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林表明霁色
孙陆丘并没有睡着,待张肆倾走后不久,他便坐起了身。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事先让店小二把自己的那坛白酒换成了果酒,劲小。
虽然喝的不高,但孙陆丘还是感到头疼,昏昏沉沉的,出了一身汗,一路扶着物件才挪动到张肆倾坐过的椅子上,刚刚坐下,便觉着浑身燥热,他推开了窗,冷风断断续续的吹来,灌进衣服里,他又紧了紧领口。
“难搞呀。”孙陆丘叹了口气。自他离开后,自己便日日在城门等着,他没有家,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做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为了避开自己。
这时他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串佛珠,应该是张肆倾落下的。“丢三落四的毛病倒是还没改。”他心里想着拿起那串佛珠,来回翻看了几次,在一个珠子的侧面看见了两个字“静安”。
“静安那老和尚的呀,肆倾去那里做什么?”孙陆丘把珠子握在手中转着,往事涌上心头。
在他去李孤月军中当士兵之前,是与这位僧人有交情,而且交情还不浅。
他几岁就开始在街上游荡,有一日到了这寺前,实在饿得走不动道了便停下来歇脚,正巧这时静安从寺中出来,准备去上街买些菜做斋饭,那时候他刚刚出家不久,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名字也还叫做李向宗。
静安刚走出门,便看见门口坐着的孙陆丘,脏兮兮的一个小孩,不过六七岁模样,很瘦,头发乱蓬蓬的。
他上前,真准备询问状况,谁知刚触及肩头,那孩子便向后仰来,静安连忙将他抱起,回到了寺中,安置下来,寻了些食物和水给他喂下。
静安守了大约一个时辰,那小孩才醒过来。他睁眼看见自己,却是挣扎着起身退到墙角,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静安回头一看,没有人。
“小家伙,我有那么可怕吗。”见孙陆丘不回答,他皱了皱眉“莫不是个小哑巴?剃了头发当个小和尚也挺好。”
孙陆丘听了这话,连忙护住头“不…不行!”“哈哈,别怕,你又不是出家人,不用剃光头的。”
孙陆丘渐渐放下防备,向前挪动一点,拄着下巴看着静安“哥哥为什么要救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很奇怪的话哪,我之前从来都没听过。”“你还小当然不知道,对了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孙陆丘眼球一转“哥哥你叫什么呀?”“我叫李向宗,法号静安。”孙陆丘朝他伸出手“我叫孙陆丘。”
后来的日子,孙陆丘便一直跟着李向宗在寺庙之中,静安算得上自己的半个养父,这样一直到十四参军那年。
“不知道静安还记不记得我了。”孙陆丘想着“改天一定要去看看他。”
正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孙陆丘招架不住,两眼一闭,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凌晨时分,张肆倾才回去,推开门,一阵凉风吹来。门正对着窗户,张肆倾也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孙陆丘。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把窗关好,再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孙陆丘的身上,盖好后正欲收手,却猝不及防的被孙陆丘一把抓住“放开。”“粽子…”张肆倾被他这一声粽子弄的有点懵,这才知道他在说梦话。“我不是。”“粽子,我头疼。”张肆倾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这温度都能煎鸡蛋了,不头疼才怪。”他挣开孙陆丘的手,将他抱起放回床上,一转身又被他拽住“粽子…”张肆倾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很烦躁“孙陆丘,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孙陆丘不再说话,似乎是真的睡熟了,张肆倾没有办法,只好举着胳膊席地而坐。
第二日清晨,刘忠阳来叫我起床。“白日啊,怎么还不起床?”我快速穿好衣服“忠阳兄你知道你和小隐子两个人一起有多沉吗?”“啊?昨天发生什么了,我都忘记了。”“将军醒了吗?”“早就醒了。”“对了,孙将军和肆倾兄回来了吗?”“没有看见他们俩。”我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了远处渐行渐近的一个人影。“欸,这是谁?”“谁?”刘忠阳马上拔刀戒备。
随着那人走近我们二人方才看清。“是背着孙将军的肆倾兄。”我们连忙上前接应。我想抬手接过孙陆丘,但张肆倾摇了摇头,我这才注意到孙陆丘死死的拽着张肆倾的袖子。“他发烧了,忠阳,帮忙去找一下军医。”“好。”刘忠阳快步跑走去找郎中。
我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孙陆丘的房中,张肆倾将他轻轻放到床上,我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有汗滴落下。“孙将军他怎么生病了?”“这你要问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开窗吹风。”孙陆丘翻身,另一只手也环住张肆倾的手臂。
我给他搬来凳子,让他坐着。不时,军中的郎中便到了这里,把脉之后开了几味药便离开了,抓药这活我便去干了。
到了城中医馆,我将药单给郎中看,抓完药,便往回赶。路途中听见有人在议论“听那算命先生说,东风不详呀。”我只听清这一句,便匆匆离开。
孙陆丘烧的厉害,张肆倾只得一口一口的给他喂药,吃完药后到了日暮时分方才醒过来,害的张肆倾在那坐了一天。
孙陆丘醒来,似乎也并不是很清醒,我竖起两根手指问他“孙将军,一加一等于几?”赵隐把我拽到一边“这问题太弱智了,丘子,你昨天用哪个手打的我?”李孤月出声阻止“好了好了,让陆丘好生休息吧,我们出去。”我们一窝蜂似的出去,房中只留孙陆丘与张肆倾二人。
张肆倾动了动胳膊“还不准备松开?”孙陆丘眯着眼睛看他,眼睛中透露出迷茫的神色。“算了,你继续握着吧。”张肆倾后倚在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