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灵,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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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鹿图显圣

    历史,从来只由胜者书写,那些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故事,总会在漫漫长卷里映出星星点点,熠熠生辉。可无论故事慷慨悲壮,或是感人肺腑,斯人已逝,后人又哪能知道真真假假。

    莫衷一是的真相,却在某个朝代、某个时段、某片青川原野上,被塑绘成惊人的统一。人类开始集体去颂赞、去褒奖、去斥责、去贬低,可往往最真实的故事,偏偏是那些激不起内心任何情绪的“平凡”。

    辽军阵地上,萧太后身披战甲,英姿勃发。她面对着倍于辽军的大宋铁骑,毫无畏惧。手中长枪,迎风而立,被凄厉的号角声催出阵阵嗡鸣。

    国师苦瓜悬空打坐,擎于城关之上,兀自观察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众将无言,只待太后与国师一声令下,便要与宋军血战到底。

    佛音如炸雷般从苦瓜腹中传出,响彻疆场,这是苦瓜奉萧太后旨意千里传音。

    “仁宗无德,怎敢背信弃义,辽宋缔结和约已二十余载,汝怎敢挟我国君,毁我族脉,犯我边疆?”

    宋军阵中闻声骚动,军马嘶鸣,立刻有四使接招。宋仁宗身侧,那鼻宽耳阔,身材魁梧,渔夫打扮之人,正是玄武使司徒恪。

    司徒恪向宋仁宗拜了拜,领了圣命,登上战鼓台。手畔鱼竿轻悬于战鼓之上,他只是轻轻拨动了下鱼线,鼓中便有尖锐的声音奔向辽军,犹如鬼哭狼嚎。

    “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浩瀚北域,即是朕的北域,今日汝等只有两个选择,降,或者灭族!”

    这嚎叫之声,漫过了苦瓜的佛音,直袭辽军,有意志薄弱的军卒,竟已口含鲜血,萎然跪倒在地。

    话音刚落,宋仁宗便扬起手中火把,欲点燃那象征契丹族运的《千角鹿图》。

    华芯童怎么忍的了这份气?数日前他化形为契丹军卒,随军来了战场,舟车劳顿甚是烦躁,到了雁门关阵前刚好探到《千角鹿图》锚点上的灵气,当即隐了进来。

    他才伏在画中小鹿背上休息了多大一会,这厮便要烧画?

    华芯童正待发作,却见那宋仁宗手上的火把竟突然熄灭了,焦黑的麻布油头上冒起丝丝黑烟。华芯童转头一望,那苦瓜正举着钵盂在城头灭火呢。

    仁宗再点火把,苦瓜和尚再收,如此反复几次,仁宗怒了,大声咆哮道:“朱雀使!”

    “在!”

    仁宗身侧,一妖娆女子拱手而出,此女身着一袭火红丝衣,足穿火红登云履,头插五彩燕雀翎,扮相极尽狂野。她一出阵,周围的空气都好像热了几分。

    这女子便是大宋四圣使之一的朱雀使——方焱。

    华芯童视线扫过仁宗身侧,还有宽袍大袖一身青布的书生,想来便是青龙使了;而另外一位白袍银甲,头戴獠牙面具的武将,定是白虎使。

    如今四圣使齐聚,看来宋仁宗此战志在必得。

    方焱也不啰嗦,自发髻间取下一枚血红的宝珠举在画前,念了句真诀。一瞬间烈火自珠中喷薄而出,在空气中凝成一束火柱,直冲向《千角鹿图》。

    再看城头那位苦瓜和尚,头上豆大的汗不停滴落,他摇晃着钵盂,所学的法术叨念个遍,也收不了那珠中之火。

    眼见《千角鹿图》即将付之一炬,华芯童自画中掐了一道灵诀,低声喝道:“画里乾坤,开!”

    眨眼间,《千角鹿图》被一层幽蓝色的灵力包裹,这灵力凡人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几位圣石和城头那位国师却能感受的真真切切。

    被“画里乾坤”支配的《千角鹿图》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任由那朱雀之火猛烈燃烧,却纹丝不动。火焰还渐渐被收入画中,慢慢地,那画身变得火红,若细心看去,图里现出了一副“画中画”,那里齐齐整整描画地狱般的火焰,火苗攒动,似正在燃烧。

    这下,轮到朱雀使滴汗了。

    仁宗瞪着眼睛瞧着方焱半天,耐心早就磨没了,直待朱雀使垂着脑袋向赵祯摇了摇头,赵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忙呼和青龙白虎二使上前。

    于是,华芯童所绘的画中画里,又多了一把通身纹着青龙的小宝剑,还有一对儿老虎牙做的短枪。

    这景象,缩在一旁的玄武使似曾相识。

    仁宗再叫他时,他干脆应都不应,只是立在战鼓台上拨愣着脑袋。

    “圣上,非是臣不敢与这画斗法,只是二十年前被海水淹过,尚未康复,尚未康复......”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就是!

    四圣使铩羽而归,辽军看的真切,这些人于边疆护卫国土多年,何曾见过这等神技,一时间更加相信国师之言,无不在心中将那《千角鹿图》奉为族脉之宝。

    战鼓声、叫好声、喊杀声,连成一片,仁宗当即恼羞成怒,恶狠狠看向架在木桩上的耶律宗真。

    “耶律小儿,有此手段竟还委身于汴梁城下,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若今日留你,以后必是祸患,去死吧!”

    宋仁宗面目狰狞,竟将手中军刀撇在一旁,直接在腰间拔出尚方宝剑。这一剑出鞘,似有龙吟之威,难怪此剑可称大宋护国神剑。

    辽军阵前,萧太后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住手!休伤我大辽国君。”

    宋仁宗哪里顾得了那许多,宝剑已然出鞘,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说话间,剑尖已直奔耶律宗真咽喉要害而来。

    话说这战场之上两军加在一起,足有数十万之众,可当中清醒之人,怕是只有玄武使司徒恪一人。

    雁门关城前城上,萧太后和苦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边宋军大帐外,司徒恪却已背过身去,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怕皇上当众出丑,会灭他的口。

    果不其然,尚方宝剑声如龙吟,势若霞光,至耶律宗真眼前瞬间偃旗息鼓。

    再看那《千角鹿图》,里边又多了名剑高悬。这次比之前似乎还隆重了些,因为尚方宝剑在画里被人为填上了一圈“光晕”,色彩和阴影效果都勾勒的甚是完备。

    场面有些尴尬。

    宋仁宗静止在原地,只听到几声乌鸦从空中啼叫而过,秋风卷起落叶,在地上默默打着旋。

    “皇上......”半晌,司徒恪嚅嗫开口:“要不,咱先退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