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这顿饭，郭晓撇着嘴吃完的。周福在门口买了冰镇水给他冷敷，脸上的擦伤还是清晰可见。说好吃完饭拜见郭晓背后的智囊，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在路边停着。上午还傲视群雄的帅脸，现在委屈巴巴照镜子说破相了。

    周福左手搭在车门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时间，“接下来去哪？要直接回家吗？”

    “到三点了？他该睡醒了，出发吧。”郭晓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点都不像老板。

    ……

    郭晓用指纹解锁房门，一个清瘦的高个子青年端着水杯走出来，平静的叫了一声“郭哥”。然后指着周福询问，“你朋友？自己人？”

    “周福，丁灿。丁汉是他爸。”郭晓话音刚落，周福被口水呛的咳出眼泪。

    “你们见过我爸了？”丁灿语气有点紧张，略微带着等待，“他…还好吗？”

    郭晓把打包的菜递给他，“他上半年体检，身体状况有点差。你有七年没见过他，不去看看？”

    丁灿看着厂房改造的所谓吾家，苦笑道：“他要知道我留学回来，住的地方还不如他，肯定又要臭骂我一顿。我去给你们泡茶。”

    周福这边终于不咳嗽了。他乖巧的挨着郭晓身边坐下，小声问：“丁灿，丁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留学那会？”

    郭晓看他焦急的模样，摇头解释道：“丁汉帮过我爸和小杰。后来小杰出事，我找过老丁好几次。无意间看到丁灿去看他爸。问了老丁才知道，他们夫妻离婚十年，妻儿去了国外音信全无。”他瞥了一眼等水开的丁灿，附在周福耳边接着说：“老丁知道儿子经常偷偷去看他。两个人谁也不戳破那层隔阂。我夹在中间也没办法。”

    周福默默记在心里。丁灿泡了一壶花果茶过来，三人一人一杯，边喝边聊。

    “这次来，有什么要吩咐的事吗？”按惯例丁灿跟郭晓都是邮件联系，紧急时刻才会打个电话。丁灿答应合作前，郭晓承诺不会让他陷入危险，凭实力赚钱的天才操盘手，金融系高材生，敢接受一个陌生的委任，两个人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一个月后证明两个人du赢了。丁灿替郭晓赚了百万启动资金。

    “我见到张康下了战书。还跟崇拜自己的弟弟撕破脸。”郭晓指着脸上被揍的痕迹，苦笑道：“要是没周福在场，就不止脸上这点小伤。我来是想让你从幕后转到前期经营。一是，这些钱都是你赚的，你有决定公司经营项目的权利。二是，我这个人招摇惹事，容易毁掉眼下的机会。所有今天，我是专程请你出山的。”

    丁灿不激动也不兴奋，他局促不安的捏着指关节，“我…”

    “你不用急着答复。”郭晓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可以做任何黑色不合理的事。但丁灿要绝对的干净，也算是为老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周福知道郭晓从不贪图权贵，对他刚才的举动一点也不惊讶。倒是跟他俩开玩笑，“就没见过谁为了当老大互相谦让的。二位老板，也看看我！让咱能喝上你们碗里的汤也行！”

    丁灿忍不住傻笑起来。郭晓回忆起自己用激将法留住丁灿，包吃包住佣金翻倍。一个目标远大又擅于投资的青年，却卡在了工作经验的门槛上。郭晓理解这份苦恼，想到以后用人困难，他想种一个希望。

    ……

    陈宇拿到林奂公寓的钥匙，心里就有底了。小刘叫他回来补几个文字材料。老丁看他眼睛外表没什么事，叮嘱不要剧烈运动。中午吃了久违的食堂，陈宇香的又多吃半碗。到了老丁饭后一壶茶的时间，陈宇想起林奂说的那片面临拍卖的地皮。

    “原来糖厂职工楼，听说那里要重建？我听说有人报失踪地点就是那片。”陈宇端来两个茶杯递给老丁，两个人对上彼此心照不宣。

    热水冲开茶叶打着旋，老丁沉默良久才开口，“老郑查这个事呢！上面给了一周时间。如果没发现问题，还得让人家接管推倒重建。你听谁说的？”

    “小奂，带我去那附近吃饭讲起这件事。”陈宇很想去现场看看。

    “你不是有老郑的电话么？想去就直接问他。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老丁揣手听着走廊里忙碌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时光不会倒退回十年前，退下来让年轻人上去是规律。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告诉郭晓不要闹得太厉害，盲目冲动受伤的只会是身边的人。”

    陈宇惭愧的低下头，“师傅…”

    “嗐…要是碰见郭晓给他带个话。岁数大了不会顾及面子。你也注意安全。”老丁对陈宇摆摆手让他出去。“你小子脸上藏不住事，别让老郑揪着你衣领骂我这个师傅教导无方。”

    “知道了。”陈宇从兜里摸出一罐蜂王浆，“嘿嘿，早上粘馒头吃。别舍不得，徒弟孝敬您的。”

    “去去去…”老丁假装轰他，“一想到老郑又白捡，我吃啥都不香。你敢在外面给我丢人，看回来怎么收拾你！”

    ……

    周边走访三天，老郑多少摸透点规律。凌晨有人从角门进入，折腾一个小时出来。隔三差五，总会有三台车在路边停着。一开始夜班司机以为是新开发商派人过来清场，后来大家开始猜这些人什么来路。

    陈宇给老郑打电话，赶上他们刚入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郑指挥门口围上塑料布。看着地上被踏平的植被，有一片被翻新的土地映入眼帘。勘察组先划定区域围了起来。

    “郑组，门口有个叫陈宇找你，要让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吧。”

    郑组很少带外人到现场，跟着一起来的同事互相看看不敢吭声。直到陈宇走过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之前几次行动有过交集，他们年龄相仿身手都还不错，只可惜陈宇起步在一线，调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些人跟陈宇握了握手，接着他走到老郑身边。

    “第一眼什么感觉？”老郑问。

    “荒凉…有点瘆得慌。”陈宇脱口而出。

    “有人翻土。在慌乱的状态，人们会通过汗腺分泌味道。它们附着在环境重，铲平的野草，脚下粘着的泥土。把自己沉静下来，你会看到容易忽略的细节。也许那里就藏着遗落的钥匙。”老郑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已经能嗅到空气中的潮湿感。他招呼同事一起帮忙，“拿塑料布！”

    陈宇帮忙搭架子扣大棚，眼睛一直盯着挖掘现场。勘察老王回身瞄到陈宇这张生脸问他，“新来的？我叫老王，想看就戴好口罩凑近点。”

    郑组又不乐意老王挖墙脚，也凑过递铁锹帮忙，“我家的！别想着打主意！”

    老王翻白眼不理他，把鞋套递给陈宇，“挖吧！半锹入土慢一点，别毁了物证。不懂就问，我不烦。”老王本意想拉近距离，一开口又像烦躁的老师傅。老郑在一旁憨笑，没过一会天空飘下小雨。

    陈宇学东西很快。三个大小伙子没一会挖到了塑料布，换下一波人搬出了老王等待的东西。东西在地下湿潮加上塑料布隔绝空气，打开的刹那味道冲的掀翻在场所有人。陈宇又戴上两层口罩还是能闻到味，加上小雨的天气，有好几个人撑不住找角落直接吐了。

    老郑和陈宇站在房檐下，两个人同样皱眉的表情看着坑里，难过的说不出任何话。

    ……

    另一边，阴沉的天空下。乌山打给周福，“周哥，亮子不见了。手机关机，家也没回。我不敢给他父母打电话。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周福抢林奂手里的面包，听到乌山悲伤的语气有些意外，“他一个人去的？”

    “是。”乌山在那边哭了，“已经24小时没有联系。周哥，我怎么跟他的家人交代啊？”

    “你把定位发给我，见面细说！”周福深知，亮子十有八九出事了。乌山发来定位，是他们以前常见面喝咖啡的地方，很适合谈事情和交换题材。林奂看周福表情凝重，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乌山在哭哭啼啼种，大概说明了亮子跑这趟的目的。有人提供山里水质环境被破坏的素材和视频，检举的对象正是张康投资的水厂。事情放到版面影响可大可小，加上之前有传闻张康在山下建旅游山庄的事，扩大影响会有很多人重视。亮子想亲自跑这一趟，还跟乌山开玩笑说当公fei旅游。进山的第三天，他就没了消息。

    周福觉得事情很严重。只有走一趟，才能知道亮子都经历了什么。他只相信自己验证的东西。林奂主动要求当他的司机，她对那一带的路也比较熟。于是周福跟乌山要了地址和专业拍摄装备，准备返回家收拾行囊出发。

    事情来的突然，又遇上晚高峰堵车。林奂给陈宇发了信息，‘我帮周哥去找前同事，冰箱里的水果记得吃。晚上一楼有风，二楼铺了电热毯。男朋友，出门记得关水电。’

    陈宇收到信息，看到最后一句话，嘴角微微上扬笑的很好看。在他对面吃饭的同事，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大家起哄要看陈宇女朋友的照片。

    ……

    翻了很久，陈宇才发现手机里，林奂的照片几乎都不是正脸。唯一一张微笑着回眸，还是白桃拉着他俩玩漂流，走栈道时说要拍照留念才留下的唯一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