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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纯真老于头

    沈彦倾来到了三队场地。

    场边的长椅上一位老者坐在那里悠闲的看着场上的训练,沈彦倾走了过去一旁坐下。

    “常校长好!今天怎么得闲来这边了?”沈彦倾和陈校长打了招呼。

    常校长手指了指三队训练场。

    “这不是陪着老于来教孩子太极吗?”

    场上,老于头面向着球员们一边示范一边解说。

    “太极的要义是被动获利,以巧获利,可以化解对手的身体优势。我现在教给你们的套路,主要目的是帮你们找感觉,当你们真正找到感觉了,套路就自己散尽了......。”

    “于叔叔可真是处处发热啊!”

    “谁说不是呢?人们都说这人越老越没用,可这老于头就是逆天而为,到处撒野。”

    沈彦倾不理解常校长“到处撒野”的意思,疑惑的望着常校长。

    “这老于头越老越鲜活,现在已经是学贯五经无所不能,这帮助陈老师教太极都是小本事。他能跟你于婶这几十年的老中医在药方上论个短长;还能跟朱大厨论养生,朱大厨那是一百个信服;能跟你父亲论历史、谈国学;跟许仙论书画艺术;还有袁校长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学校的知名哲学大咖。”

    “还知名大咖呢?遇到老于他只有听的份。”

    “真的假的?”

    “我一个老人家还会骗你不成?不信你可以找机会跟他讨论一下心理学,试试他的水平,应付你应该是绰绰有余。”

    “看来于叔叔真是神人啊。”

    “嗯,神是神,但在我看来就是黄鼠狼成精了。”

    沈彦倾再次疑惑的看着常校长。

    “陈校长,何出此言?”

    “昔日的他不显山漏水的,如今不知修炼了什么妖术,无所不能了。”

    “您可知是什么原因?”

    “没听老于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道理都是相通的’。也不知他是修炼了什么宝典,能够具有无限向下兼容的超能力,学什么精什么。”

    “那昔日的于叔叔是深藏不露?”

    “呵呵,这个老于头唬弄了我半辈子,临老了,我才看明白。”

    “唬弄您半辈子?”

    “可不?糊弄了30多年。”

    “感觉于叔叔是个诚实老人家呢!”

    “他是诚实,但经不住我没活明白啊!”

    “您讲的‘唬弄’,隐私吗?”

    “不隐私,你要是爱听我就给你说说。83年那会,我俩同一年来到‘翰丰’任教,理论物理专业。平心而论,学术上他确实胜我一筹,那几年我没少跟他较劲。可他总是一副笑面应对于我,城府很深的样子,他那分明就是对我的藐视,让我心生不快。没过几年,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理论物理’在‘应用物理’面前变得越发尴尬和艰难。逐渐的大家都适时的向‘应用’转型了,最后只剩老于留守了。我俩虽说是暗地较劲的竞争关系,我还是真心劝他,可他就是一根筋。随后学校也把这个专业砍了,他没了平台还死不悔改,依旧抱着自己的专业不放。

    他对我笑了30年,我也笑了他30年。30年里和老于相比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生的赢家,职称封顶、职务副校长、课题获奖无数、光填补国内空白就三项,间接的社会价值不可估量;反观老于,临退休了啥也没有。获奖,一个没有,不知你知不知道,理论物理要想出个彩、听个响,那比中彩票头奖还要难。职务,没有。职称,还是初聘的‘讲师’。”

    沈彦倾面露大大的疑惑。

    “单从时间上讲,也能混得‘教授’了。”

    “他自己都不组卷,还怪得了谁?人家还美其名曰,没必要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没意义?最起码工资标准就会差许多。”

    “谁说不是呢?直到退休了,有时间细品人生了,才发现老于他就是一个简单的人。”

    “简单的人?”

    “复杂的人总是不断的想改变自己的生活,简单的人只是单纯的想改变世界。我们是不同格局维度的存在,只可惜临老了我才看明白,那些年他对我的笑不是城府深,而是欲望浅,要不怎么说唬弄了我30年呢。”

    “您的意思是于叔叔的笑也是认为他自己是人生的赢家吧!”

    常校长却发出了一阵苦笑。

    “要是‘是’就好了,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哪有输赢之分?我最大的羞辱感就来源于此。”

    “最大的羞辱?”

    “人生最大的羞辱不是输给你的对手,而是你和对手比拼了一辈子,最后却发现你的那个对手是自己虚拟出来的。你所谓的对手从来没把你当过对手,甚至还把你的行为当做他思想实验的样本。意不意外?难不难堪?羞不羞辱?”

    “难怪每次见到于叔叔都是和蔼可亲与世无争的样子。”

    “那倒是,他也就是和小陈老师偶尔斗狠罢了!”

    “小陈老师?陈怀仁?”

    “对,秦老师他们都叫他坏人。”

    “他们斗什么狠?”

    “学术交流呗,哲学、物理的思想实验之类的,都是极微观和极宏观的论题,我这老科班在他俩面前就是小学生。两人经常会挣得脸红脖子粗,跟仇人吵架一样。”

    “难怪去年秋天我开车在路口经过看到两人吵得很凶,再往后又见两人相安无事,这心里还小有不解,原来是这样。”

    “真论起来,天昏地暗的,别人也插不进嘴,因为你根本就听不懂。”

    “那于婶是不是不喜欢他俩争论?上次在医馆看到于婶很是反感陈老师的样子。”

    “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常校长犹豫了一下,剩下诡异的憨笑。

    “我最近这嘴总惹祸,这个问题跟你也没干系,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沈彦倾心想这个常校长应该知道事情的原委,平日里嘴里没把门的,这时候又嘴严了,真会吊人胃口。沈彦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八卦,许是和陈坏人有关的信息自己总想去了解一二吧。

    此时,球场上老于让球员们收敛了招式,结束了训练。老于又嘱咐大家几句:“大家平时可自主练习,公交车,地铁,柔韧的小树都是很好的道具。你们慢慢的体悟,找到那种随势就势不失重心的感觉。好了,大家自由活动吧。”

    老于结束了任务,面带微笑招呼常校长离开。沈彦倾暗自独白“这就是欺骗了常校长30年的‘笑’?”

    沈彦倾刻意的仔细审视着老于的微笑,果然别有洞天——笑不深耕,却现深慧。浅堆的皱纹是岁月风霜刻蚀后的沧桑,被他用微笑轻易绘成了祥和。被祥和簇拥的双眼似春天、清晨、晴日、微风、清澈的湖面,平静非凡。平静的深处,深邃的眼神洪荒涌动,大海般壮阔波澜。沈彦倾感慨是什么样的御术,能将波澜的大海置于平静的湖面之下。她隐约感到这不是一种御术,反而是一种放逐,是一种最原始的精神在放逐——不趋功利、不附权贵、不避利害。这是只有儿童才有的“纯真”,人生最初的样子。怎会出现在一位老者身上?“深慧”和“纯真”这本应是一对此消彼长的两极状态,却被老于轻松的敛收于一身,互不相蚀,难能可贵。

    沈彦倾礼貌的起身和老于打了招呼,望着老于和常校长离去的背影。她回想起常校长刚才说的那句话“复杂的人想改变的是生活,简单的人想改变的是世界”,两人是现实和理想的鲜明写照。但为何“现实”不是“纯真”的,反而“理想”这种非现实却成了“真”?我们从纯真的年龄过来岂不是越活越假?多数人当下的“现实”岂不是过于的“理想”畸生出来的?过着现实生活的同时还在逃避着现实,不然现实类小说怎会在网络的夹缝中混得如此的沉沦。自己的“纯真”去哪了?是在世俗的鸡毛蒜皮中变假了?种种的疑问使得沈老师重新梳理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却未翻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