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在下。

    莱恩和菲尼克斯此时距离不过咫尺，

    近到连彼此鼻子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

    菲尼克斯气定神闲，

    莱恩气喘吁吁。

    两人四目对视，

    菲尼克斯望着莱恩的眼神有点古怪，

    莱恩经过最初的迷茫之后，眼里狠劲一闪而逝，伸出的右手经过短暂的停滞后再度向菲尼克斯抓去！

    只是相较之前的势不可挡，莱恩的这一次出手明显有一点力不从心。

    莱恩其实也能感知到，就在刚刚，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异的事情，

    无论是那一瞬间的时间变慢，还是刚才在人群中冲杀中展现的势不可挡的战力，

    这明显都远远超出莱恩之前对前身的认知，

    但他现在根本无暇思考这些，只能将这些隐隐不安压在心中，

    如今菲尼克斯近在眼前，能否获得生的机会，全靠现在的放手一搏。

    至于为什么自己忽然有如此虚弱的感觉，以及菲尼克斯本人会有怎样的战斗力，自己现在出手能有多少胜算，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两军对垒，勇者胜。

    当然，莱恩也选择性忽略了刚刚出现的极度饥饿感以及……想要“吃掉”菲尼克斯的冲动。

    “该死的！”

    原本站在菲尼克斯身后撑伞的壮汉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莱恩的逼近，

    怒骂一声，一把扔下黑伞，开始伸手就往后腰摸去，试图掏出手枪。

    壮汉刚刚似乎因为灯亮之后的场面太震撼，加上莱恩冲过来的速度极快，一时陷入呆滞，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见到莱恩要向自家老板出手，才意识到需要出手阻挡。

    只是壮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如此近的距离，其实直接出手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却下意识选择了动作更慢点的开枪。

    似乎刚刚莱恩在人群中肆意冲杀，宛如战神的表现，不知不觉在壮汉心中种下一个种子，寻常的厮杀手段根本无法奈何莱恩，

    此刻只有枪支才能给他带了一点最基础的安全感。

    莱恩也注意到壮汉的动作，瞳孔一缩，但这时手已到半空，他自己也忽然间失去了刚刚那般视群敌如无物的身手，刚刚没有余力阻挡壮汉。

    壮汉行云流水的拿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莱恩。

    我要完了么？

    一个念头在莱恩心头升起。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即便一个准头再差的人也能成为神枪手。

    谁都没有注意到，夹在两人中间的菲尼克斯这时眼睛眨了眨，表情非常古怪，

    就在他张开嘴似乎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巷子口突然的骚乱声打断了他的话。

    而壮汉的注意力似乎也在这一刻被骚乱声所吸引。

    电光火石间……

    莱恩抓住壮汉走神的这一刹那，收回伸向菲尼克斯的一爪，

    努力积聚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一脚踢向持枪壮汉的手。

    壮汉“啊”的一声吃痛，猝不及防之下，手枪脱手而出。

    而莱恩踢完这一脚后，硬撑着身体，纵身一跃，飞身去夺仍在半空中的手枪。

    如今莱恩虽然浑身酸痛，大脑却是冷静无比。

    他清楚地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靠肉搏想制服菲尼克斯几乎毫无胜算。

    而如果自己拿到枪，胜算就将完全不同。

    至于菲尼克斯是否会坐视这一切发生，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一个翻滚，莱恩顺利落地，而他的手上则多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在手指触到冰冷的枪身这一刹那，莱恩心中莫名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切似乎太顺利了，菲尼克斯好像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坐视自己踢人夺枪。

    但他已经来不及细想，直接调转枪头，瞄向菲尼克斯。

    在莱恩的视野里，菲尼克斯动都不动，就这么站在那冷冷的看向自己。

    “菲尼……”

    莱恩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道道焦急的声音打断。

    “莱恩，莱恩，我们来了！”

    “该死的！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十来个穿着警服的身影，或是拿着警棍，或是拿着手枪冲了进来。

    可当他们走到巷子中，看到眼前的一切后，刚刚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

    昏黄的路灯下，地上横七竖八仿躺着百来个壮汉，或是人事不省，或是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肢体痛苦的哼哼唧唧。

    地面上已经混杂着鲜血与雨水，近乎满地都是刺目的红。

    这些壮汉现在就像是被浪花冲到岸上，无助张着嘴巴的小鱼，完全看不出平常的凶神恶煞。

    而在这些“小鱼”里，两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两个身高近乎两米的巨汉，汤姆斯和卢尼，

    他们此刻已经昏迷不醒，脸上甚至能够见到骨茬，完全可以想象之前战斗的激烈。

    至于……他们本来以为的，正在等待自己解救的莱恩，此刻则半蹲在地上，枪口指着一个如雄狮般的巨汉。

    莱恩的脸上和身上都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表情暴露了他此时的疲惫，然而眼神却依旧锐利无比。

    与这群躺倒一地的壮汉相比，莱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毫发无伤，身上的鲜血明显能够看出来，更多是来自于别人。

    这……是一个神迹。

    一个个警察不可思议的张大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莱恩这是……一个人就干倒了这么多壮汉么？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莱恩么？

    这……还是人能做到的么？

    这时，一个人影气喘吁吁的从巷外冲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

    “莱恩，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赶……”

    场景再次重现，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是莱昂纳德。

    他脸上的担忧瞬间在脸上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目瞪口呆。

    受莱昂纳德这一声叫唤提醒，那本来陷入呆滞状态的警察们这才反应过来，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菲尼克斯，而菲尼克斯也顺从的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无意反抗。

    莱昂纳德掩饰了下脸上的尴尬，冲到莱恩身边，关切的问道：

    “莱恩，你没事吧，刚刚我都担心坏了！本来我们本来早就该到了，结果在巷子口被那群游行的家伙给挡住了！”

    “这些该死的家伙，鬼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游行，要不是他们，我们早就到了！”

    游行？

    莱恩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刚刚骚乱声的来源，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打斗，外面却无一人察觉。

    这些“游行”的“示威者”成了菲尼克斯的掩护。

    莱恩低下头，身侧一个倒地壮汉身上背包里露出的一角白布进入他的视野。

    上面的字迹在雨水冲刷下，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但隐约能够看到写着“反对”的字样。

    莱恩看着布条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

    原来……这就是你精心准备好的“替罪羊”么？

    外面这群“游行者”应该也是你安排的演员吧，为的是嫁祸那些真正的游行者。

    最近几天，游行活动不断，单单就莱恩看到的情况，在频率和声势上要比以往要大得多，

    那么在这个过程这，游行者和试图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摩擦，基本不可避免。

    而不管是政府，还是警方，对这群好像满脑子都是“反抗”的示威者似乎也是观感不佳。

    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这么一则新闻出现……

    “部分激进民众在游行过程中，和前来维持治安的警方不慎发生冲突，在混乱中，一名年轻警官不幸罹难。”

    莱恩完全能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本来就积怨不断的双方，他们之间的矛盾会因为这个事情进一步激化，闹到完全不可开交，到时候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就算发生市民围攻政府大楼这样的事情发生，莱恩都不会意外。

    这样一来，水就彻底混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激进市民”和警方、政府的冲突上。

    至于这一切的导火索，那个不幸罹难的年轻警官，则会不知不觉躺到人们记忆的角落里，

    没人会有功夫去细细思考这个警察是谁，更别说去思考中间到底是否有其他隐情，

    没有人会在意死的是谁，哪怕这个警官曾经是整个罗恩市最有前途的年轻警官，

    因为……

    相比更大的市民和政府之间的冲突矛盾，这个年轻警察完全不值一提。

    如果你想掩饰一场事故，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第一时间，制造一场更大的事故。

    而且……

    之前莱恩曾经偶遇过那些真正的游行示威者，没记错的话，他们反对的对象，似乎也包括……

    崔斯特先生旗下的某些产业。

    真的是……一石二鸟。

    好算计！

    之前关于菲尼克斯为什么敢向自己下手的疑惑迎刃而解，一切都有了解释。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间展现出了完全超出菲尼克斯预料中的战斗力，说不定还真的让他得逞了。

    莱恩心里开始暗暗给菲尼克斯的危险级别再次加码。

    只是……虽然之前的一些疑惑到此为止都已经自圆其说，莱恩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嫁祸给本就与政府、警方有着矛盾的“游行者”就足以让菲尼克斯高枕无忧，当事情从未发生么？

    这可是……死了个警察啊。

    哪怕这事当时可以被更大的矛盾和冲突所掩盖，但是冲突总有平息的时候。

    当一切尘埃落定，总会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会注意这些异常的蛛丝马迹，而且那些壮汉也总有说漏嘴的时候。

    而自己的身份决定了，一当事情被重新翻出来，绝对不会是小事。

    他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还有……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决绝的干掉自己？！

    莱恩这时又想起了刚刚的战斗中，那些大汉异常兴奋的表现，以及刚刚弥漫全场、现在正正淡去的异香。

    更多的阴霾开始浮上心头。

    “莱恩警官，我想我们的交易还可以继续。”

    菲尼克斯温醇的声音打断了莱恩的遐思。

    无论是莱昂纳德还是周围的一众警察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交易的事情？

    你刚刚可是正准备杀死一个警察，然后人赃并获！

    你该不会想说，你手下这帮家伙刚刚把莱恩围住，只是想和他玩游戏吧？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望向仍然镇定自若的菲尼克斯。

    除了莱恩……

    “好，我同意。”

    莱恩冷冷的声音响起。

    所有警察的目光开始齐刷刷转向莱恩，脸上全是惊讶和不解。

    “莱昂纳德，你带这些同事们先出去。当然，顺便带走这些已经动不了的‘市民’。”

    莱恩声音坚定，他的目光牢牢望向对面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