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通票号的案子，唐思涵没有参于，全权交由许飞扬处理。这是岂今为止，许飞扬接过的最大的案子，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复杂的案子等着许飞扬。

    许飞扬在前往票号的路上，脑子里一遍遍复盘之前阅读过的抢劫案，盘算着他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来到票号，没有想像中的一片狼绩，劫匪们仅仅是打破了几样摆设而以。

    这家票号只是一处分号，一名掌柜，三个柜员，一名打杂的。

    票号里积攒了数十万两现银，掌柜昨天向总号报备，让总号将多余的钱提走。

    今天下午，总号的人来后不久，将现银刚刚打包好，就有七八个大汉冲出来，将他们全部制服了。

    许飞扬让掌柜的仔细回忆，七个，还是八个。

    掌柜姓金，名六甲，在乾通票号干了二十多年，眼力过人，记忆力过人。金六甲只是短短思考了几个呼吸，便开始还原现场。

    因为总号人来取钱，当天比往日早关门了一个时辰。金柜有两把锁，一把钥匙在金六甲这，一把在总号。

    “每次票号钱达到上限，来取钱的人，是固定的吗？”许飞扬打断了金六甲，金六甲马上回复：“不固定，都是随机指派的。”

    金六甲回答完，许飞扬让其继续往下说。金六甲继续回忆，许飞扬同他一起走到金库，金库里有一个大金柜，只吃不吐。外面只是存放了一点零钱。

    许飞扬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有客人一次取很多钱，你们的零钱不够怎么办？”

    “上报总号，指派人来开柜既可。”

    许飞扬检察着金库。劫匪显然是有备而来，外面的零钱几乎没怎么动，金柜里的钱全部被装走了。

    “知道今天来取钱的人多吗？”

    掌柜点了点头。店里除了打杂的杂役都知道。因为三名伙计今天要留下来核算，金柜里有多少钱，好封存上报。

    许飞扬又同金六甲往回走。他们把银子打包好，往外运。点银子时，大门是锁着的。从里往外锁。他们一共五个人，一个总号来取款的，剩下四人是分号的。他们要协助总号的人，将银子送到总号去。

    掌柜的刚打开门，一个彪形大汉一下子就遮挡住了掌柜的视线。劫匪都拿着刀，抵在他们腰上，让他们把银子装到他们船上。

    每个人都被一个劫匪制服了，还有一个劫匪守在店里。船上有一两个劫匪接收银子。

    “劫匪有什么特征？”

    掌柜的一时陷入为难，光顾着害怕了，那里敢看。

    许飞扬又问了另外几位伙计，还把早早下班的杂役给叫了回来。

    许飞扬又依次审问了店里的三个伙计。

    首先是徐吉，在票号干的时间最短。他很紧张，眼神飘忽不定。

    “你不用紧张，在哪样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是最正确的选择。”

    徐吉显然松了一口气，神色恢复了镇定。这种人，疑神疑鬼，想的比做的多。

    “大捕头，您都不知道，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把斧子，就那么站在哪，可吓人了。”

    “请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可以讲讲详细的过程吗？”许飞扬表现的十分镇定平静，这让徐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也恢复了镇定。

    “他们一下子拥进来好几个人，每个人又高又壮，黑着脸，可吓人了。”

    “你看清他们的脸了。”

    徐吉明显犹豫了，马上又否认没有看清。许飞扬请人先出去，很显然，他隐藏了什么？

    接着是贾禧，他没有徐吉那么慌张，同样也是没有看清劫匪的脸。

    “你们没有想过反抗，呼救什么的，劫匪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了。”

    “他们很聪明，一次只让一个人把银子送出去，另外几个人在屋里做人质，谁不听话，就拿另几个人开刀。逃跑不一定成功，但屋里的人，肯定没命。”

    “劫匪说的。”

    贾禧肯定的点点头。显然又思考了些什么，不过没有说出口。

    许飞扬最后问了店里看上去相对勇敢一些的张照，张照留着四方胡子，头发整理的很干净。

    “没有看情劫匪的脸，也没有反抗。”许飞扬先发制人的问道。

    “是的。”

    “你这么强壮，就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吗？”

    “他们手里有人质。”

    “为什么劫匪走了那么久，你们才想办法从屋里逃出来，报案。”

    “您是在怀疑我吗？”张照显然很不高兴。许飞扬意识到自己审问有问题，显的有点不耐烦。

    “并没有，请不要生气，方便告诉我，你们被锁在屋里的那段时间，有发生什么吗？”

    “外面有砸东西的声音。掌柜吓坏了，一直在说，他们会杀了我们的，一定会杀了我们的，然后外面就变的很安静。其实我并没有多少害怕，只是我们掌柜的吓坏了。”

    “你们掌柜的胆子一直很小吗？”

    “这要看什么情况了。就像今天发生的事，够他几天几夜睡不着了。”

    许飞扬对张照来了兴趣，他好像很讨厌金六甲。又问了几个问题，多是私人恩怨，张照对金六甲坐上掌柜之位，他依旧还是个小伙计，很不满。无非就是觉的金六甲没他有本事，却当上了掌柜的。

    许飞扬理解张照的心情，他也有过，觉的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十年了，一直没有升职的机会。

    许飞扬知道自己的好运来了，他一定要好好的工作，报答唐思涵的知遇之恩，不能让唐思涵先望。

    唐思涵懂他的怀才不遇，懂他的疲倦。

    最后是那个小杂役。今日下班早，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享用美食去了。吃了一大碗羊肉烩面后，又去茶馆听了书。

    许飞扬问他听了什么书？

    周冉也说不连贯，一会儿鱼，一会儿一个当官的，这个当官的，只吃自己的鱼，不吃别人送的。不像唐思涵，接受王家的好处之类的。

    周冉的话，让许飞扬很不舒服。唐思涵在许飞扬的心中是完美的存在，竟有人会说他不好。

    唐思涵怎么会不好呢？许飞扬自认，他身上每一个点都很可爱，每一个地方，都值的尊敬。

    许飞扬让风雨晴跑了一趟茶楼，正如周冉所说，票号被抢时，他不在。

    梁家兄弟寻找目击证人也回来了。这伙劫匪训练有素，附近的邻居，竟无一人查觉他们身边的票号，刚被抢了。

    梁家兄弟说了，这附近刚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他们才后知后觉，提供了一些疑点。在票号门口的河对案，有个卖水蜜桃的，在哪待了一天。票号抢劫案发生后，他那个卖水蜜桃的，也没了。

    一查才知，人家船坏了，修了一天……

    许飞扬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又重新演示了一遍劫匪抢劫的过程。

    先是金六甲向总部报告，金柜里面钱满了，让他们安排人，赶快来取。得到总号的回应，第二天他们就比往常早一个时辰关门歇业。这个时间点是不固定的，没有规律可循。劫匪们训练有素，掐着点，在他们开门的一瞬间，就把店里的人全部制服了，然后胁迫他们，轮番将银子搬到外面的船上。那艘船是一艘很普通的船，古河的河道上，到处都是，要想找到这样一艘船并不容易。劫匪拿了钱之后，就将掌柜的几人关了起来，当时外面发生了一点小争执。最后就是掌柜的等人从被锁的房间逃出来，去报案。

    许飞扬没有马上结束这次的调查，他又挨个将掌柜的，三位伙计和一位杂役单独叫到里屋审问了一遍。

    抢劫案刚刚发生，难免他们因为紧张而忽略什么细节。经过第一轮的审问，他们应该能想起来什么别的被忽略掉的东西。

    掌柜的口供跟第一次询问时候一模一样，然后是伙计徐吉，伙计徐吉还是很紧张，怎么又审问了他一遍。

    “你是真的没有看见劫匪的长相吗？”徐吉犹豫了，最后还是坚持第一次的叙述。

    许飞扬没有拆穿他的犹豫，让他回去在好好想一想，然后便开始问贾禧。

    店里的人在许飞扬第一次审问的时候，许飞扬就发现，他们虽然都受了惊吓，却没有一个人受一点伤。可见劫匪只是求财，并没有伤害别人的意思。当然了，跟掌柜的他们很配合，也有一定的关系。

    贾禧的审讯，审问到一半，那个乾通票号总号派来交接现银的吴然也来了。票号的钱被抢，一个去报官，一个去总号报告去了。

    吴然留着小胡子，手指又细又长，一看便知是打算盘的好手。许飞扬没有审问张照，直接审问吴然。吴然比掌柜的镇定多了，端坐在许飞扬的面前。

    “你们的店这么容易就被打劫了，这让我怀疑你们店里的安全性。”

    吴然恼怒道：“都是那个金六甲不好。”

    许飞扬纳闷不已：“他怎么了？”

    “胆小如鼠。”

    吴然说的很是愤恨，许飞扬给吴然倒了一杯茶。这一趟跑下来，他的嘴唇又白又干。

    吴然很激动，端着水杯的手因为颤抖，洒出来不少。一杯喝完，征得许飞扬的同意，又喝了一杯。

    喝完茶吴然继续说道：“本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团结大家一起反抗。虽然对方人多，我们也有五个人呢。都是金六甲，一直劝说大家不要反抗，劫匪拿了钱就走了，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我看大家都失去了反抗的气势，知道大势已去，也就随大流，选择了顺从。”

    许飞扬心里对吴然竖起了大拇指，不动声色的把责任推到金六甲的头上。

    “如果我们第一时间团结起来，闹出一些动静，就算不能制服劫匪，肯定能把他们吓跑。”

    许飞扬认同的点点头，又问道：“您是第几次到分号取现银。”

    “第一次。”

    “是这家分号的第一次，还是全部的第一次。”

    “全部的。”

    第一次就遇见这种事情，怕是以后都不会再让他做这种事情了。虽然迷信，但是只要被冠上不吉利的头衔，以后委派他做任何事，都不得不多担一层风险了。也难怪他对金六甲有这么大的意见。

    问完插队的，许飞扬又返回来询问张照，并跟张照确认，吴然说的话，有没有真实发生过。

    张照很是认同：“平时看他吆五喝六的，厉害的很，到了关键时刻，比谁都怂。”

    最后是杂役周冉，周冉因为案发的时候不在场，又有不在场证明，庆幸的很。跟许飞扬说话，不似其他人那么的死气沉沉。

    临走时，金六甲坐在门口哭泣。不管银子是否能我回来，他这个掌柜是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