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话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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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客人

    “诸位,招呼不周!慢走!慢走!”

    夜已深。

    酒席也散场了,客人们出了金家都各自去了。吴智手举火把走在吴先生前面,身后时不时地传来吴先生的几声唠叨。

    “徒弟呀,今日为师的脸差点让你给丢尽了......那酒席,我们几个吃了一半,你吃了另一半!平时我也不曾亏待过你吃喝,你咋就不知道给为师长长脸!”

    “哎呀!师父,金老爷请客,你心疼个什么劲,我不是就多吃了几碗饭,多夹了几筷子菜,你至于这样吗?再说了,在饭桌上你们说话我又插不上嘴,我不埋头吃饭还能干什么?”

    “可是吃饭归吃饭,你也不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难道你不知道桌上别人看你的眼神?别人那是在笑话你呢,修行之人就该有个修行之人的仪态。”

    “咱们修行修的是自己,何必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吴智话说一半觉得不妥便停住了,将话头子一转。

    “其实我是知道的,师父今晚完全没必要带着我去,你老人家带着我去那是心疼我,想让我吃顿好的!徒弟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着实想不到会给师父丢人,今日师父的教导我一定记住,日后绝不再犯!”

    吴先生听到吴智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便不再说话了,只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背着手走在吴智身后。

    吴智见吴先生沉默不语,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于是就问吴先生:“师父,金家的财神爷该怎么办,难道只是镇住就完了吗?万一日后它要再出来作妖,那可如何是好?”

    “哼!”吴先生冷哼了一声说道:“日后它要是再出来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那时候就由金家自己收拾了!反正我欠金家的人情也还清了......”

    “师父,我多嘴问一句,你到底欠了金家一个什么样的人情?而且你跟金老爷在此之前素未谋面,这人情又是从哪里开始欠的?难道是从金老爷他爹手里开始欠的?”

    “我欠的人情,当然不会是金老太爷了;我欠的是金弗相的情......当然了,这是天机,我不能跟你讲,以后你会明白的。”

    “师傅,你是真的酒醉了,说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这金小少爷今天才出生,你会欠他情?”

    “确实是我欠他的,若不是因为他我也做不成人......”

    “......”

    吴智走在前面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明白最近师父是怎么了?说话老是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莫非是上了年纪,不太清醒了?

    之后的日子金家也并没有亏待吴先生师徒二人,金老爷花大价钱修缮了城隍庙;还管着吴先生和吴智的吃喝,按月拨钱,师徒二人的小日子过得倒是相当滋润。

    转眼时间过去了十来年,金家少爷金弗相也已经长大了,额头的红痣随着年纪增长也变得愈发大,像是一颗嵌进额头的珠子。

    金家这位少爷从来都让人不省心,金老爷提着棍子将金弗相追得满大街跑的戏码时常上演,这些年金老爷也没有闲着,又娶了两房妾给金弗相添了两个兄弟,谁让大儿子不靠谱呢?

    金弗相这些年对什么都感兴趣,唯独就是不爱读书,家里给他请的先生,不出三日就会被他给气走。金老爷眼看拿他没办法,于是就让他拜吴先生为师,有事没事就让他去城隍庙待着;金老爷也是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久而久之对这个大儿子已经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干脆就让他似野草一般在外面疯长,只要不犯王法就行。

    金老爷看不上的这个大儿子在吴先生那里却是备受宠爱,因为他的存在能让吴先生和吴智的生活水平更上一个档次;本来一天两顿,每顿三菜一汤的生活,就因为金弗相的加入变成了每天三顿,每顿四个热炒两个凉菜外加一个汤菜!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做饭,由于金老爷怕金弗相吃不习惯,还特地派了一个厨子去城隍庙做饭。

    吴先生对金弗相有着特别的耐心,每天早晨教金弗相认几个字,中午教金弗相练练拳脚兵器,下午就教他些道门里的东西;也是十分清闲......虽然金弗相没学进去多少。

    金弗相也乐意去城隍庙,只因为和自己父亲相比较,吴先生管他管得不严,师徒二人都是本着能混一天是一天开心就好的信念。

    吴先生对金弗相的放任有时候连吴智都看不下去,他时常问吴先生:“师父,如此放任他,你是不是想废了他?”

    每当吴智问吴先生是不是想废了金弗相时,吴先生总是皱眉骂道:“你懂个锤子!少爷他天资聪颖,有几世的修为在身,哪轮得到你我来教导,等日后他年纪到了的时候,自然会有一番作为的!他有他的造化,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对此吴智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师父可不是这样对自己的,师父教过一遍的东西,要是学不会那可是要被小皮鞭抽屁股的!再看自己这位有钱的师弟,师父教过十遍的东西他若是学不会,师父只会责怪自己教得不够好;难道真是因为师父上了年纪,心也变得慈悲了?很快吴智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只因为从小到大他和吴先生之间模样在变化的只有自己,这么多年来吴先生的外貌从来没有变化过。而且吴先生的仁慈也只是针对金弗相,时间长了吴智也想通了......大概是因为金弗相家有钱,所以才享受师父的特殊照顾。

    一天傍晚,师徒三人吃罢了晚饭,吴先生便对金弗相说:“少爷啊,从明天开始往后你就不必来城隍庙了。我和你师兄有事儿要离开,等我们回来了,你又再来。”

    金弗相就问吴先生:“师父,那你和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吴先生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不知道几时能回来,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没有数。”

    金弗相只是答应了一声便不再问了,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回家去了。

    出了城隍庙往家的方向走去,在路上遇见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这天地下的人多了去了,金弗相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到这两个人;可是走过了不少岔道口,这两个人不往别处去,仍是紧紧跟着金弗相。

    两人跟得紧了,金弗相才警觉起来,多次回过头去打量两人,看清那是一个老掉牙的道士带着一个不修边幅的公子哥;那老道士白发苍苍,面目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身体瘦得像一根枯柴,上下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妥妥的一副棺材瓤子!那老道士身上的道袍虽然破旧,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再看那年轻人却是不同了,即便是长得浓眉大眼身形高大,还穿着一身华丽的绸缎衣裳;但是他那头发却乱似败棕,整个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袖口领口全是黑得发亮的油泥,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酸馊的尿骚味,身上更是围满了苍蝇嗡嗡嗡乱个不停;也不知道那老道士究竟是鼻子不灵,还是眼神不好,竟然拿他当个宝。

    老道士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压得他气喘吁吁;那年轻人,耍个空身,手里拿了一个菜团子一边走一边啃。

    “子乾,渴了吧?来喝水!”老道士取下腰间装水的竹筒,小心翼翼地递到年轻人面前。那年轻人倒是也不客气,接过竹筒就往嘴里灌。

    “小心点,别呛着!呛坏了可就不好了。”年轻人喝水的时候,老道士趁机上下打量着年轻人,眼神炙热且带着一丝粘稠,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的物品。

    年轻人喝完水后将竹筒猛地甩在老道士胸前,老道士只顾着欣赏年轻人的身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险些被竹筒砸得背过气去。尽管这样,老道士口中还是不忘夸赞道:

    “好徒儿!力气真大!”

    金弗相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细细一琢磨;莫非他二人有特殊癖好?只觉得一阵恶心,于是就加快脚步想要甩开二人;他刚提起脚往前跑了几步,却听见那老道士冲自己叫道。

    “金公子!急什么呢?等等一起走呗!”

    “等你爹!”金弗相骂了一声,跑得更快了。

    金弗相此时完全没料到那老道士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本来就是富家公子哥,名声在外有人认得自己完全不觉得奇怪,反倒是杉阴镇上有人认不得自己那才奇怪。

    金弗相飞奔到家门口,将门推开一条缝闪进去了。

    “哟!大少爷今天回来得挺早!”佣人见金弗相回来连忙上前将门插好。

    “嗯。”金弗相答应了一声就往里走,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那佣人正往回走,听见敲门声忙站住脚问道:

    “谁啊?”

    门外人并未搭话,敲门也变成了拍门。佣人心里不耐烦,但是又不能不管,回去打开了门,冲着门外问道:“谁啊?干什么的?”

    金弗相也好奇,准备回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样无礼,但是他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只因为他还没看见门外的人就已经闻见了那一股尿骚味;不用想,门外的肯定是在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人。

    “我们是路过的,想在你家借宿一夜,还望行个方便!”

    “对不住,我家没地方住了,你去别处问问。”

    “我认得你家主人,你把他叫出来,我跟他讲!”

    “我家主人不在,你到别处去吧。”

    金弗相不耐烦地对佣人说道:“关上门别理他。”

    佣人迅速将门合上,将二人拒绝在外;门外不死心的两人又继续拍门,但里面的人就是不理,拍了一会儿兴许是累了,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