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佳人难得

    至午时，两人方才从屋里出去，子都紧紧拉着沈姝的手，走过长廊，来到雍熙堂，这里已经备好了吃食。

    子都拉着沈姝坐在了案几前，案几上放着尽是玉食珍馐，沈姝有些奇怪，怎么只有一张案几，原本要问，却见子都转身去洗手，然后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菜，立于案旁布让，便也什么也问不出了。

    子都将捧着饭放到了沈姝面前，笑道：“从昨晚到今天，还没吃饭吧，想必是饿了吧。”

    沈姝想起昨日宫中靖帝留饭，她是吃过晚饭才出宫去的，可是面对子都的热情她却一语都说不出，接过子都递来的饭，沉默了许久，道：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子都看着沈姝静静地吃着他递过去的米饭，笑了笑，拿起案几上的另一双筷子给沈姝夹菜，一面回答者，“是啊！我本可以不比这样的，可是那人是你啊！一切便都是愿意的。”

    沈靖远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太过年轻，虽然在生死之际生出了几分深情厚谊，然而终不知该如何面对。

    “三日后，有宫宴，公子要也回去，对吗？”沈靖远提起了一件即将发生的事。

    “三日后，庆功宴，届时将要大封功臣，到时候我陪你一同去。”子都一面看着沈姝吃饭，解释道。

    “今日，我怕是要回府一趟。”

    “我陪你。”子都未曾多问，其实很多时候本就无需多问，失而复得，等待的太久心也便沉静了下来，如今重逢，年少的悸动倒是未曾少去，只是多了几分沉稳。

    “好。”

    靖远微微颔首，两人相濡以沫宛如地久天长，其实他们不过昨日方才重逢罢了。

    在回府的路上，两人说起了往事，宛如昨日，只是划过心尖到底有所不同。

    “前些年，你从前线送回来一个女孩，当时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子都浅笑淡然，似乎这些年的等待不过是件烟云往事。

    “我与她倒算是一见如故，当时楚国内乱，她孤身一人，便将她送来了，不想竟然你给误会了。”沈靖远的语气有些歉然。

    “你认为这姑娘性子如何？”沈靖远状是随意的问着。

    “性子活泼，只是未免太大胆了些。”子都提起那个姑娘，眉头微皱，似乎颇有些不满，却又只是随心之言。

    “大胆？”

    沈靖远有些疑惑的重复着子都着子都的话，心中却有些茫然。

    这个女孩是当年大祭司嘱托她去救的，说那人有可能是她的故乡人，沈靖远想着既然回不去了，多个故人可以聊聊故乡情也是好的，便按大祭司所说的。

    将她救了下来，当时她去的时候，这个女子正在奴隶市场上被老板拍卖，沈靖远出巨资买下了她，救她出了水火。

    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可当时事物繁多，她实在是没精力去了解她的过去，而且她当时身在异国，波诡云谲，呆在她身边也不安全，便将她送了回来。

    如今多年未见，也不知她是否安好。

    “公子见过她？”

    子都低声浅笑道：“如何能没见过，我当时去府中寻你，没见到你倒遇见了她。”语气带着些。

    沈靖远听子都的语气，似乎其中有些别样的情绪，却并不想过多询问，而是笑道：“公子今日无事吗？”

    “我近日请了假，无需担心。”

    沈姝点了点头，两人说着便已经到了沈府，三年未回，老屋依旧，黑色的大门沉重的关闭着，隔绝着两个世间。

    沈姝敲了敲门，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问着，接着一个布满皱纹历经沧桑的手打开了门。

    “徐翁！”沈姝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老翁，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她离开不过三年，很多事情却已非昨日。

    “姑娘？”

    徐翁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眼前之人，有些难以置信，似乎没想到沈姝会回来，待看清来人后，忍不住老泪纵横，忙放沈姝她们进去。

    又命人奉茶，沈姝喝着茶，见府中虽然仆役不少，却总有一种萧条衰落之感。

    “云华姐姐呢？”

    “云华成亲了，家主念她掌家多年劳苦，为她赎了贱籍，先已另居一处院子。”徐翁解释道。

    “成亲？！”沈靖远有些错愕，“云华姐姐成亲了？！”

    “是啊！姑娘若是要见云华姑娘，我这便让人去请她。”徐翁似是没有瞧见沈姝错愕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

    沈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用了，她好不容易脱了贱籍，我又何必再去惹她了，罢了！”

    子都笑着喝茶，他知道岁月悠悠，他的靖远终还是那个怀着善意的那个姑娘。

    “洛湘何在？”沈姝问及了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姑娘，这些年她在外征伐，各国习俗均有了不小变化，许是时代真的要变了吧。

    “姑娘要见洛姑娘？老奴这便去将她叫来。”徐翁佝偻着身姿，沈姝看着有些心酸，对徐翁道：“徐伯年龄大了，以后这些小事交给小厮去办就是了。”

    徐翁呵呵笑着说：“无妨，还能为家主和姑娘做些什么，老奴就已经很满足了。”然后便唤人去将洛湘带了过来。

    分别两年，沈靖远险些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姑娘就是她当年救下的那人，当初救下她时她瘦骨嶙峋，如今的她风姿绰约，已是美人多姿。

    洛湘至今不知当初沈靖远为什么要买下它，她只知当年在她万念俱灰时是沈姝救下了她，然后送她来到了这平静祥和之地。

    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古人有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尽管沈靖远当初救下了她，可她并不认为她就该为沈姝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而她这些年来过得也的确安稳，沈家奴仆由于不知她的身份，再加上沈家的两位主子常年在外，故而对她多是以客待之，她也过了两年的米虫生活。

    如今再见当初的救命恩人，她心中已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感激涕零，只是多了几分激动，她见到的沈姝，一身容华，满身英姿，与她当初所见似乎大有不同。

    “洛姑娘，可还记得我？”

    沈靖远喝着茶，看着眼前之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洛湘似乎是自来熟，熟敛的与沈姝道，接着又看到了沈姝旁的子都，指着他道：“你不就是当初那个来找人的那个吗？你怎么也来了？”

    子都没有回答，沈姝似乎明白子都所说的“大胆”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她明白作为一个善于交际，活泼自来熟的现代人来说，这不过是一种套近乎的方式罢了，可是到底还是有些不妥。

    于是指着子都道：“此乃我靖国长公子，不得无礼。”

    “长公子？”或许在洛湘的思想中一时还没意识到长公子是什么身份，喃喃自语，似乎还有些不解，于是沈姝又进一步解释道：“就是王爷，皇子。”

    洛湘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盯着子都的眼神也有了变化，沈姝见洛湘一脸花痴的表情，虽然自洛湘一看到子都就一直这样，可这眼神中的变化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心中略过一丝不忿，却并未表现出来，状似无意道：“可读过书？”

    洛湘心中有些不满，未免太小看她的吧，好歹她也是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于是充满自信的回答道：“自然是读过的。”

    沈姝一边倒茶，一面道：“既如此，背一下《黍离》吧，然后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啊？！”洛湘张大了嘴，很是惊讶。

    “怎么？很难吗？”沈姝没有看洛湘，继续道：“既然如此就背一下《蒹葭》和《关雎》吧，这两篇你都学过。”

    洛湘更是吃惊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学过。”

    沈姝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洛湘，眼中仿佛缀满了星辰万点，洛湘看着眼中人，回想着她们相遇的点点滴滴，似乎只有她对于她很多现代的话语没吃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