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属地青州府那边有人可以用得上，但始终不是真正的自己人，苏世钧不想用外人。

    苏雨蛰又道：“而且，对方已接近弹尽粮绝，他们后方的补给一时还接济不上，天气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所以我们只需要稳固防守，再派一支奇兵去骚扰他们的补给线，温度照这样降下去，他们不久就会不战而溃了！”

    苏世钧刚想问苏雨蛰的消息来源，又止住了，他知道苏雨蛰说的对，但其中要害就是对方的补给是不是真的到不了，自己派出去的奇兵，又是不是真的能够起到骚扰甚至是阻断补给线的作用。

    一旦消息不准确，北凉，说不定就毁于一旦了。

    “叔父，必须尽快决定，如果让对方缓上一口气，咱们就被动了。我提议让鲍桂良将军率军去骚扰对方，他的能力我相信！”苏雨蛰急切地说道。

    苏世钧终于答应，召见了鲍桂良，痛陈利害，然后拨了一千人的轻骑队伍，其中还有运送粮草的雪橇，轻装快行，迂回前往南部。

    鲍桂良知道重要性，拍胸脯答应下来，立即做准备去了。

    苏雨蛰让人找来惠若水，问他：“惠先生，我叔父了解到一个从敌营打探来的消息，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刚才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连黄胤都说他不懂，所以这才找你来问问。”

    惠若水点点头，“苏将军有问题尽管问，但有所知，自当知无不言。”

    “好，你和黄先生都是北凉脊柱，若是这场仗能胜，我会给你大展拳脚的机会。我叔父了解到，对方大冬天跑来打北凉这苦寒之地，是因为我们北凉地下有黑黄金，你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吗？”

    惠若水并没有露出惊讶，反而是嘴角上翘，“苏将军，大秦军是为这个来的？”

    苏雨蛰点点头，他发现自己可能问对人了。

    “黑黄金我知道是什么，我还知道北凉究竟哪里有，但是目前我们没有能力去攫取这些财富。就是挖出来，也派不上大用，那需要一系列的技术。”

    苏雨蛰假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就好。那，你说的那些技术，你懂不懂？”

    惠若水说道：“我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专业不互通，我精通的是建筑学，不是地质学。”

    苏雨蛰心中一凛，他这样使用外面的词汇，难道不怕被系统视为非法？转念又一想，应该不止是词汇，要前后内容组合起来确实是涉及到外面世界才会被系统视为非法，否则这里面的日常交流，但凡用词跟外面重叠，岂不都非法了？

    看来这惠若水是试探过底线的人啊……

    “这大千世界应该会有人懂，但是，我们得扩大地盘，才可能去别的人口更多的地区扩大范围寻找相关人才，苏将军……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扩张？眼下的危机还没过去，你就想着扩张了？

    看见苏雨蛰眼里的怀疑，惠若水笑道：“苏将军大可放心，这大秦军注定失败，他们刚来我就知道这一点。他们会输在天气上。我知道曾经有一场类似的战役，进攻方也是在大冬天进攻一个地处苦寒的国家，最后倒却在了那苦寒之地，就像眼前的大秦军一样。”

    苏德大战？

    苏雨蛰差点忘了这个历史教训，现在想想还真是，大冬天往雪原上打，简直是疯狂又无知。

    “只是他们没想到小小的北凉也能快速拥有火器，还能抵抗这么久，所以他们并不是疯狂，他们只是失算了而已。”惠若水又道。

    “就像……青州军，他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对吧？”

    惠若水点点头，“正是。所以，等我们缓过来，可能还有一些时间发展，但目前的重中之重并不是攫取黑黄金，而是在于黄胤那边。一个国家若连生存都成问题，别的什么都不要去痴心妄想。大秦国显然就是做出了这样一个战略判断上的错误，他们以为抢占财富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其实并不是，就算将地盘、财富抢到手，手里的火药和炸药不够用，迟早还得丢。”

    苏雨蛰顿时对惠若水肃然起敬，这哪里是个建筑学家？这活脱脱一个军事战略家！

    “惠先生，你懂得这么多，又一直没人说去，是不是憋坏了？”

    苏雨蛰这几乎是打擦边球了，他马上警觉。

    惠若水笑了笑，“是金子就会发光，哪怕是黑色的，又哪怕，是埋在地下的。”

    苏雨蛰点点头，说道：“惠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目前你所精通的学问也派不上用场，我给你另一个任务，保证能比得上让你发挥建筑学上的特长。”

    “那是什么？”

    “把你刚才说的这些，以及你所有……认为对北凉的全方位发展有利的想法，都写出来，我想看，我叔父，应该也想看。我会让你署名的，署你自己的名。”苏雨蛰说道。

    “全方位的？”

    “对，战略上的，你所有的理解，包括军事、政治、经济、文化，都写出来。”

    惠若水眼前一亮，他的眼神里露出别样神采。

    苏雨蛰发现自己可能还是说多了，惠若水应该在猜测自己的用户身份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像黄胤这种人，是个用户都知道他也是用户，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去说谁。

    果然，惠若水眼神瞬间恢复了正常，“很荣幸北凉能有你和苏大将军这样的明主。我现在就回去写，我会根据当前局势的需要来安排编写的顺序，写出来多少就交给你多少。”

    …………

    夜晚，刮起了大风。

    苏雨蛰和苏世钧站在一处高地，看着黄胤和他的手下正准备升空热气球。

    目前的热气球燃料是焦煤和浸过猪油的布匹、稻草，由于携带量巨大，热气球并不能飞行太远。

    热气球的球体，则是用大量轻薄的鹿皮缝制的，直径约莫有七八米，高度接近二十米，堪称巨大无比。

    下面的方形吊篮也有七八米宽，一米多高，中间有一个大圆铁桶，底部燃烧着耐烧的焦煤，三个人乘坐在里面负责添放增加火焰的燃料。

    热气球内部有轻巧的支撑，即便没有开始充气，也会始终保持着膨胀的状态，一旦底部的开口里进入热气，整个球体内部的气体就开始加热，然后变得越来越轻，直至将吊篮带上天空。

    北凉军早已学会了操作，准备了几个小时，就等大风将歇，便能升空执行任务。

    在夜晚用热气球执行任务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但北凉军个个奋勇争先，他们只想将对面那些狗娘养的杀死、全部赶走。

    那是侵略军！

    看着原始而又简陋的热气球，苏雨蛰心想一旦开始开采石油，开采天然气，热气球还会得到巨大的进化，这是在没有机械工业的时代唯一能用来载人飞行的工具，有它和没有它，真的会完全不一样。

    一直等到深夜，大风渐渐停歇，热气球才相继升空。

    他们完成任务以后还会继续向南，然后在远处降落，再从地面返回。

    幸运的是，整个冬天几乎都是北风，风向正好。

    黄胤看了看苏世钧、苏雨蛰的方向，苏雨蛰举手一挥，“开始吧。”

    为了这一行动，消耗了北凉军大量的炸药制作成炸药包，黄胤为此心疼不已，他不知道这种并不精准的定点投放能不能奏效，毕竟北凉军根本就没练习过这种战术，前几次使用热气球去轰炸，都是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扔，成功率其实很低，而且对方看见热气球的飞行轨迹就会自行躲避。

    他们手里都有一份图纸，是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绘制出来的，正是根据本方阵营出发的线路绘制的，所以热气球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他们各自轰炸的目标都进行了分工。

    十几分钟过后，开始传来爆炸声。

    苏雨蛰能想象到，此刻敌营里一定有人变得肢体横飞，乃至直接送命。

    他闭上了眼睛。

    独自发狠的时候，他以为大杀四方很简单，杀就是了，现在看来，他好像并没有那样的勇气和魄力。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开始品味这句话的残酷和代价。

    爆炸声接二连三，一直响了三十多次，黄胤才大声说道：“苏大将军，他们全部成功投放了，一个炸药包都没浪费。”

    苏世钧点点头，拍了拍苏雨蛰，转身走了。

    只有苏雨蛰知道死的人里面应该有一个人是用户，这个人不死，大秦国对北凉的侵袭还会持续，北凉还会始终处于危险境地。

    当然，苏雨蛰很清楚，即便这个人死了，也不代表大秦国就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他们的人口是北凉的百倍不止。

    因为大秦国是一个帝国，他们有皇帝，有辽阔的土地，丰富的资源，以及众多的人口。

    他们的东边和南边，甚至还有漫长的海岸线。

    汾东，就是北凉的东南角沿海城市，也是北凉最温暖的城市，那里和大秦国接壤。

    死的那个用户，是大秦国北部省份崔北省的一位幕僚长，火器就是他主导制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