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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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黄埔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唰唰唰,很快,大半年过去了。

    花开花谢,春去秋来,日子真不贱过啊。

    五常的小伙伴换了一批又一批,船员轮休换班很正常,金顺永还在,但是老轨和大管轮换成了另外的两个韩国人,这二人都是急脾气。

    船长还是金船长,五常照例负责采购伙食,五常的船一到港,三娘会推着自行车等在小码头边上,五常坐着小舢板划过来的时候,岸边等他的三娘乐的哇哇直叫直跳。

    这时候,她眼睛里的笑意,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情绪。

    这种情绪,感冒一样,传染力极强,会感染五常,五常就觉得天上乌云都裂开了一道缝隙,阳光明晃晃地洒满了头顶,浑身都暖洋洋。

    五常刚刚在新加坡辞别了小黄薇,如今,又在下龙湾迎接温顺的小三娘,五常觉得自己肯定有分裂型人格,至少,也是双重人格。

    脑海里总是有个小人儿,不时地跳出来咒骂五常:

    皮脸常,你好了伤疤忘了亲娘!

    劈腿的人终会被人劈腿,苍天饶过谁,五常觉得特别对不起黄薇,又觉得特别对不起三娘,非常纠结,皱眉头,但他属实和三娘并没有太过亲昵的关系。

    怎么说呢,小姑娘想亲你,你嘴巴嘟嘟,不犯法吧?

    下雨天打孩子,上山搂草捡兔子,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而且,三娘自打学会了这个技能,老想练练,恨不得每天都练。

    五常玩游戏学了新技能,马上去野区打野,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熟能生巧,慢慢养成了习惯,晓静在初一的时候,发现了趴在五常后背的妙处,只要是没人的时候,就偷偷窜上五常后背,让五常背着她。

    习惯很快成了自然,晓静觉得五常就像她亲哥哥,没事背着呗。

    其实呐,晓静自己真有个哥哥,很早就参加了工作。

    趴在五常后背,晓静说了:我小时候,我哥哥从来不背我,出去玩儿也不带我,有一次,我妈妈打他,打的可凶可凶啦!

    五常特别的好奇:静静,你妈妈为什么打你哥?

    晓静柔声笑道:有一次,他往女厕所里扔了个鞭炮。

    五常闻言,一把将她从后背拽了下来,拽到了面前:

    静静,你哥哥,这是同行啊,这是个前辈啊!≈≈

    晓静一张脸蛋儿已经染上了一抹红晕,嘴里轻轻啊了一声:

    什么前辈?什么同行?皮脸常,你什么意思?

    五常抓住晓静两条手臂,嗖地≈≈又把她背回了后背,12岁的小姑娘,体重真轻,五常觉得她腰肢一把就能握的过来。

    三娘的腰肢也很纤细,五常觉得两把能握过来。

    悄悄量一下,有一次,一个不小心,就让她妹妹撞见了,三娘抱着五常脸色红润,想不到妹妹羞得脸比姐姐还红。

    三娘的吻,又香又甜,还特别的温柔,她话不多,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英文只会一点点,中文只会一点点。

    有时候一着急,小姑娘就叽哩哇啦说越南话,说的七情上脸,这时候,五常就觉得一抹异国情调扑面而来。

    三娘说越南话的时候,咿咿呀呀,她眼睛会配合她。

    三娘一头长发,发稍略有些发黄,发迹间,一抹特殊的香气,五常曾认真的嗅过,最后确定是天生的体香。

    三娘抱着五常练习神技的时候,五常还挺乐意,觉得自己很配合,这是捡来的幸福么,但显然三娘不是这样想。

    其实,这样想的女孩儿也不多,很快,五常就彻底了解了三娘心中真正的想法,就有些心底发慌,头皮发麻。

    这天晚上,又在三娘家里吃饭,他大哥拿起了越汉字典,大哥翻着字典,五常很快就弄懂了大哥的意思:你家住哪里,父母健在不,家里兄弟姐妹几个呀,成家了没有?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你想不想找个越南媳妇?

    五常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心里面两头鹿打架,砰砰乱跳,三娘给他解得围,说的越南话,反正最后大哥悻悻收起了字典,五常立马就像是刑场上刚被赦免的死刑犯。

    然后,三娘就知道了小五常在新加坡有个小黄薇。

    她再吻五常的时候,就变的有些许疯狂,一使劲,就亲破了嘴唇,立马把他抱得紧紧地,恨不得融化在五常怀里。

    哭得时候,就像一朵雨打风吹下的小玫瑰。

    晚上回去的时候,五常一直闷闷不乐,感觉透支了灵魂,当班的时候,情绪低落,坐在机舱集控室,也是心不在焉。

    他发出了人生第二个灵魂拷问,直击脑髓:

    我张五常如此之滥情,必遭天谴!≈≈

    问世间情为何许,直教人生死相依。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若少年恋爱早。

    但很多时候,人家把球踢过来了,你不敢接呀。

    唯唯诺诺,往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进退两难。

    思考了很长时间,再想的话会想破脑袋,五常捂着脑袋赶紧转了个圈,陡然就发现:

    金顺永这小子呢?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说曹操,曹操就到!

    曹操跑的多快,有史以来跑的最快的人,金顺永进来的时候,眼神就不太对劲,妥妥的有些暧昧,还装哑巴不说话,拖着五常跑去甲板。

    五常还寻思这厮钓了大鱼呢,结果被他拽去了船头。

    到了船头,金顺永直接拽着他下到了船首锚链舱。

    五常进去一瞅,只瞥了一眼,忍不住心下一乐:

    锚链舱里,赫然蹲着五个越南姑娘!

    五常看向金顺永,二人相视一笑,五常就觉得,越南姑娘真厉害啊,虽然现在是满载状态,但锚链孔离水面至少也有两米多高,这五个姑娘怎么爬上来的啊。

    这也从侧面证实,越南姑娘能顶大半个天!

    后来据大副讲,小舢板的马户先爬上来,绑好了绳子,这五个姑娘是踩着倾斜的锚链,抓着绳子,慢慢走到锚链孔的位置,再从锚链孔钻上来,越南女人果真厉害。

    当然,大副和值班的水手,肯定提供了必要的协助,这不是和尚头上的铃铛,明摆着吗,瞎子一眼也能瞧得出来。

    五常知道锚链以及锚链孔的样子,这样也不容易啊。

    一会儿,大管轮也来了,大副也来了,两人摩拳擦掌,兴高采烈,跃跃欲试,五常扭头回去当值了,他觉得没他什么事,其中一个小姑娘特别年轻,五常印象挺深刻。

    凌晨三点多,金顺永才下来机舱集控室,身后还带了一个白衣服的小姑娘,五常定睛一瞧,正是哪个年轻女孩。

    五常越南话已经学了个三巴掌两脚,唠家常呗。

    灵魂拷问小姑娘,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啊,叫啥名呀,兄弟姐妹几人呀。

    小姑娘说她叫阿朱,刚满十八。

    好吧,在越南满十八就是成年人了,估计不犯法,但五常一直认为她绝对没有十八,他又不瞎。

    早上四点,交了班,就回房间睡觉了,他也挺累。

    早上七点,金顺永呼呼的踹他的房门:

    你赶紧的五常,小姑娘们被井察逮住了。

    五常还寻思呢,关我什么事呀,我房间可没有姑娘。

    五常的船上,有一个越南边防井察,专门负责船舶安全,这是外籍船舶,小姑娘偷偷上船,相当于偷渡,但五常知道,这些井察无非想勒索一下,估计她们也没给份子钱。

    五个女孩儿在餐厅里站成一排,个个披肩长发,内个越南井察挨个打嘴巴,其中一个女孩儿嘴巴已经打出血啦。

    阿朱是最后一个,井察抬手要打她的时候,五常赶紧上前拉住了他,这要是一巴掌下去,可就把小姑娘打蔫了。

    先往他兜里塞了五十美金,然后搂着他脖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怀里一掏,啪地一声,给他点了支烟。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很快,马户的小舢板过来把五个女孩儿接走了。

    这次她们直接从悬梯走,小舢板靠在了悬梯边上,一个女孩儿捂着嘴巴,走的比较从容,从这里走,属于走的通天大道,前途光明,但惊险刺激就没有了。

    后来有一次上岸,五常还见过阿朱一次。

    小姑娘在小码头等老金一起去吃饭呐,手里抓着两根粉色棒棒糖,看见五常,她蹦蹦跳跳,一定要送给五常一根,五常接过之后,她咿咿呀呀还要亲眼看着五常吃。

    棒棒糖真甜啊,小姑娘乐的直喊五常:阿哥哦!

    五常对金顺永喊道:你小子欠我五十美金哈!

    那时候,同工不同酬,机工老金的工资比五常还高,五常要不是做点小生意,他哪有闲钱给他付这账单啊。

    五常这厮从下龙湾买进大量的珠江啤酒,靠泊东南亚码头的时候,偷偷卖给码头工人,以赚取大量差价,东南亚烟酒类产品,属于重税范畴,税率在200%以上。

    这票货卸完,航次计划来了,去香港装货,黄埔卸货。

    到了香港,靠泊大船装货,五常后来比船长还忙。

    首先是老金出事了,安溪二副急急忙忙喊五常的时候,嘴巴都有些哆嗦,五常问他:

    李灯塔,你怎么啦?

    二副说:你快点吧,金顺永得了绝症!≈≈

    李灯塔就是二副,五常还问过他:你爸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你和李灯辉什么关系!

    五常闻言,说你净扯犊子,老金此时在船上医务室呢,二副其实就是船上指定医生,五常进了医务室,老金立马脱裤子。

    掏出来凶器,五常一瞅,已经肿的像是小孩手臂!

    他扭头就问安溪二副,李灯塔,这踏马什么情况?

    二副说我哪知道,然后问老金,老金说他也不知道,但他在越南下龙湾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五常倒是一清二楚。

    金顺永还狡辩:我是牡丹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五常说:去你特喵的吧,你是沾了一身花粉呐!

    五常立马开始寻药,很快找到了盘尼西林瓶装药剂。

    那就是打吊瓶呗,盘尼西林就是青霉素,青霉素属于广谱抗菌药,注射之前要先打皮试针,五常拿过针管,灌满药,一针扎在他左胳膊皮下,稍稍一推,注射了一点药水。

    二十分钟后,他问金顺永:有没有什么不适?

    韩国时迁挠着头很是纳闷:什么叫不适?

    五常也挠了挠头,说道:你小子在新加坡穿着短袖坐飞机飞回了釜山,釜山是你小子老家对吧,然后,你出了机场大门,换上了羽绒服,您觉得,会不会非常的不爽?

    老金说不会呀,五常说可以了,给他挂吊瓶。

    两瓶青霉素下去,症状马上减轻,老金乐坏了,等到了黄埔,五常带他去了医院,两针特效药,老金的凶器很快恢复了原状,他扭头问五常:这附近有没有姑娘?

    两个年轻小护士还问五常:这个韩国佬说的啥?

    五常说:棒子哥说他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两个小护士闻言全都笑了:这还想有下一次!下一次半条命就没啦!

    五常也笑了,韩国人胆子可大了呢。

    靠船的时候,老轨和大管轮两个还打起来了。

    两人在集控室争夺主机的操控权,你来我往,寸土不让,此时正是靠泊的关键时刻,他俩一撕吧起来,五常赶紧上去接替操控主机。

    缅甸电机员一看打架,立刻跑的无影无踪,渺无踪迹。

    五常还以为他去找人拉架呢,后来知道这厮是害怕。

    五常则亲眼目击了两人武装冲突的全过程:

    两人的第一次接触,大管轮身法灵活,蛇形走位,很快占据了上风,他抓起集控室烧水的茶壶,凌空砸向了老轨,不偏不倚,茶壶的壶嘴,将老轨额头打裂了个口子。

    五常一边操纵主机,一边暗想:战况激烈啊。

    第二次接触,两人打到了集控室旁边的休息室,老轨占了上风,不知从哪里抓到一块木板,挥舞着木板,将大管轮劈头盖脸打翻在地,又瞄准了大管的裆部,打的不亦乐乎。

    这那行啊,穿裆会出人命的啊,韩国老机工长还不劝架,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中央,一边抽烟,一边默默地看热闹。

    老头六十多岁,嘴里不住嘴地喊:呀≈≈≈西八,呀≈≈≈西八。

    五常赶紧让三管操纵主机,跑上去把两人拉开了。

    五常拉架的时候,两人估计也累了,倒是特别配合。

    至此,老轨捂着额头坐在沙发上喘粗气,眉间还有血迹。

    大管轮捂着裆部,躺在地板上咿咿呀呀地叫唤。

    这两位机舱领导此时的形象,都极为有趣。

    靠完船,船长跑下来了,一瞧俩人这副熊样,热血瞬间上脑,骂了一句西八,气的把对讲机扔在了地上。

    这下好嘞,五常给老轨拍了定妆照,到黄埔带着大管轮去了医院定残,这忙活的啊,还得带老金吃药打针。

    在黄埔的街头,五常东奔西走,看起来忙活的很呐。

    医院的临床诊断书,五常还要把它翻译成英文,这玩意儿,都是专业词语,得查英汉大字典呐。

    挫伤啊,囊肿啊,皮下淤血啊,字典都查不到。

    天天在房间里抱着大部头的英文字典,翻来查去,五常倒是学了不少的英文医疗术语,而且,他又发现一个问题:

    医疗术语的英文字母都特别长,有二里地那么长≈≈≈

    比如,四环素英文叫做:tetracyclines!

    那么,田小娟引以为傲的四环素牙,应该叫做:tetracylinesteeth。

    科技发达之后,田小娟将她一口牙,贴上了白色烤瓷片。

    此后,田姑娘笑的时候,故意漏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惨白惨白。

    后来,船长告诉五常,这机舱二人,回韩国要打官司,扯皮官司,互相扯皮,这种情况估计要互相赔偿。

    五常告诉船长:船长,我在现场,我可以作证,他们都有道理,打架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二人都没有喝酒。

    船长还纳闷呢:打架的时候怎么喝酒,边打边喝?

    互相赔偿的意思,就是赔得多的一方拿赔偿给对方。

    果然,新加坡二人下船打官司,老轨赔了1500美金。

    在黄埔待了两天,可把五常忙坏了,要给老轨洗照片,带大管和老金去医院,这俩人一句中文不会说,五常得全程陪着做翻译,黄埔这么出名的地方,竟然没时间看。

    其实,五常非常想去黄埔军校瞧瞧,没时间呐。

    黄埔就在珠江边上,晚上的珠江夜景,非常的漂亮。

    五常趴在船边,用相机将黄埔的夜景记录了下来。

    到了珠江啦,五常联系了一条小船,让一个超市老板送来四百箱珠江啤酒,全都藏在菜库里面。

    大厨是辽宁锦州鲜族人,和五常关系非常好。

    平时大厨总和五常喝酒,总从冷库拿东西给五常吃。

    珠江啤酒,隶属于广州珠江啤酒股份有限公司,坐落于珠江岸边,清澈的珠江水精心酿制,口味清纯,在越南北方也极为出名,在广东广西一带也极具领导力。

    超市老板还问五常:你买这么多啤酒!

    五常说:没办法哟,船上酒鬼多,几天就喝完了。

    其实,五常也不敢买太多,他要瞒着船长,还害怕被海关抄查,这要是被抓,10倍罚款,五常就得倾家荡产。

    小本买卖,经不起大风大浪地折腾,五常都懂,所以呢,要精打细算,只挣毫厘,控制成本,驾驭风险。

    步子迈的大,咔嚓一声,扯着了蛋,下场可能很凄凉,说不定就进了班房吃皇粮。

    瞧瞧皮带哥吧,他算是一代传奇人物。

    皮带哥说:五常你滚犊子,我是阴沟里翻了船!

    皮带哥说完,抓了抓腰间金黄色大H型爱马仕皮带,深沉地抬头望向了河南,河南周口的天空,还很蔚蓝。

    他腰间那条皮带的H型皮带扣,据说后来还生了锈。

    酒也不多,几个韩国人从大中午喝到晚上半夜,一个人喝三箱啤酒就和玩儿似的,期间,要上六趟厕所。

    爪子哟,酷毙的航海人生,酒肉穿肠过,船上酒鬼多。