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卿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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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渺渺

    沈靖远与子都登船游玩,转眼冬去春来,沈姝正对着子都感叹着时光易逝,青春难留。子都倒是异常的旷达,与沈姝并立船头,望江水淼淼,青山绿水似画中景。

    笑道:“渺渺兮天地,不过沧海之一粟。”

    沈姝张开双手,拥抱着自然,笑道:“你我立于这天地间,不过须臾,然能生而一世,足矣!”

    子都朗声道:“靖远,善琴否?”

    沈姝笑而言道:“善!”

    扁舟之中,子都立于舟头横吹洞箫,沈姝抚琴而歌之,歌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歌声袅袅,萧声呜咽,琴声叮咚,江水潺潺,两岸青山过,隐有鸟鸣音。鸥鹭争飞,影落湖波,水天交映,波光潋滟。睥睨静观,景趣高远,不觉胸中习气,欲与春水共吞。

    恰此时水中浮影,一个黑衣人突然从水中窜出,紧接着又有数个黑衣人一并从水中一跃而起,手持利刃向两人袭来。

    两人大惊,子都第一反应是将沈姝护在身后,抽出腰间利剑,迎上了正面越上舟的黑衣人,刀剑相接,发出“嘶嘶”之声,子都虚刺那人面上,那人急转,子都荡开阵脚,手起处,刺入那人心窝,那人翻身掉入水中,子都转而应战第二人。

    这边子都厮杀正酣,那边早有黑衣人绕过子都直取沈姝面门,沈姝持琴一挡,琴弦应声而断,琴声也多了一道刀痕,那人见一击不中,便又复击,不料沈姝丢下手中之琴,侧身夺过刀刃,弯腰早有利刃刺入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倒地不起。

    沈姝乃持短兵,终究力所不能及,与黑衣人对阵处于弱势,子都见两人势单力薄,难以支撑,需早想脱身之法才是,又见小舟飘摇在江水之上,四面皆水,除跳入水中求生外,别无他路,遂问道:“靖远可会凫水否?”

    沈姝一面躲避面前刺向面门的刀,因为匕首实在是不适合战斗,沈姝早已夺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刀,与之战斗,一面答道:“不会!”

    这时黑衣人见己放损失惨重,已心生退却之心,忽然听闻两人对话,便知对方已经体力不支,遂又一次对两人发起新一轮的袭击,黑衣人约有一二十人,虽都不是绝顶高手,亦是久经杀戮经验丰富的杀手,沈姝、子都二人虽学过些许武术,然只是粗通,一般情况下对付三四个小毛贼没什么问题,但对付人数众多的职业杀手,两人都有些虚。

    虽然初时还不错,然由于两人经验、体力所限,其实根本无法支撑太久。

    沈姝在经历了半个时辰的酣战,已经精疲力尽了,然为了活命不得不持刀自卫,子都虽然稍好一些,然而终究是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公子,也已经在力竭了,先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虽然在这一个时辰内,两人也杀掉了七八个黑衣人,但是剩下的黑衣人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两人体力方面的劣势,反而一改一开始的杀招,只是与他们两人耗着,想耗死他们。

    子都意识到若再不想办法离开这,两人都得命丧于此,于是一咬牙直接越过横在他与沈姝直接的黑衣人,抓过沈姝便朝江水中一跳,沈姝不会游泳,突然被子都拖入水中,本能的张大嘴想要呼救,一口江水就灌了进去,子都在水中对着沈姝摇了摇头。

    然而对于不会游泳的沈姝而言,对水的恐惧是本能的,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只是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子都,将子都往下拽,子都意识到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两人不是被黑衣人发现乱刀砍死,就是溺水而亡。

    突然子都抬头向水面望去,见水面上漂浮着几根芦管,心中有了主意,一把抱住沈姝浮到靠近水面的地方,伸手拿了两支芦管,其中一只塞进了沈姝的口中,芦管的另一边连接的是湖面上的空气,一口新鲜的空气入口,不过沈姝一见因为对于水的恐惧晕了过去。

    子都自己用着芦管想江水的下游游去,现在他根本就不敢上岸,谁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不是还在那里,不过他们跳水后,那些黑衣人的确一下子就愣了,毕竟纠缠了那么久,要是会水的话早就跳水逃走了,怎么会打了那么久,在体力都消耗了很多之后再跳水了。

    不过当子都他们跳水后,黑衣人立马便有人打算入水查看,那时子都被沈姝往江底拽,他们在江水上面扁舟四侧找了一会,没发现踪影,想来两人已经逃走了,也追不上了,黑衣人这才划着舟上了岸,回去了。

    子都拖着沈姝向下游游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敢露出水面,见的确没有危险后,才敢上岸,到岸上的时候,子都早已没了力气,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现如今上了岸,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早已没了知觉,将沈姝放到了一旁。便忘却失去了意识。

    当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公子府的卧榻上了,子都闻着一股浓烈的药香,看着映入眼帘的黑色帘帐,有片刻的失神,这时耳旁有人道:“醒了?”

    子都偏过头望去,见来人便忙打算撑起身子来,来人忙稳住了子都,道:“不用多礼,先躺着吧,两人将药端来。”

    子都又重新躺了回去,对来人道:“父王,您怎么来了?”

    靖王一面搅着寺人递过来的汤药,一面答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能不来看你吗?”

    子都这才恍恍惚惚记起前不久的那事,想起当时在水中的时候沈姝好像失去了意识,顿时心里一慌,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一把抓住了靖王的手,神色焦急的问道:“那靖远了?她怎么样呢?”

    “靖远?”靖王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子都在说什么。

    子都忙又道:“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姑娘,她怎么样呢?”

    靖王有些惊讶,子都醒来第一个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竟然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何身份,对他就那么重要吗?靖王有些不满,他可不希望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公子会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可是一看子都这虚弱不堪的身体、苍白的面色,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都咽下去了。

    子都见靖王久久不答,以为沈姝出了什么事,急的直咳嗽,“咳!咳!她到底怎么呢?”忽然子都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便直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便喷出一口血来,子都紧紧抓着靖王的手,眼中含泪道:“她是不是已经……”最后那字他实在是不忍说出,只是泪流霎时满面。

    靖王从未觉得子都的手这样用力,已经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忙宽慰道:“她无碍,只是受了些风寒,恐怕要卧床数日了,比起你的伤来轻多了。”又对外面喊道:“快传医师!”

    子都听靖王说起沈姝无事,心中这才放下心来,又见父亲这般为自己焦急,对于刚刚的事也有愧,他不该叫父王为自己操心的,怯生生的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靖王一把反握住了。

    这时医师进来了,为子都把了把脉,然后对靖王道:“王上放心,子都公子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血不归经,不相干的。休息些时日,放平心绪就好了。只是因为泡在水中有些久,伤口没有及时得到救治,初春的水又寒,公子又感染了风寒,这两者疾病加起来,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好了。”

    靖王见子都因为受伤苍白的面色,心中不忍,也放心不下,然国事繁忙,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萧律、僚子他们也等了他很久,如今子都醒了,他也必须得离开了,于是将碗中的药喂子都喝了后,便起身走了,临走时嘱托公子府的仆役和医师们,要他们好好照顾子都。

    子都待靖王离开后,见公子府内仆役都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也心烦,于是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忙了,只留下贴身的杜芊伺候,杜芊看着医师处理子都伤口的时候,见被刀砍得三四处伤口都被水泡的发白,其中最重的伤口是在左背,大概有三寸多长,深可见骨,可比半年前的那伤重多了,不由的眼眶都红了。

    想着上次的伤才好没多久,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又卧病在床了,又想到每次都是因为那个叫沈姝的女子才受的伤,心中又有些别样的滋味,刚刚靖王在此她根本不敢上前,现如今众人散去,她才敢上前伺候,见子都躺在床上,睁着听见看着帘幕,发着呆。

    便倒了一杯蜜水,来到子都身边坐下,将水捧到子都面前,含泪问道:“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子都微微起身,接过杜芊递过的蜜水,一饮而尽,却不愿与杜芊多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先告诉我靖远姑娘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