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坐在房中，手中攥着宋融给我绣的那方手帕。

    “古来征战几人回。”倒也确实如此，从戎这么多年，每次战争都是把脑袋别在裤带上，我也从未畏惧过死亡。但如今有了她，我倒是对战争产生了一丝畏惧，如果我死了她会怎么办哪？

    她还未与我成亲，即使自己死了也没有关系吧，我想，她应该会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天天为了我担惊受怕。

    第二日清晨，两军交战。

    战争的场景见多了，倒还有些熟悉的感觉。

    战争正激烈时。

    按计划，一箭射来。陈景抬头看着，却也并不躲闪。我勒住马，回头看他，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竟是欣喜，正此时听到马蹄声，我闻声看去，林起钧策马奔向这里，踩着马背跃起，伴随一声布料的撕裂声，他把陈景扑倒在地。

    我们没想到这一幕，陈景本人明显也没想过，那一箭用力极大，刺穿林起钧胸膛的同时，箭头也没入了陈景的胸口。

    我停马看着，李孤月也在一旁，虽然出了些纰漏，但将军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肉体落地发出的沉闷响声，陈景咬着牙将箭抽出，抱着林起钧坐起身。

    过了好久他才颤抖着声音声问道“为什么？”

    林起钧的嘴角流出鲜血，在陈景的眼中分外刺眼。他用力抬手握紧陈景的手腕，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

    “兄长。”

    记得小时他们一同玩耍，天真无邪，没有皇室斗争作祟，那时自己不过三四岁，陈景应该也想不不到自己这么早便记事了，其实自己也并不记得什么，只有这一句句“兄长”萦绕心头，难以忘怀。

    他看了陈景许久，想要记住他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没了力气，合上了眼睛。

    陈景贴近他的耳边轻声唤道“阿弟。”

    林起钧微微勾起嘴角，手垂了下去，落在地上再无一点生息。

    陈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出两步背对着将军说道“我陈景此生，与玄离不共戴天。”

    我在侧面，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李孤月只是淡然的说了句“你回去吧，我不会杀你，东唐没了你定会大乱，你也不想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江山毁于一旦是吧。”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远，他当将军如此勇猛，不知道将他禁锢在宫围之中，又会是何等光景。

    赵隐策马前来“小姨，为什么不杀了他以绝后患哪？现在杀他不是轻而易举吗？”

    李孤月闭了眼，再睁开“东唐没了他，保不齐会出什么事，说不定尽数来攻打我们也不一定。”

    此战不了了之。

    回去后，我给宋融写了信，告诉她我还平安，以及玄离大胜的好消息，本来想第二天进京顺带去看看她，但不远处的凉州却突然爆发了瘟疫。

    瘟疫突如其来，症状也十分奇怪，面部发黑，咳嗽，到最后吐血而亡，死者无一不是痛苦万分的表情。

    百姓和官府对此次瘟疫都束手无策，只是把瘟疫归咎于上天对人类的惩罚，于是一时之间，人们采取“取媚神祗”的方法，期望求得神灵的庇佑，好让瘟疫早日得到有效控制。

    百姓愚昧，此事不久便传到了宫中太医院，太医们便开始寻找防治瘟疫的办法。没过多久，一名太医便只身前来了凉州，他带着面纱，并且让我们这些临近城池的将士们都带着，李孤月告诉我，他是一名御医，名叫祁秋。

    祁秋将所有有症状的百姓隔到一起，并派人守城门，禁止城内人出去。虽然管控及时，但瘟疫还是传到了豪山关中，先是李孤月巡逻时在关外发现一名死尸，是前几日出去办事一名将士，他顿觉不好，找人将他埋了，并且将自己与同自己一起出去的几人隔离在帐中。

    我第一时间派人通报了在凉州的祁秋，他听到这个消息，便是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里。

    我去接待他，他递给我一包药物让我去熬，我看见上面的几个字“清瘟败毒散”。

    我和泠璃将药熬好后给所有那天有接触的人分了一碗，但很不幸，这场灾难并没有就此抑制住。

    第二日送药时，我注意到何牧的脸庞发黑。第三日，我去敲门时，已经无人应答了。

    祁秋让一把火烧了他的营帐，刘忠阳拿着火把迟迟下不去手，最后在祁秋的催促下才不忍的把火把扔过去，顿时间大火熊熊，一刻后便只剩灰烬。

    又过了几天，军中人死的越来越多，一片焦土，但很幸运，李孤月并没有染上这种疾病。在祁秋的建议下，众将士每日用膳不再一同，而是由我，刘忠阳，李孤月，孙陆丘，张肆倾五人分组行动，按时按点为每帐送一日三餐。

    为了抑制瘟疫蔓延，瘟疫源头凉州，淮南，以及就近的豪山关，凌云关，孟城关都被封闭。豪山关疫情稳定后，我请命跟着祁秋到了凉州。

    到达凉州的时候正值正午，应当是百姓用午膳之时，但所经之处，没有一家有炊烟升起。祁秋已经司空见惯“这里的人家几乎都绝户了，剩下的寥寥几人也都是由官府供饭。”

    凉州城近三十万人，如今亡者已经过半。城内尸体堆积如山，我到这的主要任务，便是将这些尸体烧掉或埋葬。

    我让人在尸体周围扔上一堆茅草，再将火把点燃，扔了过去，待烧起来，便与其他人一同退到了十米开外。这里临山，我让跟我一同前来的陈乐查看火势，以防引起山火。

    与此同时，宋府内。

    宋融坐在花园凉亭中，满面愁容。宋夫人走了过来，坐在一旁“阿融，还在担心白日吗？”“嗯，娘亲，如今凉州那里的瘟疫很严重，书信也不通。”宋夫人安慰她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如今祁太医还在那里哪。”“祁太医？”“就是当年治好你爹爹顽疾的医师，你不记得了吗？他如今是太医院的左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