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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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是你师傅

    “谁说人家不管你的。”子微的声音出现在我耳际,我回头四处张望他忽然凭空出现在我跟前。

    “你别紧张,他们看不见我的。”子微道。

    我急道:“你去看看那小姑娘能救吗?”

    子微摇头:“回天乏力。”

    我:“那你下来干嘛?”

    子微:“我救不了那小姑娘,但我能分身装作那小姑娘,在凡间玩儿个一年半载再死。”

    我道:“你快分啊。”

    子微指了指自己:“已经分了。”

    子微走后,老爷带着几个小斯一路小跑过来,肚皮上的肉上下晃动,跑到我的台下时已经直不起身,扶着台子呼呼喘气儿。

    我假装专心施法,对他视而不见,一直到老爷缓过神唤我一声道长我才看他。

    老爷扑通一声跪下:“道长神通,张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道长莫怪,若有吩咐,单凭差遣。”

    看他这般殷勤诚恳,想来子微已经扮上了那小姑娘,我暗暗夸了一声子微果然是个正儿八经的神仙,办事神速。

    我稍微松口气后,一脸严肃道:“贫道此次来不单是为了送贺礼,还有一事。”

    我顿了顿,故作高深:“贫道夜观天象,见星辰联结聚集于此,算出令郎乃风神转世,此子天资聪颖,但到底是个凡胎肉体,怕是受不住此等福气,往后会多灾多病,命不长矣。”

    张老爷立刻向我又拜又叩:“求道长救命。”

    我扔了香烛,自台上一跃而下,没跳好,我的腰嘎嘣一声,险些让我当场去世。

    我强忍腰疼,扶起地上趴着的张老爷:“你先别急,我辈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争一线生机,贫道既然来了,便断然不会看着这天生的仙骨被断送而不施救,你可愿让令郎拜贫道为师?”

    张老爷双目含泪:“都听道长的。”

    我点头,心中暗自称赞,难怪能住上这么大的宅子,张老爷能屈能伸,是位有格局的。

    张老爷带我去见他新生的儿子,路上假山飞泉,百花蝴蝶尽迷了我的眼,的确能看出来雅枝这辈子过的很顺,从出生就能看出来了,比上次跟我渡劫那会儿可强的不是千八百倍。

    回想那时的小书生,父母早亡,给他留下的一亩八分田,每次看他一个人挖地都费劲儿的很,好不容易地里长出点能当季吃的新鲜菜,还要被左邻右舍偷去一大半。

    我不禁摇摇头,改日有空定要将小书生写成话本子,名字就叫《悲惨小书生的凄凉一生》。

    张老爷在我前头引路,回头向我道:“犬子尚未取名,可否请道长取个有福气的名字?”

    我一愣,思索片刻答:“张叙,娓娓叙来的叙。”

    我哪会取什么名字,倒是这老爷也姓张,以前那小书生就叫张叙,我听顺耳了,随口一答就是张叙。

    张老爷见我给他儿起了名字,喜上眉梢,念叨了几遍张叙是个好名字后开始向我介绍他自己以及他的张府。

    张老爷说他家世代为官,开山祖师爷是开国功臣,祖上出了三位帝师两位皇后,张老爷自己则是当朝宰相。

    原本全家都是无神主义者,但见我一颗桃就治好了他女儿寻遍名医也治不好的恶疾,便觉得自己大错特错,日后要如何烧香如何拜佛……

    我总结出他说的重点就是他家很有钱,他家祖祖辈辈都很有钱,攒到他这一辈就几乎算的上是富可敌国了。

    我再次感叹,张叙真是投了个好胎,他不是下来渡劫的,他是来享受人间富贵的。

    我见到张叙时,他被包在襁褓中,胎毛贴在粉嫩嫩的小脸上,小手肉肉嘟嘟的像两节莲藕。

    我用指腹轻轻踮起他的手心,口中轻轻哄着:“阿叙阿叙,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傅。”

    他像是听懂了,冲我咯咯乐着。

    我是要下凡给他添堵,但我今日刚下凡,他又这样小,怎么想也不急于一时,觉得这种不是人干的事情应当缓一缓。

    连续折腾了数日我才算稳定了下来,想来前日我还在地府和吊死鬼吵架,昨日在天上住着春风阁的破屋,今日我便在凡间收了徒弟,还住上了徒弟老爹送的豪宅,真是人生无常。

    我在人间没有去处,张老爷十分阔绰的为我安排了一所宅子,就在张府隔壁。

    院中有两棵比房顶还高的老梨树正开着花,清风拂过花瓣如雨飘落,煞是好看。树下石桌石凳,布置清净雅致,还特意问了我是否需要丫鬟伺候,格外上心。

    我十分理解张老爷的安排,一来是将我安排在眼皮子底下怕我带着他的儿子清修离他太远,二来是怕我清修不带他儿子,然后他的宝贝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跑不过来。

    我本身就不怀好意,能有这般待遇我满意的很,安心在这宅子住下,并给这宅子取了个名字“清苑”。

    但这宅子好像克我,自我搬进来我就觉得我好像是病了。

    我总是睡不好,时常梦些小书生的事情。

    小书生好像没有朋友,那时的小书生满心满脑都扑在科考上,到京城后许多同期科考的学子常常会开诗会胜坛,一开始还会邀请小书生一起,全都被小书生一一拒绝。

    后来再有诗会时,那些文人知晓了小书生的那颗功利心,对小书生的行径颇为不齿,说什么雅士读书多为兴趣,像小书生这样一心功利,不吟诗作对却只管应试的庸俗之辈可以说得上是读书人的耻辱。

    我觉得十分好笑,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若是不功利,为何要参加科举?小书生不过是坦率了些,所想所念全都愿意说出来罢了。

    我每夜都在梦中各种人对小书生的谩骂中惊醒,一直到今夜。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我瞧着清苑和张府所阁的围墙不算太高,搬来梯子三两下就翻了过去,一直摸进了张老爷闺女的屋子。

    凡人总是爱去求神拜佛,殊不知拜的皆是一些无用的雕像,而我有困惑,隔壁就住着一尊真神,不用白不用。

    我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刚好撞见子微穿着里衣坐在床边。

    我笑道:“子微神君晚上好。”

    他白我一眼,扯来被子躺下翻身盖好:“人家还以为有色狼摸进来了呢,白激动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