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卿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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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闲事

    田毅与众将在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时候,沈靖远不过是低垂着眉眼,手不停耕,依次记录下他们所言。

    靖楚两国交战,最初的时候因为打了楚国一个措手不及,靖国占了很大的便宜,不过待楚国反应过来时,情形便开始一步步逆转了。毕竟战场是在楚国,在地利上楚国占了很大的优势,补给较靖国也要方便许多,人数也占了大便宜。

    到如今战争已经进行了三月,三月有余,战争进入了胶着状态,双方略有损伤,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谁都不愿现在就把底牌亮出,还在试探对方的情况。

    沈靖远正在书写着田毅早下下达的文书,邓显掀开军帐向沈姝走来,有些局促,沈姝听见了帐子作响,没有抬头去看来人,低头继续写着手中的文书。

    道:“写家书吗?稍等,我将这个写完了就来。”

    邓显见沈姝生风,写出一个个俊逸的文字,素手芊芊操纵者一只毛笔写出人间风物,实在是令人惊异,一面看沈姝写字,一面道:“我不急,先生先忙。”

    沈姝闻言抬起头,见来人,容貌轩昂,风姿飒爽,头戴纶巾,身披铠甲,忙笑着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原来是邓将军,我还以为……”说着不好意思了笑了笑,又问道:“邓将军有事吗?”

    邓显忙摆手,道:“无事!无事!我就是来看看。”

    沈姝笑了笑,邓显出生世族,曾在稷下学宫求过学,如今在靖国军中担任骠骑将军,为人勇猛,晓通兵法,乃是靖国军中少有的儒将,这数月来,与沈姝多有来往。

    “李将军俘虏了一些楚军,先生要过去看看吗?”邓显席地而坐,看着沈姝忙碌的身影,提议道。

    沈姝手中不停,笑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李将军又打了胜战?算算他可马上就要升爵了。”

    正说着,一个帅气的青年将军身披铠甲进帐来,来人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唇若涂脂,威风凛凛,笑道:“在说我什么呢?”

    沈姝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来人正式李信,昔日在峫谷两人见过,在军营中,李信对沈姝也颇为照顾,笑道:“正说将军打了胜战了。”

    李信摆摆手说:“都是些小打小闹,我倒想痛痛快快的厮杀一番,那才是我所向往的战场,如今这样虽然也在打,可怎么都不痛快。”

    沈姝笑着听着李信说道,邓显仰头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李信,道:“你就知足了吧,这几个月就数你立的军功最多,我们倒是想去了可没这机会啊!”说着挑眉向沈姝道:“先生说,是不是。”

    沈姝忙笑着道:“:可别扯上我,打打杀杀的我可不喜欢,我还是适合在这帐中做些文书工作。”

    邓显给了沈姝一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说:“好歹先生也是学的兵家,怎么这么……”

    沈姝深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道:“这么什么?打战不是有你们这些将军们,我瞎掺和什么?”接着又对外喊道:“来人!”

    一个士兵进来,沈姝将自己刚刚撰写好的文书递给小兵,道:“替我将这东西送给田帅手中。”

    “诺!”小兵领命退下。

    沈姝伸了下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对两人道:“如今前面的形势怎么样呢?”

    李信与邓显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还是老样子,你们说为什么田帅就是不下令攻打了?”

    沈姝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僚子对自己所讲的天下之势,道:“楚国不同于燕齐,民风彪悍,崇尚巫术,而楚地多山地丘陵,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这才是田帅不愿轻易攻打的原因。”

    邓显点点头,道:“我还听说此次楚国带兵的元帅是景徵,乃是景家现任家主,据说上次灭燕率军直入平陵川就是他,此人精通军事,很难对付。”

    李信看着两人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面分析,心中感慨道:“果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分析的头头是道。”

    沈姝笑道:“李将军要是想学,我教你如何?”

    李信看着沈姝一脸狐狸笑,心中直发毛,如今的他可不是当初峫谷那个毛头小子了,经过战场历练的他对于危险已经产生了一种生理本能,忙后退了两步道:“先生可别是和我开玩笑?”

    沈姝笑道:“你何时见我开过玩笑?我说到做到,只是将军得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李信怔了怔,眨了眨眼,道:“你说!”

    沈姝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一缕碎发,笑道:“只是我也不是白教的,将军若要学,得正式的拜师才行。”

    李信的表情顿时扭曲了,邓显听闻当时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沈姝,笑得喘不过气来。

    沈姝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又是女子,平日里写写文书,誊录一下绢帛,倒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也未见出谋划策,若是李信当真拜了师,那便有意思了。

    李信自然不可能真的拜师,一笑了之,然后凑到沈姝的身边,道:“先生帮我一个忙呗!”

    沈姝笑道:“何事?”

    李信自怀中掏出一卷皱皱巴巴的羊皮卷,沈姝接过展开了一看,原来是李信作战后对战士杀敌的统计,靖军中能征善战的将军不少,可大多是通过军功爬上来的,识字的着实不多,而靖国又是军功立爵,这么就为难了这些人。

    后来沈姝在整理这些将军送上来的军功策时发现了不少漏洞和错误,免不了再去询问和计算,这些东西对于沈姝倒是不难,就是麻烦。

    李信虽然也学过些文字,可到底识字不多,战场情况又千变万化,对于他而言每次统计军功的确费了不少脑子,而军功又是将士们最为关心的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故而每每战争结束后他都去找沈姝帮忙,沈姝粗略的扫了一眼,皱了皱眉,李信心中顿时一紧,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

    沈姝皱眉说道:“李将军,你这字……”沈姝故意顿了顿。

    李信忙追问道:“怎么呢?难道又算错了?”

    沈姝见李信一脸紧张的模样,笑了起来,道:“你这字可得好好练练了,不然还真每人能认出来你写的什么!哈哈!”

    李信尴尬的挠了挠头,他自幼就不喜欢读书,还是在父亲的逼迫下识了几个字,至于写字,绢帛竹简那么昂贵,的确非一般的家庭能够负担的起,他不过是用炭画过几笔,哪里能有沈姝他们这样一直接触书的文士写的好。

    邓显听了,也凑了过来,看了看李信写的字,不厚道的笑了。

    沈姝笑罢,清咳一声,对李信道:“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是安慰人的话语,眉眼之前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李信满脸幽怨的看着沈姝,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诉说着他的委屈,沈姝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小狼狗”,然后又不厚道的笑了。

    堂堂靖国的大将军在她看来竟然是只“楚楚可怜的小狼狗”,说出去她会被人打的好吗。

    沈姝帮着李信处理完军功的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事对于沈姝而言简单是简单,就是麻烦,需要多次检查,免得弄错了,要是弄错了可容易出人命。

    在靖国历史上,几乎每年都会有因为军功没有弄好而出的血案,不过一想到自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弄不好好落得个终身残疾,最后却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和荣誉,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气愤的事,如果是她也是会杀人的。

    故此沈姝强烈建议要提高靖国军中的识字率,加强扫盲工作,特别是那些将军们。

    忙了一天后,第二日天还没亮,大约五更的时候,沈姝便被外面的骚乱给弄醒,沈姝挣扎着从榻上起来,穿好衣服,起来到外面一看,迎面便撞上了邓显。

    沈姝一面揉着撞疼了的额头,一面问道:“这是怎么呢?”

    邓显也很抱歉,不过听沈姝问道,忙答道:“军中紧急会议,田帅让我来通知了先生。”

    沈姝打了个哈欠,心想出什么事呢?她昨天可是一更才睡下啊!沈姝点了点头,一面又打了个哈欠,对邓显道:“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去。”

    邓显答应了,见沈姝这么困,转身的时候还是关切的问道:“先生没事吧?”

    沈姝摆了摆手,朝里面走去,也不去唤桑儿,自己打了水,洗漱了一把,冷水一惊沈姝顿时清醒了不少,摇了摇头,将一同乌黑秀丽的头发用根树枝随意的束着,便出了门。

    沈姝发现现在自己是越发不讲究了,越发随意了,其实她也有心要做个精致女孩子的,可是后来发现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军中的平章就她一个,光整理每日文书就会废掉一个早晨,此外有时还得替那些不识字的士兵代写家书、替李信那样的将军整理军功,往往会忙到深夜才能睡。

    不过这样的日子倒是充实,她也的确学到了不少实战方面的东西,有种以往完全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