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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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一次生火烧水

    次日清晨,周小羽准时七点起床,比昨天早起了整整一个小时。

    按照父亲传达的会议精神,队长发善心,今天的上工推粪,以钟声为号,大概午饭后12点开始出门。

    太早了,天冷,缩手缩脚没啥效率,迟一点太阳升高照进圏棚里,粪土也没那么硬倔瓷实,干起来快一点就是了。

    但是,一心要随父母上工的周小羽还是早起了,天色微明,没有开灯,倒也麻利快速地穿好下炕。

    最近,虽是猪栏生活,但周小羽对时间观念格外关注和感慨。

    前世里,周小羽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上个小班挣点小钱,虽然规定的时间内,工作也算兢兢业业,在手的任务也能按时完成,质量不冒尖但也不兜底,中不溜水平,扪心自问也没有对不起那点杯水车薪,但上班之余的时间,就让他胡整的貌似家里有矿。

    没有父母需要关心,亲兄弟除了读书时隔三差五去个电话聊表一下兄长之责,好不容易网交了一个女友同居,相处不过一周就互相摔碟子撂碗,四目怒怼,唾液对撒,齐声号称你不是我的那道菜,自此倒了爱情和婚姻的双重胃口,发誓大丈夫何患无妻,干嘛一定要走那撕心裂肺的爱之囧途,再怎么曲里拐弯春色纷呈,终点还是坟墓。待他日,功成名就,找一个婢女式媳妇,暖床生育即可,何必宠着哄着还带绿帽找自虐。

    除此之外,就是同事兼狐朋狗友消磨他的个人时间了,不结伴消耗无聊,消耗完了更无聊,虽有三四知心好友,可基本都在线上,唯一一个在线下的,充其量应该说是半线下的,一月聚不了一次会,喝不了几杯酒说不了几句话,不是父母有事求援,就是女友撒娇喊回,想一想,若是继续下去,他会因为这样屁事不断的朋友发疯求悔。

    就在周小羽将醒未醒,企图用强身健体来打发无聊时,一场好似蓄谋已久的车祸把他的觉醒第一跑碾得粉碎。

    本来干净如白纸的闲暇时间,就这样被他涂抹的乱七八糟不堪卒读,结果连漂白的苗头都给搂头打碎了。

    现在,周小羽要痛改前非,悔过自新。

    时间无限,生命有限,他决意要把这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家人为村民的服务中去,上对苍天,下对原主,报答这高天厚土般的再造之恩。

    重生一次可以功成,再重生一次怕是不大可能了,奇思妙想的网文里都没这案例。

    早起的周小羽,裹着老爹的羊皮褂子,先去厨房,生火烧水。

    第一次嫌皮褂子脏腥膻,多裹几次,就品尝到温暖贴身了。厨房里寒凉,物尽其责,刚才从自己屋经过院子时携带的寒颤已经平抚了。

    同样没有开灯,厨房里昏暗,但不碍眼。

    周小羽舀水倒锅,半蹲在灶膛前填柴生灶,很是手生,浪费了好几根洋火,都没把手指粗的干柴点燃,更不用说引燃柴禾上虚搭的牛粪了。

    倒是因为有点潮湿的牛粪块子遇到星点热气,散发出的臭味,让周小羽忍不住举起袖口捂住口鼻,这一次,浓郁的腥膻居然没让周小羽恶心反胃。

    周小羽倍感自己有进步。

    踟蹰间,听得门外吱啉一声,旋即又哐啷一声,想是爹妈或是二哥起夜去后院,开门关门弄出了响动。

    一不小心,手一抖,指缝间已经再次划亮的洋火头掉地上了,周小羽没管,又摸索出一根洋火继续点,火柴盒里好像没几根洋火了,想到多半盒洋火点不起一团火,周小羽嗫嚅自己真是个废柴。

    钻木取火,燧石取火,茹毛饮血的原始人都比自己牛逼呀!

    就在手中的洋火头划向红磷盒身的刹那,周小羽陡然感觉,一挫火苗自眼角升腾、炫亮起来。

    刚才掉地上的洋火头没掼灭,引燃了脚下细碎的麦秸秆。

    周小羽赶忙把手中的洋火往盒里装,眼见的脚下那团火疏忽闪亮起来,伴随着微微火燎皮毛的焦糊腥味,呼呼上蹿。

    天啦,火苗舔着了没有撩起落在地上的皮褂子下摆角。

    周小羽还算反应够格,眼疾手快,一把将手中洋火盒和那根幸免靡费的洋火摁在灶台上,双手就死死地攥住了衣角,幸亏老爹这御寒挡风的宝贝不是那种皮毛蓬松的上等货,否则,别说是明火粘了毛细柔长的那种鞣熟好的皮货,就是一粒火星也会呲溜一下燎一个大坑。

    周小羽手掌心只是感觉疼了那么一下,继而就感觉到攥在手里的衣角疙里疙瘩,羊毛也有点滑腻粘手。

    这是一件皮子没有鞣熟的皮褂子。

    周小羽不觉感叹了一下。

    地上的火就着麦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了巴掌一大片,没有风,渐呈颓势。

    看着稳稳闪亮的火舌,周小羽愣怔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连忙慢慢聚拢火苗周围尚未引燃的麦秸,把一簇紧凑的火苗团在柴草中间,然后用力但小心翼翼地擦地皮把这团呲呲重燃的柴草虚捏着端起来,噘嘴又吹了几下,在火苗忽闪,持续放亮尚未续燃周边更多麦草而灼烧手指的时候,周小羽把这团火苗子当做“火引子”稳稳放进膛边。

    轻拍一下手,歪斜着头,嘴巴凑近又吹了几口,然后左手微微抬高灶膛里原先就有的柴禾棒,让它们稍稍悬空下面形成一个空“火膛”,一手摸起两根柴禾棒掐夹着,推搡“火引”置于“火膛”。

    少顷,干硬的柴禾棒开始发黑、发红,只听得“嗤”一声,一根柴禾棒率先燃烧起来,火苗激射而出,冲撞了上面的柴禾棒,折头分成很多股火头,更多的柴禾棒哔哔啵啵地开始燃烧起来,原先的“火引”已经燃尽,变黑发白,渐呈灰烬。

    里面的牛粪块很快被柴火缠身,围裹着烟气和湿气,边沿开始发焦变红。

    灶膛里激增的温度形成气压,柴禾和牛粪催生的烟气和臭味,顺势向排烟口逃窜,只听得灶膛内如虎般咆哮声声。

    炙热扑面而来,却没有多少牛粪味道。

    周小羽如释重负地嘘一口气,舒服地跌坐在地上。突又感念着弄脏了爹的皮褂子,便抓起下摆角拽到身前,映着明亮的火光,低头细看是否沾染了柴草。

    这一看,猛然发现,爹的宝贝就是几块“半生不熟”的羊皮拼接而成,下摆侧身因为拽紧,缝合处都能看见大针脚的麻线。

    更让周小羽惊诧不已地是,这件皮褂子没有表布。

    刹那间,周小羽心想,如果裹了羊肚子白毛巾,他就是一个标准陕北汉,扼腕的是徒有其表。

    再想想刚才生火时的狼狈,周小羽心口一窝火,簌簌直冒。

    周小羽,你简直就是一个蠢货,十足的蠢货加癞皮狗!

    这一次,周小羽没有对自己姑息,字正腔圆地咒骂了自己好几句,方才平息了对自己的怒火。

    抡起的巴掌几乎掴脸上了,遂又贴着脸皮轻轻滑落了。

    周小羽很是吃惊,自己最近总是能在事态至极的关口,会陡然迂回思量。

    前世里自己不是这样,莫非又是原主秉性作祟?

    周小羽摇摇头,不置可否。

    总之,对于即将开始的重生新生活,这是一个好现象。

    看到灶膛里的火势有点松散,周小羽添了几根干柴和牛粪块。

    痴看着火红通亮的灶膛,周小羽不由得总结起生火要领。

    火心要虚是提纲挈领第一准则;

    其二,燃料不同,起火的流程自然不同。眼下灶台边可供生火的就是麦草、硬柴火、冬储牛粪块。麦草易燃不耐烧,引火必需品,久火就不成,硬柴禾烧起来火焰旺,火头硬实,但是这样的柴火难寻觅。

    前世里,周小羽就知道,若干年前的乡野,庄稼地边、沟渠旁、道路两侧、村庄四周,树木成林成群,天然的绿化没有人为的肆意砍伐,走到哪都是树木成荫柳成垄。

    检索原主记忆借以补充,那时的树木都是有主的,不是国家的就是集体的,随便砍伐肯定不行,养护树木劈砍下来的树干枝条,一样属于公家。居家过日子生火用柴都是趁着农闲要到很远的,公家够不着也无暇顾及的荒郊野外,专门拣不能成材只能当烧柴的树木,此项农事谓之“打柴”,打柴不易,原主记忆没有详细回放,八成原主也是因为打柴艰辛,不堪回首,有意屏蔽了。

    牛粪不易燃烧但是耐烧,而且很多。畜力为主的农耕,二牛抬杠横行数千年。牛虽是畜生,但因为劳苦功高,不比猪羊一盘菜,除非病死和寿终正寝,没人胆敢肆意宰杀。所以,每个生产队都有一大群牛,乌乌洋洋的,海了去。只要你不从生产队的粪场上牛圈里拾捡,其他地方都没笼头约束你。

    其三,周小羽告诫自己,要有心。

    正这么自得其乐地思谋着,突然,周小羽感到脊背一凉,似有风来,紧接着,一团光亮照亮了灶台,稍稍灰暗了灶膛火,随后就听到母亲肖丽蓉的浪浪嬉笑声。

    “哎呀,老罗,今儿个太阳打尻子下面升起来了,这么早你不睡着,架火烧水这是要给我们做早饭吗?”

    “吗——,是我!”周小羽手撑地面,边起身,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