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不大，在城门旁边的一块空场上，边上就是护城河。本来市场上讨价还价吆五喝六鸡鸣狗叫倒也热闹，看见末央的人不管是卖的买的都马上闭上嘴，眼睛都是直勾勾看着他。倒是有个拐角围着一圈的人议论纷纷末受干扰。末央看了市场一番，劲直朝围着的人群过去。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看他的小孩，有两个连蹦带跳地先跑过去钻进人群。有人回头看见末央，赶紧闪到一边让出路来。接二连三有人让开，末央很快进到人群里面，而让开的人转而惊讶地盯着末央看，自然在人群末央也成了一个看点。

    原来，大家围着是一个蹲着的老头，看点却是老头前面一个竹簸箕里绑的一只老鳖。老鳖之大吓了末央一跳，像一个大锅的锅盖一样大，绑在簸箕里四只脚悬空在簸箕外面无力地划拉着。末央朝前靠了靠，原本一直缩在鳖壳里面的鳖头突然就伸了出来，像三四岁小孩手臂一样粗一样长，高高地昂了起来。人群发出嗡的一声，往前拢了拢，把末央和大老鳖围在中间。

    “老先生，老先生，你这老鳖怎么卖？”末央问。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头才睁开眼睛看了看末央道：“一两银子”。

    人群又发出嗡的一声。别说一两银子，即便是一厘银子末央也是无可奈何。末央笑了一笑，摇摇头便要离开，老鳖却低下头一直往前伸，像要咬住末央似的，而后频频点到地面，围观的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末央心念一动，望着老鳖愣住了。

    “看，团鱼流眼泪了！”人群里有人惊讶道。

    末央这才醒悟过来，看老鳖眼睛下面有两道水迹，上下点头的时候，两道水迹一闪一闪地闪着光。末央径直走到跟前，不知是老鳖害怕还是怕吓着末央，鳖头赶紧缩回鳖壳里。

    “老先生，这团鱼我买了”末央低头道。

    老头又闭上眼睛，却伸出手张开手掌，等末央递上银子。末央抬起头左右看了看，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他见一个小孩朝他笑，冲小孩招招手问：“你认识三儿吗？”

    “我认识”。旁边另一个小孩清清亮亮地道。

    末央转过头，见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乱乱的一头发黄的头发，一件黑布旧的泛白直身大褂盖到了脚面，腰间用一根布条扎了一道，打了一个结；一双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灵性十足。末央到他面前蹲下来道：“去叫他过来，回头我给你买糖吃”。

    那小孩道：“我知道他在哪”，转身钻过人缝不见了。

    末央回到老头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大老鳖。这时候，老鳖的头乖乖地缩在壳里，四只脚也不再乱划乱动了。

    “这只团鱼年龄不小了吧？”末央问。

    老头也不搭理他，伸出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催末央赶紧给钱。

    末央道：“送钱的人一会就到，稍等一会”。

    “哟，这大家伙，够大补的呀。”末央身后有人道。

    一只穿着白绫袜皂皮靴的脚伸过来，脚尖碰了碰大老鳖，老鳖突然伸出头冲那只脚奔过去，那只脚赶紧缩回去，人被吓的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引起一阵哄笑。末央回头看，见是个身穿紫色暗织团花直身衣袍的胖子，头发在顶上束成一个发髻，两条玄青色束发带垂在脑后。

    “哟，还够生猛的。爷今天非把你的脑袋剁下来。老头，这团鱼我买了，多少钱？”

    “一两银子”老头头都不抬地道。

    “一两银子这么贵？够买头肥猪了。给你八钱，这团鱼我弄走”。

    老头低着头一声不响。

    “费相公，一两银子已经被前面的那个公子定下了”旁边看热闹的说。

    “定了，付银子了吗？”费相公看了看蹲在前面的末央的背影，那身装束打扮令他诧异。

    “我现在给你一两二钱，这团鱼卖给我，老头”费相公盛气凌人地道，一边从衣袍里拽出钱袋子。

    “钱来了，钱来了”有人说着话从人群里挤过来。

    末央心里一松站起来，回头一看，愣住了。来人他根本不认识。来人冲末央笑了笑，从袖笼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末央。末央这才看清来人：来人三十出头，面色白净身材匀称，头戴一顶翠青色唐巾，身着一件月白直身衣袍，用青丝带在腰间松松地打了一个结，干练而又温和。

    末央也不问话，对来人笑了笑，抱拳恭了恭接过银子递给老头。老头看也不看，将银子塞进胸衣里，站起来问：“相公，这团鱼送到哪里？”

    “老先生，这城河离哪个出水口最近？”末央问。

    “向北三里地有个出水口和运河连着，水面宽水流急。”老头道。

    “就请你老先生帮我把团鱼送到那里”末央又回头对那个递钱的人道：“请这位先生也跟我走一趟可好？”

    那人恭恭手道：“一定，一定”。

    老头身后还有一辆独轮木车，末央帮着老头把竹簸箕抬到独轮车的木架上绑稳妥，老头这才推起独轮车“吱呀吱呀”地走了。末央和那个递钱的人跟在后面。

    围观的人不明就里各个一头雾水，都想看个究竟，也都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朝那个出水口去。

    走了没多久，前面开阔起来，风也大了起来。又走了一会就看见水面了，两水交汇，果然水阔浪急。来到水边，众人才隐约猜出点头绪，又是一阵唏嘘。

    末央又帮老头把竹簸箕抬下来，解开绑着大老鳖的绳子抽掉簸箕，众人都默默无声地望着大老鳖，好一会老鳖才伸出脑袋高高昂起头看看前面波浪滚滚的水面，又回头看看末央他们，这才朝水里爬去。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大老鳖爬进水里，在水面上游了几下又转头游了回来，上岸爬到末央面前身长脖子将头在地上点了几点，末央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背道：“去吧，去吧，回家去吧”。大老鳖这才又转身爬进水里，再也没有现身。众人又是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