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断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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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桥前

    林惜转身走出赌坊,汪为仁道:“你这就要走?”

    林惜道:“不走难道还要住在这里?”

    汪为仁道:“谈不拢就走,这算什麽事?不然......”

    林惜道:“不然怎麽样?”

    汪为仁道:“诚邀林美人喝一杯。”

    林惜道:“你是贪酒还是贪人?”

    汪为仁道:“酒香人美,二者皆贪。”

    林惜道:“今夜没空,我是趁她们都在安乐乡里尽欢偷偷溜出来的,你还是以酒为伴的好。”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汪为仁干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公子还是练自己的功好。”

    夜已深,世人入梦,可观瑶池鬼蜮,梦里自是有人间难以看到的景象,是好是坏只有自行品味了。林惜踏着月光,忽然她感受到周围有一股极强的杀意。

    林惜道:“敢问阁下是谁,装神弄鬼,何不站出来让本姑娘瞧瞧?”

    鬼讥哨道:“装神弄鬼?我本就是鬼,何必装神弄鬼?”

    鬼用他那对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鬼,林惜看着鬼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鬼道:“只有鬼才能见到鬼,你既然已见到了鬼,人世间的苦痛你就无需再承受了。”

    林惜强装镇定道:“人世间有那麽多值得做的事情,这样的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就不劳烦阁下了。”

    鬼笑道:“人间受疾苦,你竟然还说这是好日子?”

    林惜道:“如果一个人可以为自己的死寻找理由的话,那活着就是为了找到这个理由。”

    鬼笑道:“你这样的人的确不应该倒在棺材中。”

    林惜知道死后有没有倒在棺材里不是自己的选择,所以她现在还不确定此人会不会对她出手,她道:“小女子想问鬼先生,做鬼是什麽感觉?”

    鬼笑道:“无所不及,无所不能,无所不通,无所不为,无所不有,无所不在,正谓‘逍遥游’。”

    林惜道:“鬼先生果然已是超尘拔俗之人,想必不会为难我一个俗女子,毕竟我没有办法达到鬼先生的境界。”

    鬼道:“你很了不起。”

    林惜道:“我想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鬼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黄泉路。”

    二人随即分道扬镳,刚走出几步,严常率领一众江湖人士将他们围了起来,严常道:“阁下,你可知我们找了你许久?”

    鬼“哈哈”笑道:“真是好笑,鬼不找你们,你们却来找鬼,很好,今夜竟是碰到一群有意思的人。”

    严常道:“阁下不妨随我们走一趟?”

    鬼道:“我是鬼啊,你要让我去哪里?”

    林惜不想节外生枝,她道:“如果你们是来找鬼的,那便是与我无关,告辞。”

    这时,有人拦在林惜跟前,严常道:“与这人无关。”

    他们主动给林惜让开了路,林惜走出包围圈,林惜已经走远,严常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去给颜主报个信。”

    严常清楚地记得颜古富的交代遇见此人便即可除之,还要慎之又慎,严常缓缓拔出手中的长剑,众人也都纷纷亮出自己手中的家伙。

    鬼道:“你们要杀我?”

    严常道:“对不住。”

    鬼道:“你们可知道你们耽误了我的事情?”

    严常道:“先放一放。”

    鬼笑声凄厉让人听后不觉寒毛倒竖,鬼道:“好,我就送你们上黄泉。”

    鬼一阵阴笑过后,其行如风,闪身已经来到离他最近的人跟前,一掌拍了过去,那人见此人来势甚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出掌硬接鬼一掌,一记闷响,那人倒摔出去,手腕出一阵刺骨的疼痛传到心尖,于是开口提醒道:“此人内力很深,大家都要小心。”

    鬼也不再搭话在他们围起的圈子内大杀四方。

    送信的侍卫紧赶慢赶赶向颜府,林惜突然现身在其身后甩出一枚暗器,暗器正中侍卫肩头,侍卫刹住脚步回身望向林惜。

    林惜率先开口道:“小哥,跑这麽急是要去哪里?”

    侍卫道:“你何故伤我?”

    林惜道:“我怎麽会伤你,只不过是跟你打个招呼罢了。”

    侍卫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碍谁。”

    林惜道:“慢着,你听说过看热闹的嫌热闹大的吗?”

    侍卫将手中的剑一横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往生桥上你赶着上,真是有毛病。”

    林惜道:“老娘我就是喜欢看热闹。”

    侍卫长剑劈向林惜,林惜跟侍卫过了几招,发觉这侍卫的武功竟然不是很低,她暗中打出毒粉,侍卫防之不及,毒粉接触到皮肤,几个呼吸之间便渗入血液中攻入五脏六腑之中,侍卫的剑“咣啷”掉在地上,人在地上来回打滚,甚至痛苦地以头抢地,直至面目狰狞地暴毙而亡。

    林惜道:“安息......”

    半炷香的时间,这群江湖人伤的伤,残的残,亡的亡,鬼道:“你们武功都不算太差,联手强撑这麽大工夫也不容易了。”

    再看严常,也并不似好人一般,他单手握剑,强撑着身子站在,另一条手臂已经被废,宛如挂在身体上的柳条随风摇摆。

    鬼看着他道:“躲在面具后你才感觉舒服,是吗?”

    严常心想道:“颜主为何还没有来?”

    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道:“人世不容人,做鬼亦逍遥。”

    他身形一展,将一个人按在墙上,那人的脑袋被紧紧按住贴在墙上挣脱不得,鬼一拳撤回,另一只拳顺势打下去正中那人头颅,鲜血四溅,死尸瘫软如泥。

    鬼回过头来望着众江湖豪杰,众人惊恐地看着他,可是大家已经知道现在是上了一条绝路,如果不被人杀,那就只能杀人,众人拖着残躯弃死而上。

    鬼出手为拳,遇捶则捶,变手为刀,当切则切,出手既狠又辣,人若是临死前能得一善死其福鸿大,可惜死在鬼手中的人各个惨不忍睹,严常使出浑身解数阻拦鬼,他却发现他与鬼的武功修为差距绝非一丝半点,严常拦在鬼面前,身法出招已经快到极致。鬼则以轻功身法不停闪避,他出手了,快到电光火石之间,一手抄住严常握着剑的手,严常自知挣脱不出,便出腿为招,欲以攻止损。鬼一旦得手又岂会给他机会,手一发力便扭断了他的手腕,继而运足气力一拳将严常打出去,严常口吐鲜血,想爬起来却已动弹不得,这一拳给他心脉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严常终于明白颜古富口中武功不低的意思了,可惜他已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心脏的痛苦让自己的头脑也痛得有些发昏。

    还有力气的人奋不顾身冲上去,结果却依然是难逃死亡,究竟是什麽理由可以让他们如此不怜惜自己的生命而奋不顾身的向往生桥上挤,这个答案永远只存留在他们的心中了。

    鬼道:“你们知道你们耽误了我多少事情?算了算了,都是杀人也不在乎这一早一晚。”

    鬼出手干脆利落,很轻快地解决掉他们后向着远处走去。

    林惜已回到仇府,她找到小怜,小怜看着她疑惑道:“宫主回来了?”

    林惜道:“你开口宫主,闭口宫主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

    小怜道:“你是什麽意思?莫非宫主没有回府?”

    林惜道:“你认为,你对她这麽好,她会把你放心上吗?”

    小怜道:“你若是想待在府里就待在府里好了,我去守护宫主。”

    林惜走上前将小怜紧紧抱住,小怜推开林惜道:“我现在就去举花楼。”

    林惜怨毒地看着小怜道:“好,你去,你若是走出这道门,我就不是林惜。”

    小怜怒喝道:“你......”

    小怜此时感觉一阵眩晕,四肢软弱无力瘫坐在地上。

    林惜道:“我什麽我,这样的我还不都是你们教的?没人能逃过本姑娘的毒。”

    小怜道:“你......”

    话未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林惜道:“本姑娘这些年因你们失去的东西要统统拿回来。”

    林惜趁无人发觉便偷偷将小怜带出了府。

    举花楼内一夜无事,众人皆在安乐乡中度过。然而,长运街面上却如沸腾的锅汤乱作一团,官差来来往往忙得焦头烂额。

    唐龙道:“谷先生,我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州府大人,甚至所有的官员也都摸不见人影,士兵说根本就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谷涣笠道:“也罢,我们验过尸首便将人统统带回府寺停尸房。”

    殇差周先生道:“这些人死前定是受到了折麽,有些人身上的关节扭曲变形处不下三五处,可见凶手的手段何其凶残?这与上次的女尸案死法是一样的,只不过这里打斗的痕迹更为明显。”

    柯庆涛道:“上次死的都是女人,这次死的都是男人,凶手为何要这样做?”

    谷涣笠道:“凶手杀人不分男女。”

    唐龙道:“先将这里的尸首运回去,我们再赶往下一处凶杀现场。”

    众人来到已被官差封锁的现场,周先生喟然叹道:“此人面目乌黑,七窍流血,显然是中毒而亡。”

    杨波鸿道:“为何死法不一样?莫非是不同的凶手?”

    柯庆涛道:“万一是凶手想单纯换个杀人的方式也说不准?”

    谷涣笠道:“将尸体先带回府寺。”

    这时官差童平匆匆忙忙赶过来道:“谷先生,大人要被押往墨明去了。”

    众人紧忙赶回长运府寺,他们见到田玉良,不胜咨嗟,谷涣笠道:“大人......”

    田玉良道:“谷先生,你现在还挂职于此,长运就先交于你手中,待日后此处有了新任府寺,何去何从便尽由你自己抉择。”

    谷涣笠道:“大人放心,卑职自有考量。”

    众官差一顿感伤。

    唐龙道:“二位官兵大哥,劳烦路上多加照顾我们大人。”

    而后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放到官兵手中几锭银子。

    官兵道:“这......”

    唐龙道:“二位大哥莫要客气,一路上还多劳烦二位操心。”

    官兵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收下了。”

    唐龙道:“大人,一路上多保重,若是得空之时,我们便去看望你。”

    田玉良道:“长运事务繁忙你们要多多尽心。”

    唐龙道:“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尽心尽力。”

    官兵道:“大人,上路吧。”

    田玉良看了眼盖着白布的尸体显得有些不太情愿走,深思惝恍,面带失落之意,却又无可奈何。

    谷涣笠看着田玉良走远的身影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随即道:“先将尸体送到停尸房去。”

    众人走进府寺面皮耷拉,情绪低落,杨波鸿道:“近日来这两起大案子搞得我们人心惶惶,甚至有些老百姓说我们这些当差的只知道吃官帑,连座城都看不好。”

    柯庆涛道:“这还是轻的,没忘头顶上丢果皮子,菜叶子,臭鸡蛋也算不错了,让他们骂两句也无甚大事。”

    唐龙道:“事情总是要有个过程的,向他们解释清楚就好,待到结果出来岂能不公示出来?”

    杨波鸿道:“最怕是咱们在老百姓眼里成了只会敷衍了事的饭桶。”

    唐龙道:“破不了案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你也别跟自己怄气,只要你还有心破除万难想着破案就好了,总之咱们可是要对得住长运的乡里乡亲。”

    谷涣笠道:“唐龙说得不错,大家莫要灰心丧气,只要我们协同一心定会侦破此案,咱们先到后唐商议商议。”

    一伙人来到后堂,谷涣笠取出长运城鸟瞰图,谷涣笠道:“咱们长运街多似麻,大人安排的巡逻更次已经难以维护长运的安危,我是这般想法,敌暗我命,绝不可让其浑水摸鱼,侥幸图存,残骸他人,夜间巡逻务必多加人手多加更次,尽力做到巡无遗漏,处处提防,但凡遇到特殊事宜立刻发烟火。”

    唐龙道:“谷先生言之有理,夜间巡逻叠加更次,咱们府寺的人手恐怕非倾巢出动不可,尚是如此也难以做到同一时刻能巡查到各处角落。”

    谷涣笠道:“长运从没有发生过这般天大的凶杀案,人手一时不够用也可以理解,府寺所在之处乃本城城枢,我们尚可以此为据点,在这八条回型街内派少量人手,八街之后则加多人手。”

    唐龙点头道:“好,如此将就将就人手倒也是可行。”

    谷涣笠继续说道:“其次,我们要找到州府大人,能主持大局者非他莫属。另外,也要明察暗访可疑之人。”

    唐龙道:“现在咱们就去巡街,路过的客栈酒肆等聚人场所一应盘查。”随即唐龙下令道:“诸位兄弟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不仅是守护着长运更是守护着我们自己的全家老小,长运现在人人自危,惊慌不安,田大人非长运本土人尚可竭尽心力,我们此时若不站出来抵挡一面谁还能为长运的老百姓做主?”

    柯庆涛道:“唐领头说的是,我们若是人心涣散,那不就是将老百姓的性命束之高阁了吗?”

    诸位骨干一一称是,于是决心下定便开始展开行动。

    同时,颜府,颜古富震惊不已。

    原来是颜府的司阍在门外发现了重伤的严常,严常率人与鬼一战被重创醒来后,便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挪回颜府,当颜古富看到重伤的严常心中便已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方师爷上前摸着严常的脉道:“脉细如线,心衰已成气候。”

    颜古富道:“用最好的药。”

    严常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我们找到了那个人,但是我们并没有伤他分毫,我们所有人使出全力也未撑到你来......”

    颜古富听候眉间疑云密布,他道:“本座并未收到你的传信。”

    严常似有些不解,如今事已至此也值得听天由命了。

    颜古富道:“你放心,本座必将用最好的药医治你。”

    严常道:“我心府受重创回天乏......”

    话未说尽,严常心衰而亡,死一个人与死十个人于颜古富而言都无足轻重,可是严常却不同,这是他的心腹,对于严常之死,他痛心不已,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他知道现在他有了一个很厉害的对手。

    他问身边的管家道:“昨夜可有送信之人来过?”

    管家道:“昨夜如往常一样安宁并未有送信之人来过。”

    颜古富对于管家的话十分相信。

    此时,季常走了进来,他道:“我们的人尸体已经被运往府寺去了。”

    颜古富道:“我知道了,你们帮本座厚葬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