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有关她的事，不要再来问我了。”应少廷坚定地说。他好像真的生起气来，回避了我的视线。

    “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在准备出国了。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们的关系自然而然地结束了。我跟她说了出国的事，但没有正式提分手。而她转头就迫不及待地跟其他人约会了。我们都乐于接受分手这个结果。有一天深夜，她突然出现在我家楼下，让我下去见她。她的样子很憔悴，明明是穿短袖的季节，她却披着厚厚的针织外套，她的孕肚从侧面看来已经非常明显了。我问她找我什么事，她开门见山地说要借钱。她说自己丢了工作，也回不了家，打算要离开这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当时动了恻隐之心，劝她再考虑考虑，让她去找孩子的爸爸还有她的父母再商量一下。但是她很固执也很坚决，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是这么说的：‘我决定了要离开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承担。假如你借钱给我，我会对你十分感激；假如你不愿意，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因为我没有借钱给她，她和她的孩子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恐怕是不会心安的。我从家里拿了银行卡，带她到最近的自动取款机取出5000元给了她。她就一个人走了。”

    “你告诉过别人这件事吗？”

    “没有，她让我帮她隐瞒。”

    我想他应该还有别的顾虑吧，告诉别人的话他自己可能会惹上麻烦。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继续说道：“是的，我不想在临近出国的时候，再惹出什么麻烦让我爸妈担心，到时如果她的爸妈再找过来，万一弄出什么乱子，我的家里会鸡犬不宁的。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他是借故冲我发火，我没有理会他不善的语气。

    “这以后她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了吗？”

    “没有。”

    “哦。”我的思绪仍然沉浸在他的描述之中。我问他还记得记得确切的时间，他说是在美国大学秋季开学之前，他忙着做入学准备，大概是8月份。我想也许他是我们之中最后一个见到艾琳的人。

    我们谈话期间，车窗外的景色已经从连绵不绝的青山变成参差不齐的民宅，车厢里的空座位渐渐被陆续上车的人填满。应少廷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闭目养神。从刚才开始他就是这副模样。在这之前，我们俩已经结束了谈话。而他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原来那个问题只是一个测试吗？”

    “你指的是什么？”我问他。

    他闭口不言，不愿再说下去的情绪全摆在了脸上。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也响起来，是宋芸打来的。

    “程晨啊，真是对不起，今天的雨下得太突然，我们一着急，没顾得上点一点人数。你应该比我们早下山的吧。你现在在哪里呀？”

    我对她说了公交车即将到达的站点。她好像在问旁边的人我说的站点是哪里。

    “好像离我们挺近的，是吧。”她对身边的人说完，再对我说，“程晨，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在度假村，今晚会在这里过夜，明天早上我们再一起回去。”

    “我不太方便，明天我有点事要办。”

    “算了，她很清高的，不乐意跟我们一起。”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个人在评论我，说话的语气颇为熟悉。

    挂了电话以后，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何正洋的脸。

    “你在想什么呢？”应少廷戳了戳我的手臂问，“我们该下车了。”

    我们已经到达位于市中心的客运站，从这里再坐长途大巴或者打车都能回去。大巴不是直达的，乘坐出租车相对来说方便一点，但价格也高出许多。我下意识地看向应少廷，想问问他要怎么回去。我不介意和他一起打车回去，毕竟能省下一半的车费。

    他也打算打车回去，爽快地答应和我同行。不过他要先去吃饭，并且调侃说我的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不及时吃饭的话下一秒就会晕过去。我便跟着他来到一家川菜馆吃饭。一路上我的心事太重，即使从一大早上起就没吃什么东西，也感觉不到饿。但现在闻到饭菜的香气，立刻觉得饥肠辘辘，不知不觉地吃了两碗饭才停下。应少廷倒是没吃多少，一边喝茶一边等我吃完。

    走出川菜馆，我们立刻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去。路上我突然想起自己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对他说，“你可能觉得我对你态度不好。我现在非常迷茫。你说的艾琳跟我记忆中的完全不是一个人。我无法说服自己推翻自己的记忆，那样的话，就等同于轻易否认我自己的过去。”

    他眯着眼盯着我看，彷佛是要看透我内心的想法。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艾琳后来的约会对象，那个让她怀孕的人是谁？”

    “我不清楚。我根本没心思去了解这种事。”

    “嗯，还是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事。”

    出租车到达我家楼下，我下车后跟他道别，出租车掉了个头，往小区大门驶去。

    “程晨。”

    我听到喊声回头，没想到他也下了车，正向我走过来，很快走到我面前。我站在原地等着他开口。他不安地清了清喉咙，好像很难说出口。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我先问出口。

    “呃，关于跟艾琳约会的人，我想可能是何正洋，我见到过他们走在一起。但是不是他让艾琳怀孕，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难相信艾琳会和何正洋交往，她应该非常清楚何正洋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谢你，我会找他问一下。”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简单提醒了我一句，“你自己注意一点，他这个人表面很好打交道，实际上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