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人正在和万青说着，女人家要注意什么。突然，她一抬眼，发现女儿泪流满面。她一下慌了神。她赶忙上前，一把抱住女儿，焦急地问道，“喵喵，你怎么了？”一边还用手轻拍打着女儿的背。

    万青慢慢地转动眼珠，看着她的娘亲，轻轻地说，“娘，我们回家吧！”。

    她娘吓坏了，急忙扶助万青往包房门口走去，边焦急地吩咐，“店小二，店

    小二。”

    门外的小二赶紧开门进来，万夫人吩咐道，“快点，叫马车夫准备好马车，我们要回去了。”

    店小二转身，先去吩咐，等在店外的车夫，准备马车。万夫人扶住万青，慢慢往下走。

    万青整个人都是麻木地，一看就是人受了重大地打击，一蹶不振。她没有什么反应，由着她娘，将她扶了下楼梯。

    店门口，车夫已经准备好马车。一般来说，客人要走的话，车夫就会将马车感到店门口，等着客人上车。车夫站在马车边上，手拿着缰绳。车门下面放了一个小凳子，便于客人上车。

    陈侯川的堂弟陈侯明，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突然，他看见万夫人，扶着万青走出来店门口。万夫人将万青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万夫人刚准备放下车帘，店小二赶紧跑上前，焦急地说道，“夫人，夫人，没有结账呢。”

    万夫人尴尬地，从兜里摸出一串铜钱，给了店小二，说道，“剩下的给你。”

    店小二一看，急忙道，“夫人，不够，这钱不够。”

    看到这，陈侯明哈哈大笑，巴在窗口，向下嘲笑道，“啊哈，万青姑娘，这是怎么了啦？万夫人是不是钱不凑手啊？我们陈家人可以帮你啊！”说着就从兜里拿出半锭银子，就往下扔去。

    万夫人和店小二听见声音，都往上看去。她立刻看到，站在二楼窗边边的陈侯明。

    陈侯川听见他堂哥如此说话，紧忙伸头窗边，看万青的热闹。此时，他看见堂哥扔下的那半锭银子，一下子就砸在马眼睛上。

    马一下子就受了惊，“嘶”一声长鸣，然后，马儿撒开四条腿，挣脱了马车夫手里的缰绳，就在闹市里面，撒开腿跑了起来。

    陈侯明这个时候，脸上露出一个阴险地笑意。伯父放过他们，并不代表陈家会放过他们，他可不是陈侯川那个废物。

    陈候明，自小就练习武术，本领十分要得。可惜，他爹是个庶子，虽然不愁吃穿，但是，做官确是无门，因此他一直很是巴结二房。

    二房陈伯父，现在，已经隐隐是整个陈家的领头人。现在这么好机会，让他巴结陈侯川，他怎会错过？

    马车夫也没有想到，马会突然受惊。他手中拉着缰绳，没有十分用劲。如此，一下子就给马儿挣脱了。

    车内，万夫人吓坏了，马车门都没有关。

    车速很快，万青一下子反应过来。她不由地，很是后悔，自己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自己决定，要晚点走嘛？等陈侯川他们离开了才走吗？

    不过，现在，她想着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她一手抓住马车的窗边，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娘亲。

    马儿的右眼，已经给半锭银子都砸出血来，看不清楚右边的东西。它发疯地，一个劲地往前冲。街市上人很多，这会儿，已经有几个人给马车撞了，简直是一片混乱。

    万夫人已经吓得差不多要晕了过去。可是，她看着女儿，知道自己不能害怕。

    万青生怕娘亲掉了下去，死死地抱住娘亲。

    可是，她毕竟才是刚刚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她娘亲看着女儿，女儿的胳膊不

    够长。这会儿，马儿不知道又撞到什么，一个颠簸，她娘亲差点滑了出去。

    万青吓得魂都飞了，一咬牙，手抓得更紧了，紧紧地，拽住她娘的胳膊，死活都不放手。

    万夫人一看，自己一咬牙，用双手扣住马车地板，两腿分开，挡在马车的门两边。她想，“自己挡在马车的门口，可以将女儿护住。”

    这个时候，前面的街上，中间有一颗大树，马儿的眼睛不好，没有看见，一下子就撞了上去，撞得马颈子都折了。

    后面拉的马车，紧跟撞了上去。万夫人再也撑不住了，被大力甩出了车门，撞到大树的一个树枝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万青睚眦欲裂，她伸出手去，要抓住她娘。结果，她只从她娘身上撕下一片衣裳。

    马车的整个车厢，狠狠地撞在大树上。车身一横，巨大地冲力，使得万青再也抓不住窗子。她一样，给狠狠地抛了出去，一下子砸在地上，头一歪，就陷入昏迷之中。

    马车掀起巨大的尘土，当尘埃终于落定之后，周围一些胆大地人才慢慢地凑了过来。

    冯二狗是老街豆腐店里的小二。老街豆腐已经开了二十多年。因为老板是从徽州居家迁居过来，做豆腐的味道非常好。因此，老街豆腐的生意一直不错。

    冯二狗就是老街豆腐店的小二，他一直在这里，干了差不多二十多年了。这天中午，他们店里的豆腐都卖的差不多完了。

    他收拾收拾，正准备关门回去补个觉。突然听到，远处街市上吵吵嚷嚷，他从门里伸出头来，看看为啥这么吵啊？

    然后，他就看见，远处一辆马车疯狂地朝着大树跑了过来，车里一声声惊叫声。他还看见，有一个人因为躲避不及，给马儿撞到倒在路边。

    他眼看着马儿飞快地跑了过来，“吧”地一声巨响，就撞到老街豆腐店门口旁边的大树上。马儿一下子，就撞断了脖子。

    紧接着，马车的车厢，跟着就撞了过去。一个人，从车里飞了出来，“嗖”地巨响，撞在一个粗树枝上后，掉到地方，发出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然后，他看见，马车的车厢就撞裂了，又一个人从车被甩了出来，被砸在地上。

    一片尘土飞扬，冯二狗吓坏了。如此这个巨大的撞击声，他听得，都觉得牙疼，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道，“这是谁啊？完了，完了。”

    等到尘土慢慢地落了下来，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感觉每一步都是飘的，太可怕了。

    他首先，看那两个人，发现都是女人。其中，之前，撞在树枝上的女人，已经很老了，头发都花白了。她砸下来的地方，都给砸出来一个小坑。

    只见，这个女人脸朝上，脸上给树枝划了好几个大大地口子，嘴里，头上，身上到处都在流血。

    他就看了一眼，不敢再看了，觉得这人肯定是不行了。

    然后，他克制住自己想跑的冲动，转头看了第二个人。

    这个女人年轻的很，应该说还是一个女孩子，头发散乱，脸朝下趴着，手里还紧紧握住一个布条。

    冯二狗想，这是谁啊？

    小女孩看不到脸，他又不敢动她。只好回转回去，再看向那个老女儿。

    他强迫自己，仔细看了那张布满血痕的脸。终于发现，原来是万夫人啊。万夫人经常来他们店里买豆腐，人很好，他认识她。

    他大吃一惊，瞬间就慌了神，他茫然地看向四周。

    这个时候，周围地人慢慢地围了过来。还是有人认出万夫人，人们叽叽嚓嚓地述说，“这个是万夫人，我认识她。好惨啊，不知道有没有救了？”

    “赶紧去找大夫。”

    “我去找，这边最近的医馆我认识。”

    “真是太可怕了，好可怜啊！”

    “我去通知万宏，守相府我认识，我去通知他。”

    “哎呀，那个是万夫人，这个应该就是她女儿了。”

    “宏公真是太惨了，我认识万彧，我去找他。”

    “小姑娘好惨啊！还那么小。”

    “喂，那个谁啊，不要动她们两个。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不能乱动，等大夫来。你们不要乱动。”

    “哎呀，马头都撞断了，真是撞得太厉害了。”

    “好惨啊，真惨啊。”

    整个大树，周围好多血，马血喷射出来，撒了一地。马血，混合着，万夫人和万青的血，地面上，大片大片地血迹，冯二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

    冯二狗，他颤颤巍巍地，跑到最近的医馆。医馆里面没有人，堂倌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他老远，就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徐大夫，徐大夫，快点，快点，救人，救人。”

    堂倌吓得打了一个惊颤，立刻醒了。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急忙问道，“二狗子，怎么啦？”

    冯二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在医馆门口。

    他双手叉腰，只喘了几口气，才立刻对堂倌说道，“老弟，不好了。我豆腐店门口的大树上，撞上来一辆马车，马头都撞断了。有两个女人在马车里面，都摔了出来，赶紧，赶紧叫徐大夫带上药箱，救人，救人啊！”

    说完，他实在是憋不住，又喘了两口气，才缓了过来，继续叫道，“路上，马车，马车，还撞了几个人。”

    这时候，徐大夫已经自己拎着药箱，出了医馆，对堂倌说道，“关上门，走走，快点。”

    堂倌一听，急急忙忙关门，锁上大门。他紧跑两步，从徐大夫手里接过药箱，两人跟着冯二狗，就往出事地点赶了过去。

    老街豆腐店，在城东北，很繁华的中心。店铺的附近，离得比较近的，有三个医馆。

    街坊们都很是同情，这些出事的人。另外两家医馆的大夫，也给其他街坊叫了过来。

    徐大夫的医馆比较小，就他自己和一个堂倌。其他两家大一些，派了三五个大夫和助手过来。

    颍州城中，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如此恶性地马车惊马撞人事件了。真是全城都动了起来，人们奔走相告，很多人得到消息，都往这边赶。

    县舍很快就收到消息，周舯赶紧亲自带人赶了过来。

    万宏听到消息，如雷轰顶，整个人一下子就蒙了。

    他呆呆地望着报信的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呐呐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街坊同情地看着万宏，很耐心地说道，“宏公，你快点，你夫人和女儿坐的马车马惊了，撞到东市中间的大树上，马头都撞断了。”

    “你，你说什么？什么撞了？”

    “马车撞了。你夫人和女儿，应该是你女儿吧，从马车里面给抛了出来。”

    万宏艰难地，望向街坊，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道，“老棍头，你确定，你确定有没有搞错啊？”

    街坊老棍头同情地看着万宏，上前一把扶助万宏。

    他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宏公，我不骗你。我仔细看了，看地很清楚。是你夫人。不过，小女孩脸朝下，不敢动，不太确定，是不是你女儿？不过，既然是你夫人，又是小女孩，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你女儿。反正你夫人肯定跑不了，你还不快点去啊，在这里磨叽什么啊？快走。”

    万宏机械地，给老棍头拉着，往东市跑去。

    两人踉踉跄跄地，赶到东市大树。这里，已经给县舍的衙卫们围了起来。

    万宏看到不远处，放着好几块板，上面分别躺着好几个人。

    一些大夫在救人，旁边有药童在熬药。有些大夫在包扎。但是，其中，有几块板，已经用白布盖了起来，万宏脑子“哄”一下，人就仿佛间灵魂给抽了出去。

    老棍头看着万宏呆呆地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跑去，问一个衙卫，“这个衙卫哥，请问，宏公的夫人在哪里？还有另外一个是宏公女儿嘛？”

    那个衙卫，远远地看了宏公一眼，满是同情，指着一个盖了白布的板，说道，“老棍头，这个是万夫人。唉，人已经没了。另外是宏公女儿，徐大夫在救治呢。”

    万宏就觉得，突然一下子，世界就安静了，自己也不能动弹。

    然后，就看见，老棍头满眼同情地跑了过来，拉着他就往一个盖了白布的板边走了过去。嘴巴一上一下地，不知道说了啥。

    老棍头一边说着，“夫人，没了，宏公你节哀啊，你女儿还指望着你啊。你先看看夫人吧！”一边拉着宏公走到万夫人面前，老棍头掀开白布。

    万宏茫然地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夫人，满脸狰狞，布满血痕。他从自己身上拿下一块手绢，慢慢地，细细地，给夫人擦拭着血痕。

    老棍头看着万宏，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口了。

    万彧正在学堂上课，突然，发现，学堂外面有人在窗口，低低地喊着，“万公子，万彧，快点，你娘和你妹妹出事了，快点去看看。”

    老夫子听到，停了说话，走到学堂门口，问道，“什么人？找谁？什么事情？”

    “回夫子，万彧的娘亲和妹妹，坐的马车马儿不知道为何惊了，撞在东市的大树上。我这是过来，叫万彧过去看看。她娘，估计不行了。”

    万彧一听，惊地立马站了起来。他一撒腿，就往东市跑，因为动作太快，把自己的书桌就带倒了。

    老夫子叹了一口气，对万彧旁边的同学说，“帮着把万彧的桌子扶起来吧。”

    他转头看了一眼，远处拼命奔跑的万彧，静默了好一会儿。

    整个学堂，突然安静下来，同学们都不说话。刚才街坊的报信，大家都听到了。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们，这是天大的事情。大家都吓坏了，整个学堂就只听见，万彧旁边同学，给他扶起桌子和捡起书本的声音。

    等到这位同学都收拾好了，老夫子轻轻叹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人死如灯灭，活人还要继续生活啊！”

    之后，老夫子对大家说道，“同学们，我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