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战事不起，那就更是空有苦劳，全无功劳，在距离寮城三十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那滋味岂能好受？

    范文鼎让苏世钧来推荐一位将军，那就得是归德将军以下的将领，这样的将领北凉城里有几十位，各自都有阵营背景，苏世钧能推荐谁？

    “这……”苏世钧就这样用一个拖长音结束了推荐，当然，还有他脸上那苦苦思索的表情。

    范文鼎等了半晌不见苏世钧思索出结果，知道他不会说出一个名字来了，于是就叹息一声。

    苏世钧似乎仍旧在思索，最后还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意思告诉范文鼎，对不起，我老年痴呆，没想出那些将军的名字，一个都没。

    其实苏世钧年龄不到四十，正是当打之年，但久在官场，一张脸皮除了老就是厚了。

    混官场，没有没皮没脸的觉悟不行，没有察言观色的智慧不行，没有锯箭补锅的技巧不行，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更不行，而苏世钧，这些都行，否则偌大的苏家，也不会单单是他在北凉府当官。

    这种人，你会喜欢他，也会讨厌他，你会依赖他，也会因为他这种人太多而望洋兴叹。

    关键是这种人很多时候刀枪不入，你得诱惑他，用利益，你还得收买他，还是用利益。

    收买，是拿出现有的利益，诱惑，是展望未来的利益。

    所以范文鼎知道自己必须得拿点诱惑出来，否则苏世钧还会一直这样“思考”下去。

    “世钧啊，我一直考虑在长风集筹建北方重镇，虽然来自北方的威胁并不大，但也当防患于未然。对此，世钧有何谏言？”

    苏世钧眼前一亮，他老苏家发迹两百余年也没放弃长风集，一是因为祖训，一是因为长风集周边虽然人口不稠密，地盘却很大，其周边更是没有竞争力，老祖宗这才一直要求子孙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块古老而又兴旺的祖地。

    但人口一直是长风集的问题，无论苏家如何努力，长势好的家族都会陆续南迁，留下来的，泰半都是在苏家的各种援助下维持。

    范文鼎敢放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知道长风集对苏家的重要性，而且他知道，如果真的开工建城，他只需要一纸文书，勒令一些穷困人口往北迁徙即可，剩下的，苏家自会出钱出力。

    苏世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苏家有的是钱，缺的是人口，这正是一拍即合的事。

    所以他当即没正面回答范文鼎的问题，却假装想起了什么，“府主大人，我想起一人，此人曾在寮城驻守，现在是我的部下，叫做鲍桂良，鲍将军的军职乃是一位定远将军，充作先锋军将领也算合适。再有，鲍将军擅长野战，其部下军士更是出了名的能吃苦。如此安排，府主大人意下如何？”

    “鲍桂良？我听说过他的名字，打了不少胜仗，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这种辛苦差使……”

    “不辛苦不辛苦，来日长风集成为北方重镇，可遣鲍将军去那里养老嘛，府主大人认为呢？”

    他把话在这里绕了回来，就是要范文鼎把话再确定一下，自己好去告诉鲍桂良，然后往外把消息散布出去，这样一来，范文鼎想赖都赖不掉了。

    范文鼎何尝不知苏世钧盘算着这些小九九，但是他既然说出来，自然是有了成熟想法，于是二人当即便定下了先锋军之事。

    …………

    自从把方管家遣出去忙活，家中便有些群龙无首，虽然才几个人，但因为方牧与苏雨蛰的一番话以后，苏雨蛰就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如何去安排这几个人。

    香妍自那天在厨房忙了一通以后，每天不去就会害怕苏雨蛰认为她在偷懒，她去了，飞墨又不得不跟着去，于是两个丫鬟忙完厨房忙外面，打扫完这打扫那，只要见苏雨蛰回来，又得忙着去打水洗脸，烧水奉茶。

    这才一个月不到，苏雨蛰就发现两个丫鬟似乎憔悴了不少，便有些郁闷，怎么回事？

    只有苏梁无所事事，因为这些天苏雨蛰忙碌的事情不能让他看见，所以也就没叫他跟着，他闲了就嘻嘻哈哈的坐在院子里看两个丫鬟转风车一样忙活。

    苏雨蛰见此，便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于是上去揪着苏梁的耳朵，“叫你在这傻笑，是不是闲好几天了？去把两个丫鬟找来我有话要问。”

    苏梁叫着疼，苏雨蛰刚一撒手他就跑了。

    谁料两个丫鬟听到公子回家，此时已经来到院子里，在苏雨蛰身前行礼站定。

    苏雨蛰一看她们俩那憔悴模样就有气，是我折磨你们了吗？

    我甚至连你们的手都没摸一下！

    虽然他很想试试。

    特别是他后来看清了飞墨的模样，更是有些心痒痒。

    如果不是有阿妤在苏雨蛰心里，这个飞墨，他必须要沾点儿便宜不可。

    “香妍、飞墨，你们怎么越来越憔悴了？是我亏待你们了吗？”

    两个丫鬟哪里说得上来，就算说得上来，又哪里敢说？

    苏雨蛰见她们又开始支支吾吾，更是来气。

    见苏雨蛰似乎的确是生气了，香妍终于大着胆子说道：“公子，是因为……因为事情太多了，我们才……”

    事情太多？这院子里有多少事？一个人也忙过来了吧？

    “都忙什么了，给我说说看。”

    “厨房、打扫院子和房间、烧水泡茶，还有喂鸟，那么多的鸟，要喂，要清扫鸟笼……”

    “每天？”苏雨蛰有些歉疚，谁也不知道他买那么多鸟做什么，他自己又不养，甚至都没怎么去看，只让人小心养着。

    香妍点点头。

    “除了喂鸟，别的为什么要每天都做一遍？再说了，厨房是你们去的吗？每日里就几个人的饭菜，老彭自己做不出来？”

    “能……能做出来……”

    “那你们去忙什么？”

    香妍一阵委屈，还不是第一天你不要我随身伺候，我才想着不敢偷懒去厨房帮忙？可我去了你也没说不让去啊，那我接下来要是不去，被你说了怎么办？

    这是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香妍也不敢分辨下去。

    苏雨蛰见她们可怜模样，想起自己这是要关心她们，反而把她俩吓够呛，自己这情商真是堪忧啊，比起李大贤，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以后把鸟养好就行，打扫的事，也不用每天都来一遍，小梁子若是没出门让他也帮忙，就说是我说的，瞧瞧给他闲的。厨房以后别去了，除非家里有客要做很多饭菜。”

    香妍和飞墨立时露出笑容，自家主子果然还是会心疼人的啊！

    原本第一眼瞧见苏雨蛰，两个丫鬟都是心中欢喜，不仅好看，又儒雅风流，可结果发现是个脾气不咋样的草包。

    现在两个丫鬟立马对苏雨蛰改变了印象，欢天喜地地相互看着对方。

    “去换身衣服，洗把脸，别让我再瞧见你们这委屈模样了。”苏雨蛰生气地说道。

    在两个丫鬟眼里，他这时的生气的模样似乎也变得好看起来，简直好看极了！

    小院腾出了一间屋子给黄胤住，他一日三餐却都是在军购营新帐里吃，除了给他清扫抹擦下屋子，对两个丫鬟倒也没带来太多麻烦。

    麻烦的是那些鸟儿，鸟笼子挂了一大排，叽叽喳喳不说，各种鸟的吃食还都不一样。

    幸好飞墨识字，方牧带回来一张抄手，上面全是各种鸟儿不同的喂法，两个丫鬟每天照着做，几天下来也就记住了。

    这天听说有队伍要开拔，苏雨蛰也去了军帐。

    苏世钧叫苏雨蛰一旁站着，大声叫道：“鲍桂良入账听令！”

    一位全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将军大步走了进来，“末将鲍桂良，见过苏将军！”

    苏世钧点点头，抽出一支令箭握在手上，“寮城来报，青州府近来对我边境骚扰不断，恐有后着，经府主大人定夺，令你率三千将士，向西往寮城方向开拔，暂定在寮城以东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一旦寮城告急，立即火速往援，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鲍桂良上前接了令箭，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去了。

    苏雨蛰第一次看见这阵仗，激动之余，知道恐怕战争真的要来了。

    …………

    这天黄胤正在埋头调配火药，见苏雨蛰走了进来，连忙说道：“苏将军，别过来！”

    苏雨蛰连忙停住脚步，问道：“黄先生，总体进度如何了？”

    黄胤叹息着摇摇头，“我在配置效力更强的火药，进度没问题，但是那些铁匠，都听不进我的话，令人头疼啊苏将军……”

    认知程度都不一样，交流起来自然费劲，苏雨蛰不用去现场看就知道大约是怎么样一番光景，于是想了想，说道：“我去帮你讨个军职，我看那些家伙还敢不听你的。”

    百姓就怕官，这道理苏雨蛰是懂的，但是他转而又想，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民风民俗并不是太了解，这事情不如还是把方牧叫来问问的好。

    他对方牧最有信心，做事有分寸，有方法，从不让苏雨蛰为难不说，还知道如何省钱、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