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从伥鬼到红尘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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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江陵镇

    在院里水井摇水上来洗漱完,计尘摸着肚子走进伙房。

    用手摸了摸锅底干得很,貌似除了蜘蛛网就没别的了,起码半个月没开灶,他不免摇摇头失望走出。

    不过也是,都瞎了还怎么煮饭菜,不如出去吃。

    “可……出去吃贵呀………”

    他在阶下水缸舀水洗了手,叹口气重新推门回到屋里。

    灰眸盯着斜放墙边的卦幡,上面的两个大字依稀能看出是“神算”,下面的小字完全看不清,回忆了一下应该是“神机妙算,堪定吉凶”什么的。

    “娘子?”计尘试探性询问四周,“你在吗?娘子?”

    空旷简陋的房间中并没有回应,看起来苏有容并不能随意出现,他松了口气,眉心微蹙起感叹道:

    “这镇子整个一诡镇,刚出门一会儿就听说了有伥鬼和水鬼,也不知道鬼兄弟会不会给同类面子………”

    摸索着拿上木棍卦幡出了屋门,打算去市集上继续算命赚钱,顺便下午再买两只母鸡当生食凑数。

    而在他走后,忘关的雕花木门诡异的自动往中间合上………

    江陵镇,西集。

    他们江陵镇是个大镇,离淄川县约三十里路,由族长管理。比不上城里热闹,西头集市上的商贩与客店小二眼睛都盯着荷包鼓鼓的外乡人,对本地的镇民态度则显得很是敷衍。

    计尘蹲坐在河桥边的石头上,将布卦幡竖起来当招牌。

    “这也算大学生创业了吧,呵呵,街头算命。”

    苦涩扯扯嘴角,记得前世自己是师范专业,跟这需要口若悬河的算命活儿也算是勉强专业对口了。

    “炊饼~炊饼~”

    “呀,大官人,那是奴家的竹竿,没砸伤您吧………”

    听着街上的各种叫卖和交谈声音,计尘感到很欣慰,真是一派平安景象,除了自己这只伥鬼和那边似曾相识的对话,让他想起了水浒……

    他选的这个地方正在河边柳树下,河风吹着后背倒也舒服。

    蝉鸣声从远街传来,触目往白亮天际望去,迷雾笼罩能依稀看清依山傍水的江陵镇与略显压抑的后山。

    静静坐等了一会儿,终于来了生意,是个男人的蓝袍身影。

    “算命?”

    计尘不敢怠慢,想站起来才发现双腿早已经坐麻了,“咳咳,是的是的,客官,瞎子算命绝对正宗。”

    “多少钱?”

    他想了想,狮子大开口:“测字看相二十文,问卜算命就五十文。”

    黑影男人声音略有些惊讶的说:“这么便宜?”

    “嗯?”听见男人的话,计尘人生第一次为自己不够奸商感到了震惊,他感觉脑子里像有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这是刚开张就来了只大肥羊?听口音还是好宰的外乡人?

    计尘压下心里激动轻放下卦幡,摆出一副高人姿态掩饰腿麻说:

    “我观先生不是等闲人,只是龙潜于渊,难腾上青云………”

    “得了得了,我是看你长得可以,靠算命赚这点钱实在不值,不如跟我去城里象姑馆当相公怎么样?”

    男人说着啧啧了两声,左右伸头很是稀奇瞧着这蹲坐的灰布长袍少年,想不到小镇子还能有这上等货色,城里很多大老爷们就好瞎子这口。

    ‘象姑馆?相公?’

    听见这陌生名词,计尘灰眸一愣在原地思索,可在记忆里跳出男妓院的词语后,他瞬间脸色一黑。

    敢情不是来算命,是专门给男妓院里招人的行头来了!

    他当即抄起地上卦幡,连打带骂:“滚滚!你爹是相公,你爷也是相公。”

    男人反应不及挨了一棍,正要逃走却奇怪回头道:“欸?你怎么知道?算得还挺准,哎呦别打脸,靠这吃饭呢……”

    …………

    计尘的人生第一次遭遇滑铁卢,那恶心的招男妓的男人走后,他在河桥边呆坐到中午也没一个人来算命。

    ‘莫非我天生是骗人的料,老天爷不想让我生意好?’

    他自嘲安慰一句便草草收了摊,现在都到中午饭点了根本不会再有人来,更关键是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当鬼,也得先吃饭呀。

    等晚上见到苏有容,一定得先问清楚为什么当了她伥鬼还要吃东西。

    沿着河街出了镇集走在青石板路上,偶见有老人扛锄牵着黄牛的模糊黄团光影,又侧耳听见磨剪子补锅的叫喊与家家户户里女人织布的吱吱吱声。

    他们江陵镇是有名的诡怪之地,外人来这儿根本不敢长住。

    年轻一辈也不喜欢这穷地方,外出闯荡留下众多老人妇女与孩童。

    计尘脚步试探贴着墙慢慢走着,不时把手伸怀里握了握只有“三两四文”的钱袋,想先找个地方吃饭。

    “呦!这不是计公子吗?你那些首饰再不赎我可就转手了。”

    河街上一家小型当铺的掌柜忽拉住了他,将他拽进了店。

    不明所以的计尘环视四周,当铺里狭窄黑乎乎的,他的眼睛只能模糊看见两边挂着的巨型“当”字招牌。

    “首饰?别胡说啊告诉你。”他担心碰瓷正要生气质问,忽想起来,“哦,是那些……它们还放在你这?”

    前年苏有容被符阵烧死后,自己似乎将她的首饰就给当了。

    计尘回忆后内心有些愧疚,叫老掌柜按号牌打开了他当物的小柜子,看不清的他干脆伸手进去摸了摸,似乎有花簪、步摇、银铃手链与耳环之类的。

    靠着赎买转卖赚钱的老掌柜,很喜欢计尘这种落魄公子。

    老掌柜见他有意思便嬉道:“计公子赎回去吧,家里若还有好东西也可以拿过来,我给价绝对高………”

    计尘沉默不语,自己这败家子是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当了吗。

    “赎这耳环要多少?”

    “啊,就一只?这……耳环可是有两只呢。”

    再走出当铺,计尘手心里已经多了一只小珍珠耳环。

    想不到仅这么个小东西就值二两,他没钱只能赎回一只。先简单意思意思让苏有容知道自己是真心悔改吧,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自己欠她的。

    刚穿越觉醒就欠了情债、命债加钱债,他有些欲哭无泪……三债俱全,以后还怎么想办法脱身?

    还剩一两四文,先找地方嗦碗面吧,话说在这开家兰州拉面馆有没有搞头?

    回到柳河街。

    经过离家不远的一条小巷时忽飘来了浓郁的酱焖鸡的味道,豆酱像是陈县的,还放了葱花、姜片、茱萸………

    ‘我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计尘反应过来不由纳闷。

    流着口水的他正想着是谁家的小娘子厨艺这么好时,耳边紧接着便有道苍老妇人的声音喊住了他。

    “计家公子?哎呦,恁眼睛怎成这模样了,快进来快进来,老婆子我昨个还想去看你嘞。”

    “小知了快出来,你尘哥儿来了,宝珍啊,宝珍!?”

    亲切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焖鸡香味,计尘不禁仰起灰眸看向巷里,那里几道人影走出门,一切都模糊难以分辨,惟有那铺撒的阳光晃眼。

    他好奇走进巷子,进了门才知道是齐婆婆一家。

    齐婆婆原是他们家老管家,后来爹娘搬去淄川县城做生意安家,齐婆婆身体不好便留在了镇上帮忙照看老宅。

    “小公子,老宅可不能再抵卖了,要是实在缺钱——”

    “哎!娘!”

    拄黎杖的齐婆婆正想说钱的事儿,她儿媳妇尤宝珍急忙打断:

    “呦呵,是计公子来了,我这婆婆说话总也没把门,公子莫要见怪。”

    计尘知道自己戏院赌坊败光家产的事人尽皆知,没急着解释。

    倒是宝珍姐的十岁儿子“小知了”扯着他衣服兴奋问:“尘哥儿,听说你上能算命下能斩鬼,真假?”

    计尘心想着:‘那不都是额以前吹的牛皮吗?’

    “哈哈,就会一点,你这小鬼头这几年好像没长个呀。”他垂眸笑说,当时他们家搬去城里时这小家伙才五六岁。

    说完他边揉着小男孩的脑袋,边抬起头对她们婆媳道:

    “齐婆婆,宝珍姐,以后叫我计娃子就好了,我不会再去戏院赌坊的,也不会抵卖老宅婆婆放心。”

    镇上这祖孙三人生活不容易,特别是宝珍姐,相公给抓去当兵没回来,她又得照顾婆婆又得照顾儿子。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我眼睛看不见也有把子力气,搬搬抬抬什么的还是行的。”

    计尘豪言壮语说完便借家里烧着水走了,齐婆婆最后还是叫小知了端了一碗焖鸡肉跟着他送回去。

    见这镇上有名的败家子走后,身穿黄襦裙的尤宝珍皱眉奇怪说:“娘,这烂赌鬼败家子像是有点变好了哩?”

    齐婆婆佝偻腰拄着黎杖,浊目感慨看着少年远去背影,“变好了就好哇,我可看着这小公子长大的。”

    “嗨,娘你也真是,就一破落户,还叫什么公子。”

    “也就是眼瞎了才踏实一阵,这种败家子迟早得再把爹娘老宅给卖了,到城里戏院赌坊里去耍去。”

    齐婆婆知道儿媳妇的意思,叹气,“受人雪炭恩,能帮衬就帮衬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