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翠林苑却是另一番景象：两扇对开的门楼不高，门楼下挂着一盏光线昏暗的南瓜型的油纸灯笼，灯笼上写了翠林苑三字。灯下靠墙坐着一个喊堂的龟公，好似正冲着瞌睡。

    三儿先跨了一步到龟公的身边猛地拍了他一巴掌，吓了他一惊：“你个短命的三儿，吓了我一跳。今个又进银子啦，敢到翠林苑里来？”

    “你个龟儿，不好好开门迎大爷，只坐着偷懒，你家老鸨看见非敲烂你的龟壳”。

    “大爷、大爷，你今个是大爷，明天一个蛋子不剩的时候，别向老子伸手”。龟公和三儿说笑着，站起来要去推开大门，被三儿拉住。

    “今晚我是带一位真正大爷到你家院里来，你个龟儿道先来腌臜我”。

    末央故意站在暗处，不愿显形。

    龟公朝暗处盯了一眼，赶紧从门台子上跳下来道：“大爷，你老来啦”，转头要向院子里喊客，被末央抬手止住。

    “那位还在翠绿姑娘的屋里？”末央朝院子里努努嘴。

    “在、在。大爷，你们认识？”

    末央故意对三儿说：“我说他跟我犯冲吧，我想到哪，他必定就在哪。三郎，我们换家吧”。

    “爷，别急。等我问问再说”。三儿急着过来，把龟公拉到一旁低声问了他几句对龟公道：“这位爷的银子也晃眼得很，非要过来跟翠姑娘搭个话过过眼。你给个话，翠姑娘哪天得空？”

    “天里，明天下午你带着这位爷再来，我保证把这个空子给你腾出来”

    “行，我去跟这位爷说一声，明天你弄成了，少不了你的水酒钱”三儿道。

    三儿到末央身边低声问：“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算了，三郎。这银子在哪它都香，就不去找这个晦气了”，末央故意提高声音道。

    “走啦，老龟儿，我陪大爷到别处看看去”。

    “哎、哎、哎，三儿，三郎，三大爷”，龟公过来拉住三儿的衣袖道：“别急着走呀，进去我给你二位爷找两个嫩的，一把能掐出水来的，打个围子乐呵乐呵”。

    三儿甩了甩衣袖朝前面走了的末央努了努嘴道：“没瞧见大爷不高兴了嘛，改天吧，等你家翠绿娘娘改了玄，你龟儿跟我说一声，我再领着大爷过来捧场”。

    “那明天下午的事呢……”

    三儿赶上末央问：“到别家院里耍耍？”

    末央笑笑问三儿“你对那个院子很熟嘛”。

    “不瞒哥哥，真要是在场子里走了大运，也会过来打个围子，拉铺的事还从来没干过。不是不干，是这银子实在是不够份量”。

    “你不是都走了大运了嘛，银子份量还不够？”

    三儿嘿嘿笑了两声道：“大哥，就我们天天在一起玩的那茬人，把身上的银子都摆在桌上，也凑不够十两，你说我就是走了大运，又能划拉出多少银子，也只够打打围子，沾点便宜乐乐”。

    末央看着三儿笑出声来，“三儿，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掏干净了银子也只能是闻闻骚味，还美滋滋的，是不是够贱？”

    “男人都是这么贱”三儿嘿嘿笑着低声咕哝了一句。

    “三儿，哪天有空，哥带你出来耍耍，砸银子不怕，但一定要听到响”。

    三儿抬头看着末央说：“哥，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你那个气魄了”。

    “先救出牛大力再说”，末央道：“三儿，你跟我回去把这院里各处说给我听，我把它画成图，你看对不对”。

    “哥，你想在翠林苑里干一票？”

    末央脸上收了笑容，微微摇摇头道：“还没想好”。

    回到竹林前的小院，屋里只有洪山一个人在，听见动静，洪山从厢房里出来跟三儿打了招呼，对末央说：“末爷，事情办好了”。

    末央点点头问：“这时候了还没睡？”

    “迷糊了一会。我给你们煮壶茶”。洪山去灶房了。

    看洪山的背影，末央忽然想起洪山说过的遇见“熟人”的事，转头问三儿“这两天有不有听到城里不太平的风声？”

    三儿愣了一愣，摇摇头：“没什么风声，不过……这两天几乎没有大牲口进城。哥，这城里会有什么事？”

    末央摇摇头，“我也不太明白”，就把洪山碰见“熟人”的事跟他提了提说：“明天你也多注意注意”，说罢进厢房取笔墨来。

    洪山拎着茶壶进屋，见末央和三儿坐在桌前一边说一边画，他倒好茶水自己端了一碗坐在桌子另一边，默默无语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俩。

    三儿拿着地图正过来反过去看了几遍才看明白，对末央说：“对，都对。哥，有了这张图，来去翠林苑你不是比我都熟了？”

    “屋里住的什么人，你应该比我熟，是不是？”末央看着三儿笑着说。

    “我也不是都熟”三儿挠了挠头道，“大哥，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就在这里歇着吧”。

    “不了大哥，我挪地点就睡不踏实，还是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就找人打听你说的那事，有什么风声就立马过来告诉你”。

    “好。要回去就快点走吧”。

    末央送三儿出去，回来见洪山一直拿着地图看，等他放下地图，末央问：“怎么样，看明白了吗？”

    “前院和两边的偏院我没去过，我去过几次后院。后院这边有一条大水沟，从前院过来的，通到河里，两边的偏院有没有，我不知道”洪山指着地图说。

    “你去过几次后院？”末央对洪山的话来了兴趣，“后院有熟人？”

    “也不是什么熟人。那个地方一年有两三次用黄芪煮水洗身子习惯，黄芪的用量大，我给他们送过几次，都是后院进后院出。末爷，对翠绿苑感兴趣？”

    末央就把费世通在翠绿苑落脚的事告诉了洪山。

    “我说他怎么出现的这么快，原来是在那里等着。末爷，你想怎么办？”

    “还没想好。你把后院外面的地形给我说说”。

    “地形，什么地形？”洪山没听明白。

    “地形就是……就是院子外面的情形、情况，就是院子外面是什么路，有没有房子？”

    经过末央一阵比划，洪山才明白过来。

    “院子外面没有房子，离水边不到两丈远，都是坝埂路，水边种的一排大柳树，都有半搂粗。对了，对着后门有一个他们自己搭的石头跳板，院子里人自己上下船，或从船里搬卸个东西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