哭泣,幻想着马蚁此后幸福的未来生活;马蚁在房内左拥右抱大口喝酒酒,与妓女们肆意的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