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的周福和郭晓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同桌。他们坐最后一排固定靠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谁让这两个人学习排名年级前两位呢？但两个人最后的走向并不尽如人意。周福发挥失常进了传/媒，郭晓听妈妈的话学了金融。上学时两个人还保持着联系，工作后他们忙于自己擅长的领域。这次见面，倒是郭晓故意的。

    周福组装完帐篷钻进里面铺垫子。郭晓边煮咖啡边发呆，桌上手机进来几条信息。发送人是林奂，她只发了一句‘为什么是我？’郭晓笑了笑没有急着回复。

    “为什么是我？”周福探出头看向郭晓，顺势躺下体验一把垫子柔软程度。“我和林奂都是你计划好见面的。攒什么坏水说来听听？”

    郭晓端着两杯咖啡过来递给他一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林奂比你更敏锐。她愿意留下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高额报酬？”周福反问。

    “对了一半。”郭晓抓起桌上的曲奇饼干分给周福一半，边吃边说：“林奂经历过痛苦和挫折，她需要一个纾解压抑的出口。有事做的生活才有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福擦擦嘴角的碎渣，平躺望着棚顶，“你的好意，对她来说真的是好意吗？咱们上学那会凑钱去饭馆吃饭。老板怕咱俩吃不饱故意多做。后来咱俩去送钱，老板又高兴的给咱们做了一桌家常菜，又哭又笑说着他早早故去的儿子。晓，有些人的伤疤只有了解的人才懂。”

    郭晓抓着抱枕掷到周福的脸上，“小子，别吃的满嘴碎渣好吗？你说的我认同，林奂好像有自己的目的。”

    周福搂着抱枕感叹道：“我搬来和你住吧！就住楼下客房这间。”

    “楼上还有一个房间……”郭晓指着楼上空着的一间，疑惑的看着周福。

    “我对白色有点恐慌…”周福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郭晓翻个白眼看着空落落的棚顶自言自，“明天买个星空灯吧。出国前咱们最后一次看星星。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比那晚更漂亮的星空了。”

    “巧了。我买过一个。”周福自豪的爬起来，很嘚瑟的说：“等哥哥我晚上搬家拿过来，晚上一起看吧！”

    郭晓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

    时隔一周，林奂再次敲开门。熬了一宿的周福半梦半醒，裹着毯子出来开门，一头卷毛挡在眼前，懒懒的说：“早！”

    “早！”林奂双手拎着郭晓前一晚要的包子。客厅有清新淡雅的花香，周福身上有浓重的烟味。“要不要喊他下来吃饭？”

    周福把餐桌上的哨子含在嘴里用力吹响。二楼悉悉索索，拖鞋的踢踏声慢慢向他们靠近。林奂倒吸一口气，“嚯~习惯不错，他接电话要是有这速度，我能挤出点睡觉时间。”

    “知足吧。”周福看着郭晓只认包子不认人的架势，捂脸坐下解说起来，“他吃东西的时候在动脑思考，你要是跟他抢吃的。直接一拳……”周福朝林奂脸上比划了一下，被她一把抓住拳头直接扒拉开。

    林奂拉开椅子坐下，倒了杯白开水慢慢喝。“张峰喜欢打牌，有时候去洗浴中心，有时候去朋友家。他姐来过公司几次，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出门时拿着手提箱……”

    “不急。他姐张兰业绩不错。生意圈里的金算盘。投什么赚什么也是运气超棒。你们说我要不要搞一次偶遇？跟金算盘聊一聊发财梦？”郭晓左右手各拿一个包子慢慢合在一起，眼睛里循环着自己想想的画面。周福和林奂从郭晓手里拿走包子一人一口不满的盯着他。

    周福警告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林奂摸出加油开的发票拍到桌上，一字一句说：“报销一下，谢谢！”

    郭晓拿起手机边给她转账边叮嘱，“张兰亲手打理的公司目前知道有三个。具体做什么的还不知道。最好是进门能录下来他们室内环境。”

    “我跟林奂一起去碰碰？那种地方除了应聘，就只有外卖能进去。加快一下你推土机的进度。”周福对林奂憨笑，却只得到了平淡的凝视。

    “也行！”郭晓对林奂说：“好几天没回家，老爷子该惦记了。休息一会再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然后起身揪着周福的衣领去了他房间。

    林奂看见放在角落的帐篷，抓起一个抱枕钻进去，拉上拉链蜷成一团睡着了。

    郭晓关上门，看着周福满墙成果，还有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坐到椅子上夸赞道：“你想怎么进去？应聘？送外卖？”

    “这种事还得我来。林奂身材单薄性格寡淡，就特容易吸引那种人故意挑衅的目光。视频没拍着，她直接羊入虎口还得了？”周福仰躺在床上，扯着被角盖好肚子，打着哈欠说：“弟弟还是不愿意开口吗？”

    “我对灯发誓也没用。他还是很慌很没有安全感。”郭晓把周福推到一边，盖上被子眼皮也沉下来。

    昨晚他们三个都没有睡觉。林奂整晚跟着张峰，从公司下班去洗浴中心待三个小时，健身房一个小时，又拉着一起健身的学院去唱歌两个小时。这些人出来又去烤串店吃到天亮喝的酩酊大醉。一周三天都是如此。剩余四天会在凌晨时去另一个常留宿的地方，那是他在外面养的女人。每次去也不会空手，手提箱带进去，第二天空手出来。林奂把这些张片拍好直接传给周福。周金手凭借过人手法复原照片，利用记忆和照片检索系统，找到这些人的名字和从事的工作。接着把照片信息传到楼上郭晓手里，郭晓发给朋友确认有没有贷/款信息留存。一般这样的饭友酒友，都会有卡券消费记录。顺着这条思路找下去，张老三吞下的某些款/项，最终流入谁的手里就很明确了。

    郭晓可以等，但是弟弟那边等不了。他给林奂看了手机里弟弟上学工作开庭，三个不同时期的照片。林奂只问了他一句，“你过的幸福吗？”郭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上次周福问他这句话是出国那天机场送行。郭晓没有选择的余地，而现在的他亦是同样的处境。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值得吗？

    林奂走的时候，郭晓咬着嘴唇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弟弟尘埃落定，我也算对得起他叫我一声哥。谢谢你。”

    ……

    按照计划，第二天林奂去应聘前身上装了纽扣摄像头。跟负责人坐下来聊了一阵，谈到工作内容和薪酬待遇。林奂将长发卷成青春洋溢的造型披散着，并且戴着一副大框眼镜，乍一看很文静又耐看的气质。负责人滔滔不绝，拎着薄薄的话/术本打着包票，拿起电话照着本子跟电话那头说话，上手很快一看就会，一周轻松拿到高额报酬。林奂很认真的点头听着，办公室外是宽敞的房间，每个小桌有隔断，每张桌子上有一个座机。一半的位置有人在进行电话推xiao，手里拿着带有人名的通讯录，一个一个拨打。

    周福穿上外卖员的衣服，拎着到店取餐的道具。一溜烟从楼梯间，随着应聘者冲了进来。“外卖到了！谁的外卖？”维持秩序大哥皱着眉想把他撵走，坐在靠墙角的男生举手问，“我看看是不是我订的饭！”

    他走过去，抓着餐盒看的时候，另一手悄悄给周福袖口塞了纸条。然后装作生气的样子，推了周福肩膀一拳，“什么呀！你这标的是楼上。看清楚点！”

    周福赶紧鞠躬道歉，在众人烦躁的目光中迅速离开。林奂也在这个时候跟经理谈完，说了句“我考虑一下”结束了刺激的探路过程。

    两个人绕到楼后隔一条街，回到停在小区的车上。周福整个人又兴奋又害怕，双手微微颤抖，“我的天呐！你是怎么做到镇定自如的？耳机里，你的气息也太稳了！”

    进去之前，周福把收音设备藏在林奂身上，然后他戴上耳机确保对话内容完整保存。林奂笑着换下的西服扔到后座，先戴脖套，接着把长头发藏在帽子里，穿上别人送给老林修车的工作服。换装完毕她开车绕了远路。

    “朋友女儿满月，我去喝酒先不回郭晓那。过了红绿灯在前面把我放下吧。”周福边换鞋边传刚才的文件包，“你家老爷子一个人住应该会寂寞。昨天回去没埋怨你？好好跟他说独居的事。千万别跟闷葫芦似的。老人家一说就通透，会理解你的要求。”

    “嗯，知道了。”林奂不情愿嘟囔着。

    通过十字路口稳稳停车，周福下车前轻拍林奂的头开玩笑道：“真是太可爱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奂淡淡的笑了一下，收回精神继续往前开。她预约了一节搏击课，正好可以考虑一下说独居的事。交代为什么一周深夜不回家，白天回来倒头就睡。还要说清楚她开着的黑色轿车到底是谁的……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她没想到，当天晚上会再次陷入有口难言的处境。起码当她面对陈宇的时候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